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一十章 秦檜遊魂歸地府,胡迪幽夢知因果(上)
話說秦檜被關進自己設計的牢房,感慨不已,他想起昔日翻雲覆雨的風光場麵,想起嶽飛父子的慘死,心裏悔恨交加。“唉——早知現在,何必當初?”秦檜長歎一聲頹唐的坐在陰暗潮濕的牢裏暗自神傷。他的夫人關押在他的隔壁,也在暗自落淚。
晚上,看守到外麵喝酒去了,王氏在牢裏發瘋似的叫喊,秦檜聽到夫人歇斯底裏的叫聲埋怨道:“你這長舌婦,叫什麽叫?要是當初你不出餿主意害死嶽飛父子,我們又怎麽會落到這步田地?”王氏聽了罵道:“呸——事到如今,你卻怪起我來,要不是你喪盡天良將嶽飛父子關押大理寺無法收場,我有怎麽會給你出謀劃策?都說你害的,你罪有應得。”
夫妻倆你一言我一語相互埋怨,獄卒聽了隻覺得心中痛快。於是將他們夫妻之言傳揚出去,後人便給他們夫妻題了一副對聯:“仆本喪心,有賢妻何至若是?婦雖長舌,非老賊哪有今朝?”
夫妻倆吵了半宵,各自歇息。秦檜靠著牆睡覺了,迷迷糊糊中,來了兩個鬼差,看他們的穿者打扮便知是黑白無常。隻見黑白無常手拿鐵鏈不容分說便把秦檜鎖住押出牢房。秦檜想喊喊不出,掙紮又是徒勞無功,他隻好認命,隨著黑白無常一路淒淒慘慘的來到地府。
再說臨安城內,有一個讀書秀才,姓胡名迪,字夢蝶,為人正直倜儻。自從嶽爺歸天之後,心中十分憤恨,常常自言自語道:“天地有私,鬼神不公!”不止如此,他常常在紙上也寫這兩句,一晃幾年過去。這一天。胡迪聽到黑蠻龍領兵殺到臨安與嶽元帥報仇,已到範村,聲言要皇上交出奸臣秦檜等人便可罷休,不然就要殺進城來。胡迪聽了,心中暗暗高興。便叫家人出去打聽消息。不久,家人來報,黑蠻龍退兵了。胡迪空歡喜一場,一個人關在屋子裏喝悶酒。喝得醉醺醺的,癱坐在地上,醉眼朦朦朧朧的看見桌子底下走出兩個皂衣鬼差來。叫道:“胡迪,王爺叫你,快隨我們去。”胡迪問道:“那個王爺?是什麽人?為何叫我?”二人說道:“不必多問,到那裏你就知道。”胡迪沒有多想,隨著二人便走。行走了十餘裏,皆是一片荒郊野地,煙雨霏霏,好象深秋時候。來到一所城郭,也有居民往來貿易。到了城內。也象臨安街上一樣繁華。一直來到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朱門高敞,上邊寫著“靈耀之府”,門外站著牛頭馬麵。手執鋼叉鐵錘鎮守著。胡迪見了哪些鬼差,心裏誠惶誠恐。那皂衣鬼差一個伴著胡迪,一個進去稟報。
過了一會兒,那皂衣鬼差走出來叫道:“胡迪。閻王爺叫你進去!”胡迪嚇得手足無措,隻得跟著兩個鬼差來到殿廷。但見殿上坐著一位大王,和凡間君王穿著一樣。隻是多了幾分威嚴,好象廟中雕塑的神像一樣。左右站著鬼差六個,綠袍皂帶,手執文簿。階下立著五十餘人,一個個赤發獠牙,麵目猙獰。胡迪在階下叩頭跪下。閻王喝道:“胡迪,你乃讀書士子,自該敬天禮地,為何反怨恨天地,誹謗鬼神?”胡迪聽了說道:“草民雖後進之流,早習先聖之道,安貧循理,何敢怨天恨地,誹謗鬼神?”閻王問道:“你常言:‘天地有私,鬼神不公。還寫詩毀謗天地,‘天曾默默緣無報,地府冥冥定有私’之句,是不是你做的?”
胡迪聽了,方才醒悟過來,那是他酒後之詩,有點狂妄。於是拜道:“草民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見嶽元帥為國為民,披肝瀝膽。像他這樣精忠報國之人居然被奸臣殘害,沉冤不雪,那奸臣反得安享富貴。草民恨不能將奸臣碎屍萬段,但又無能為力。因此心中不平,唯有發泄怨氣解恨。雖有不恭不敬之處,實乃事出有因。望閻王爺寬恕。”閻王聽了說道:“你好議論古今之人好壞,本王先不和你計較,你寫一供狀上來,若寫得有理,便放你還陽,與家人團聚。倘若胡言亂語,便押你到刀山地獄中受苦!”於是吩咐鬼差取文房四寶過來。胡迪也不推辭,拿起筆來,一揮而就。鬼吏將供狀呈上。閻王仔細一看,隻見上邊寫著:混沌未分,無生無死;陰陽既判,有鬼有神。桑門傳因果之經,地獄設輪回之報。善者福,惡者禍,理所當然;直之升,屈之沉,亦非謬矣。賢愚之異類,幽顯之殊途。事不平則鳴,並非沽名釣譽。敢忘非法不道之戒,致罹罪以招愆?出於自然,本乎天性。某幼讀父書,早有功名之誌;長承師訓,慚無經緯之才。非惟弄月管之毫,夙興夜寐,常窮理以修身。讀孔聖之微言,思舉直而錯枉;觀珪之確論,欲激濁以揚清。立忠貞願效鬆筠,肯衰老甘同蒲柳!天高地厚,知半世之行藏;日居月諸,見一心之妙用。尊賢似寶,見惡如仇。聞嶽飛父子之冤,欲追求而死淨;睹秦檜夫妻之惡,更願得而生吞。因東窗讚擒虎之言,致北狩失回鑾之望。傷忠臣被害,恨賊子逍遙。天道何知,鬼神安在?奸賊生於安逸,賢哲死於無辜。侮鬼謗神,豈比滑稽之士;好賢惡佞,實非迂闊之儒。是皆至正之心,焉有偏私之意?飲三杯之狂藥,賦八句之鄙吟。雖冒天聰,誠為小過。斯言至矣,惟神鑒之!”
閻王看罷,笑道:“這腐儒還是這等倔強!雖然好善惡惡,人人如此。但‘若得閻羅做’這一句,對孤王甚是不敬,試問:你若做了閻羅,將我置於何地?”胡迪辯解道:“昔日韓擒虎有雲:‘生為上柱國,死作閻羅王。’又寇萊公、江丞相亦嚐有此言,明載簡冊,班班可考。這等說起來,那閻羅王皆是世間正人君子所為。草民雖不敢比著韓、寇、江三公之萬一,但是那公正之心,頗有三公之毫末。”閻王問道:“照你這麽說,冥王用新的代替,那舊的如何?”胡迪說道道:“新者既臨,舊者必生人世,去做王公大人!”閻王對左右說道:“此人所言,甚有玄理。但是這等狂生,若不令他見之,恐終不信善惡之報,看得幽明之道如若風聲月影,無所忌憚!”於是叫綠衣鬼差取過一道白柬來,寫道:“右仰普掠地獄冥官,即帶領此儒生遍觀眾獄報應,毋得違誤!”那綠衣鬼差領命,就帶了胡迪從走廊向西走去。過了殿後三裏左右,但見白石牆高數仞,以鐵為門,上邊寫著“普掠之獄”。
鬼差前去叩門,鐵門打開,從裏麵走出一個夜叉,一見胡迪,馬上上前捉拿。那綠衣鬼差喝道:“休得無禮,此儒生無罪到此,是閻君令他遍視善惡之報。”於是將白柬與夜叉看了。夜叉謝道:“對不起,我隻道是罪鬼,不知是儒生,幸勿見怪!”那綠衣鬼差便引胡迪進去。
胡迪來到裏麵,四處看了看,但見其中有一片方圓五十餘裏的寬闊地,日光慘淡,冷氣嗖嗖。四邊門牌都寫著名額:東曰“風雷之獄”,南曰“火車之獄”,西曰“金剛之獄”,北曰“冷溟之獄”。男女披枷帶鎖,約有千百餘人。
又到了一小門,隻見二十多個男子,披頭散發、赤身**,他們的手足都是被巨釘釘在鐵床之上,脖子上戴著鐵枷,遍體都是刀杖之痕血肉模糊,慘不忍睹。綠衣鬼差指著下邊一人,對胡迪說道:“那個就是秦檜,已被捉拿到此。這萬俟卨、羅汝輯、張俊等人,不日也要來受此罪孽。”又指著其中數人說道:“這是章惇,這是蔡京父子……,隻要是奸惡之徒,都要在此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