中國人向南洋遷徙,明朝初年業已興盛,此後絡繹不絕,比如,在1760年(乾隆2105年)至1820年(嘉慶2105年)的610年間,每年進入西加裏曼丹的就在3千人以上,到1820年在那裏居住著105萬華人,1906年(光緒3102年)達到400萬。
晚清南洋華僑同國內經濟聯係密切,渠道甚多,諸如僑匯,在家鄉舉辦公益事業,興辦工商企業,向清朝捐餉等等。1906年(光緒三十二年)估計,南洋僑民每年寄給親屬的銀錢在一千萬兩以上。少數南洋華僑開辦機器工廠和建築鐵路。中國最早的機器繅絲廠即由華僑創設。1903年(光緒二十九年)梅縣人、蘇門答臘華僑張煜南出資五十萬元,與謝榮光等辦潮汕鐵路有限公司,1906年鐵路築成,全長四十二公裏。
清朝政府為建設海防和進行一些戰爭,派人到南洋向華僑募捐,華僑也是慷慨解囊。左宗棠在福州創辦造船廠,資金不足,福建海澄籍暹羅華僑陳金鍾捐銀一萬兩,陳又有捐賑事,所以被清朝授予道員銜,另一海澄籍的檳榔嶼華僑邱忠波亦從事海防捐獻,也獲得道員虛銜。說明了南洋華僑與國內經濟的聯係,現在考察華僑的政洽態度。較長時間內華僑擁護清政府,它的上層人物更以接受清朝的封贈為榮耀;到了二十世紀初年,印尼華人官員出行,學著清朝官吏,令人身後打傘,以表示其身份和威嚴;南洋華僑尊奉清朝正朔,使用清帝紀年,1845年(道光二十五年)三寶壟陳峰煙、馬榮周重修大覺寺,立碑署“道光乙巳年正月”,1908年光緒帝、慈禧太後死去,印尼中華商會設靈堂祭奠,做功德,華人團體成員穿孝服吊唁。
在滿清統治的發部分時間裏,海外華僑被認為拋棄祖宗的天朝棄民。但是1893年,清政府在新政中改變了華僑政策,有兩個目的,一是為吸收華僑的錢財。1876年清朝派福州船廠提督蔡國祥率領揚武火輪炮船巡視南洋,次年在新加坡設立領事館,此後兩廣總督張之洞委派王榮和等到南洋考察華僑事務,海軍提督丁汝昌主管巡洋事宜,清政府與西班牙交涉在菲律賓設立領事館。清朝這些行動的目的,參與其事的張之洞說是:“不外保民、集捐二事,而以保民為首要。誠能為民興利除害,則!民情愛戴,自無不急公慕義,踴躍輸將”保民雖重要,但對清朝政府講,還是在於達到“集捐”的目的上。
另一個目的是保護僑民,與西方殖民者爭利。華僑在南洋遭到西方殖民政府的迫害,謀生與生活方式的選擇受到種種限製,到了十九世紀八、九十年代,西班牙殖民當局還不許菲律賓華人行醫賣藥,荷印政府不準華人穿西裝,以免華人冒充其他族人,不易識別;法國殖民當局向安南華僑征收進口、出口、招牌、地基、房屋、身口等六種捐稅,卻不向日本僑民征收。菲律賓、印尼華僑被屠殺的事件屢次發生,清朝政府以其是化外之民、孽由自取,不向荷、西殖民者采取報複行動。到了薛福成提出取消海禁舊例的建議時,認識不一樣了,他在奏疏中說,荷、英等國招募華人開辟荒島,是“借資於我”,而我政府不聯絡華僑,是“不能借資於彼”,如今應當改圖更張,不以化外之人視僑民,聯絡之,以“收桑榆之效”——從西方英、荷諸國取利。這樣,在對華僑政策中,含有了保護華僑的內容,同時有了與西方殖民者爭利的競爭意識,這是對華僑政策的一大轉變,具有進步意義。
到了徐天寶這次出巡南洋,除了以上兩個目的之外,還有一個特殊使命,就是與革命黨爭奪南洋華人的支持。
在海圻號船艙裏,楊士琦手拿一份黃帛盎然而立,對神情肅穆的徐天寶和薩鎮冰說道:“宣撫使徐天寶、提督薩鎮冰接旨!”
“臣,徐天寶接旨~!”
“臣,薩鎮冰接旨~!”
徐天寶與薩鎮冰一起跪下
楊士琦大聲宣讀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聖旨的內容是一個月前在北京紫禁城內的樂壽堂擬定的,擬定它的人是控製大清帝國權柄的慈禧太後,這時七十二歲了,連年的內憂外患的煎熬,已經極大地損害了她的健康,她的頭發全白了,原先炯炯有神的黑眼珠也變得黯然無光,她老了,像一具行將就木的僵屍,靜靜地迎接壽終正寢的命運。她靠在自己的躺椅裏,跟群臣們有氣無力地說著話,一邊不停地咳嗽。
還有兩年時間,這個掌控大清帝國幾十年的鐵腕女人就將壽終正寢。但是,就在這一天,這個女人做出了一項重大的決定:由巡洋艦“海容”號、“海籌”號沿西路,由巡洋艦“海圻”號、“海琛”號沿東路巡視南洋,並宣撫華人華僑;由廣東水師提督李準將軍率“光亨”號、“光貞”號、“安香”號、“安東”號四艦炮艦巡視七洲洋等南中國海諸島,銘石升旗,宣示主權。同時對日本提出強烈抗議,要求限期撤出占據我海島的日本商人。
這是繼甲午海戰之後清政府派遣海軍軍艦最多、規模最大的一次行動,是甲午戰敗後滿清政府對外的最後一場抗爭,也是最後的一場大規模的海事外交活動。它的戰略意圖十分明顯:由當時最先進的巡洋艦隊一東一西包抄遼闊的南中國海海域,強烈警示列強不得覬覦我南中國海海疆;同時以噸位較小的軍艦驅逐南中國海諸島上的日本人,收回主權。
今天她召見的人是北洋大臣袁世凱、海軍提督薩鎮冰和農工商部侍郎楊士琦
袁世凱等人在行過跪拜大禮之後,神情肅穆地拱立在她的身邊,留神著她嘴唇的一開一合,傾聽著“最高指示”。
“我說袁世凱啊,”慈禧吃力地動了動身子,想把臉轉過來。
“臣在。”袁世凱趕緊挺直了身子。
“這一回要勞動他們遠行南洋,也是我思謀已久的事了。為的是啊,南邊的情形我實在是放心不下……”說到這裏,她突然停住了,像是在想著什麽事情,但就是想不起來,這種思路突然中斷的情形,她近來常常出現。
“老佛爺明鑒,南中國海一帶多年倭寇騷擾,是得經常照看照看了。”袁世凱在一旁提示說,“盤踞東沙島那裏的倭寇隻是烏合之眾,等我大清軍艦一到,必能一舉蕩清。”
“不不,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當然啦,前些時候派了一艘船叫什麽來著?去了一趟,情形據說是好了許多,把他們都嚇跑了,所以我說他們都屬‘水耗子’的。聽說啊,海上近來比較平靜。是這回事嗎,薩鎮冰?”
薩鎮冰答道:“是的。確實的情形應該是,倭寇的活動範圍往南邊退去了不少。”
“是啊,這就說明,派不派軍艦大不一樣。隻是啊,那些日本人趕走了又回來,趕走了又回來,像一群討厭的蒼蠅,驅之不盡。這回,我要給他們一些顏色看看。隻是啊,我讓你們來,還為著另一樁事情。”
“太後盡管吩咐。”袁世凱說。
“就是,就是……”慈禧又找不著話題了。
“我明白了,”還是袁世凱聰明,“感情是為著‘南邊’的亂黨……?”
“對對對,”慈禧顯得興奮起來,袁世凱的插話,讓慈禧找回了自己的思路,“‘南邊’讓我揪心啊!”
“太後還是應以身體為重啊!”袁世凱趕緊說,“太後的健康,實為天下之福。”
“我怎麽能放心得下呀!”太後重重歎口氣說,“我聽說那個叫‘孫文’的,不久前在南洋說,‘華僑乃中華革命之母’,公然煽動我海外大清子民犯上作亂,可惡至極!”
“孫文十惡不赦!”袁世凱深有同感。
“所以我找你們來,為的就是要告訴你們,這趟去南洋,第一件要緊的事就是,為我大清王朝宣慰海外子民。這些年,住到‘外麵’去的人越來越多,那些亂黨就鑽了咱們管不著他們的空子,在他們當中興風作浪。這回,你要告訴他們,縱使是長居海外,他們也還是大清的子民,他們的子子孫孫、世世代代永為大清子民,非是蠻夷之輩,要遵照咱們的法子辦。還要告訴他們,大清國歡迎他們回來興辦實業,購置土地也一律從優。讓他們把心向著咱們!這是跟那些亂黨爭人心,一點大意不得!當然啦,其次要緊的還是,見著了倭寇,非趕不可!把他們趕盡殺絕才好!宣慰使楊士琦,你聽清楚了沒有?”
楊士琦應聲答道,“微臣謹記太後教誨。”
聽到楊士琦的回答,她滿意地點點頭,輕輕咳了幾聲,閉上了眼睛:“哀家乏了,你們都去吧!”
“嗻~~~”
這次召見之後,便有了楊士琦此刻宣讀的密旨,密旨中的東沙島是中國東沙群島中唯一的島嶼,也是南海數百個島礁中最大的之一。發育在東沙環礁的西部礁盤上,因為島嶼形狀如牙,俗名月牙島。東沙群島地處東亞至印度洋和亞、非、澳洲國際航線要衝,廣州、香港至馬尼拉或台灣高雄的航線由附近海域通過,具有重大航運意義。
1901年(日本明治34年)夏,基隆日商西澤吉次在海上遇台風漂至月牙島,發現島上覆蓋厚實的鳥糞層。西澤在逃返台灣的同時也攜回鳥糞樣品化驗,證明是質優磷肥,也是上等的農用肥料。西澤氏遂首度竊占東沙島,並率台灣籍勞工百餘人由高雄乘輪赴月牙島大肆開挖鳥糞,不但在島上毀中國先民之房舍、棧橋,更搗毀漁民奉祠的天後廟,還在島上插杆升上太陽旗,擅自將之更名為西澤島,東沙群島所在的珊瑚環礁也改名為西澤礁。
南澳總兵李準率領“伏波”、“琛航”、“廣金”三艦,前往西沙、東沙群島巡視,在各主要島嶼(包括東沙島)勒石為碑,宣示主權。就在這次巡邏中,大清海軍第一次注意到了日本人對東沙島的野心。西澤吉次決心大規模開發東沙島,但不久日俄戰爭爆發,他的雄偉計劃隻好擱置。戰後,西澤在1906年夏帶領120名工人登上東沙島,將這塊“無主荒地”命名為“西澤島”,升起了日本國旗。這一年的冬天,日本軍艦滿載日本移民和軍火前來助威,護送商船“二辰丸”號,計劃在東沙長期據守。大清政府的反應是相當敏銳和迅速的。兩江總督端方首先得到消息,迅速向外務部報告了該情況,他在電文中明確指出:“凡閩粵人之老於航海者及深明輿地學者,皆知道該島為我屬地。”同時,端方也將情報電告兩廣總督張人駿,並強調此島“確是中國之地,不可置之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