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尚延在車裏抽了兩根煙都沒收到林安安的回信, 有些鬱悶,但一想到林安安那倔強的小臉,就又覺得無所謂了, 看來,他得哄哄才行。

周圍的環境越來越嘈雜,大家都熱熱鬧鬧的回家迎接假期。

相比之下, 顧尚延好像沒地方去。

搭在門外的手收了回來。

有人看到了他, 顧尚延這車太搶眼了, 加上車窗全部開著, 路過的人都會看一眼,回頭率超高。

有人叫了他一聲,但他並沒有回頭,這是女生, 且聲音不熟,基本可以判定是他哪個前女友又來搭訕他了。

顧尚延目光淡淡,直視著前方, 發動車子。

那聲“阿延載我一程”被無情甩在身後。

一路疾駛, 顧尚延又開到自己的酒吧門口。

剛停好車準備進去,突然怔了一下,想到了什麽, 勾起唇拿出手機。

——

林安安回到家, 看到紹詩樊剛從**下來。

她叫了一聲:“媽, 我回來了。”

紹詩樊點了點頭,表情示意她別說話。

林安安看她舉著手機在耳邊,了然。

過了半分鍾左右, 她臉色一變, 將手機拿了下來:“奇怪啊, 怎麽突然沒信號了。”

林安安表情一頓,走過去替她看手機,在手裏擺弄手機是,紹詩樊又嘮家常似的說:“前幾天家裏電視也總是黑屏,突然冒出一串數字,嚇得我啊,那個心髒都要出來了。”

林安安笑著瞥了她一眼,將恢複正常的手機還給她:“就是信號不好,重啟就好了。”

家裏沒有她,是真的不行。

然後母女二人,各幹各的,林安安正在幫忙整理去京城的行李,聽見紹詩樊在給誰打電話,林安安邊聽著,邊整理,跪在行李箱旁穿著一身剛換的居家服,鬆鬆軟軟的,恬靜淡雅。

紹詩樊應該是在和親戚打電話,說了點家常,時不時講起一些雞毛蒜皮的瑣事,有些招笑,林安安也會跟著笑笑。

開始準備自己的行李時,放在桌上的手機又響了一下,這個時間,大概又是顧尚延了。

林安安抬眼,走過去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顧尚延:【在你小區門口,你出來一下,可以嗎?】

這話裏,有著些許卑微懇求的味道。

顧尚延何時這樣和別人說過話。

他要麽不說話,要麽就直接說出來,從來都是一副懶懶散散提不起興趣的樣子,唯獨每次對她,喜歡軟磨硬泡。

沒一會兒。

林安安被自己這個想法嚇到,唯獨這兩個字,對她好像不太準確。

因為她也不知道顧尚延到底有沒有對別人這樣,或許隻是還不夠了解他。

林安安在心裏問自己怎麽了,為什麽總覺得他對她特別,這叫自戀吧。

這時,紹詩樊打電話的聲音也停了下來,空氣中安靜了幾秒,林安安剛想放下手機,卻聽見紹詩樊說:“唉,黎明,你......”

過了幾秒。

“啊,行,怎麽突然來不了了呢?出什麽事了嗎。”

林安安想起,媽媽說,範黎明叔叔國慶會陪她一起去京城檢查身體。

現在是,他不陪了?想起範黎明那張和煦的臉,實在想像不到他能生出範曉妤這麽強勢的女兒。

林安安垂眸,又看向手機。

又多了條消息。

顧尚延:【可以不要生我氣嗎,你下來,我有話和你說,行不行。】

越看越覺得顧尚延在懇求她,可是,她實在沒辦法原諒他那天強抱她,還在外麵強親她,讓林安安覺得他真的好惡趣味,為什麽二個人可以在不是男女朋友關係的前提下這樣曖昧不清。

林安安氣消不下去,咬唇,就是不理他。

正準備去沙發上拿衣服時,她走到紹詩樊旁邊,紹詩樊還在和範黎明說話,說著說著,紹詩樊的臉色越來越差,接著,她看了一眼林安安,眼神有些怒意。

林安安頓住,覺得不明所以。

她聽見紹詩樊柔美憔悴的麵容帶著一絲傷感,無奈的說:“好,既然你決定了,我們以後便各自安好,對於你之前的照顧,我非常感激...”說著,紹詩樊紅了眼眶,強忍淚水,林安安看的心驚肉跳,連忙走過去,卻被她用手勢阻止,別靠近。

“好,從此我們再無瓜葛,但在此之前,我會讓我們家安安上門道歉,我們的錯誤我們沒有怨言,那...就這樣了。”紹詩樊在眼淚下來之前,掛斷了電話。

林安安微張著唇,擰著眉,房間裏的手機響了都忽略沒聽到,問紹詩樊:“媽,發生什麽了?”

紹詩樊臉上既是痛心又是失望:“我和你範叔叔分開了。”

林安安不解:“剛才嗎?”

紹詩樊輕輕點頭,看出點憔悴,接著她無比失望的看著林安安:“乖兒,你怎麽回事兒,怎麽能打範曉妤,剛剛電話裏,聽見你範叔叔說在陪他閨女做手術,說臉被打破相了,範曉妤在旁邊哭著說,是你幹的。”

紹詩樊臉上似乎沒有懷疑,顯然是全然相信這件事就是林安安做的了。

林安安聽完這番話,身子早已僵硬,不敢置信,她媽媽居然不相信她了,寧願去相信別人家的女兒。

她從小到大都安分守己,從來不惹事生非,今天因為別人一句話對她露出這樣失望的眼神,第一句話不是詢問她怎麽回事兒,而是質問她。

林安安覺得自己的心涼了半截。

紹詩樊還在說:“不管怎麽樣,你把人家臉打破相了是事實吧,人家總不會撒謊,我也不問你為什麽打她了,事實已經這樣了,沒意義,你隻需要去誠懇道歉,態度好一些,聽見沒,乖兒。”

林安安愣神半晌,眼底蓄滿了濃濃的霧氣,嗓子眼也無比幹澀。

她苦笑問了句:“媽,這麽多年了,你還是這樣,寧願自己被欺負,也不願意反抗,隻會找自己的問題,不去找別人的問題,顛倒了是非,委屈了自己。”她緩緩看向紹詩樊,咬牙問:“值得嗎?”

紹詩樊聞言似是被刺激到了,她姣好的麵容上怒意更深:“安安,你在說什麽,我讓你和人家道歉,這不是一件事!不要東扯西扯!”

林安安眼淚終於流了下來,失控吼道:“這就是一件事!十年前你就這樣,十年後你還是這樣,媽,你怎麽這麽懦弱!”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範曉妤先打得我,我憑什麽不能還回去!隻準她哭著哭訴被打了,誰哭就是誰受害嗎,憑什麽要我去道歉!媽,你能不能......”

啪——

林安安歪著臉,一雙平時不怎麽說話但今天嘰嘰喳喳連環炮珠般的嘴被打的顫了顫,柔弱的好像再推她一把就會倒下。

紹詩樊則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剛剛打過林安安的手愣在半空中,表情既愧疚,又心疼。

上一次,林安安被範曉妤打了左臉,這才剛好,又被紹詩樊打了右臉。

紹詩樊張著嘴還沒來的及說什麽,林安安已經轉身回臥室將門關上了。

她靠在?????門上,垂眸,落下幾滴淚。

家裏比剛才還要安靜,安靜的好像沒人住一般,冰冰涼涼的,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待了快十年了,還是待不暖。

難道是這個城市的問題嗎,桐春是南方,從來就沒有冷過。

良久,她擦幹臉上的眼淚,吸了吸鼻子,咽下委屈,放平心態繼續收拾行李。

收著收著,想起剛剛還沒回顧尚延的消息,心裏悶沉了片刻,一股莫名的倔強油然而生。

她走過去將手機拿起來,打開幾分鍾前的最新消息。

還是顧尚延,這次,他隻發了三個字。

顧尚延:【林安安】

看到這三個字,林安安心裏有些異樣的感覺。

好像顧尚延就在她麵前低眉叫她名字,無奈的,想問她為什麽不回消息,受氣的,想問她為什麽這麽冷漠。

驀然發現,想起他那雙眼睛看著她的眼神,居然比很多人都要溫柔。

哪怕他是裝的,哪怕他是會撩女人的渣男,哪怕他隻是想玩玩她的壞男人。

這個世界上,冷漠的人占大多數,至少,林安安從小到大,遇到了很多冷漠無情的人。

至少,現在的顧尚延,是溫柔的。

林安安想,這麽多年來,紹詩樊沒有打過她,隻是產生了諸多不理解,父母和子女有代溝是正常的,今天這件事,也是不理解,卻破例打了她。

今天的林安安,比任何時候都委屈。

以前,哪怕是青春期,她都沒有叛逆過,今天,突然好想體會一下叛逆的感覺。

末了,林安安豁出去似的打下一行字,想點擊發送。

【什麽事,在微信裏說就好。】

想了想,她又改了,改成:【什麽事,有事在微信裏說就好呀。】

這句話,挺長的,還刻意加了語氣詞,應該會顯得她不那麽冷漠了。

顧尚延隔了一會兒才回過來,回了一個很可愛的摸摸頭的表情包,林安安看的一愣,心裏陡然一酸。

這人,好像知道她剛剛受委屈了似的,這麽應景的發了這個安慰人的表情包。

明知他就是逗她玩,但...

呼,心情莫名好了點。

顧尚延:【不想出來?行唄,就在這說。】

林安安沒回,等著他接著發下一句,可顧尚延半天沒有反應了,好像非要他說一句她回一句一樣。

於是林安安回了個:【好。】

果然,顧尚延立馬回她說:【國慶九天假呢,見不到你是一方麵,主要我店裏怎麽辦,沒記錯的話,現在是你上班時間,你不打算打工了?】

林安安這才想起來,由於顧尚延的酒吧平時對她太寬鬆了,基本就下課去幹幾個小時,沒空也沒用太著急,有人會頂替她,但工資基本照拿,顧尚延這老板也沒管過也沒說過什麽。

這也就導致她有些過於放鬆和懶散了,正常不去上班的流程都是要請假的,可有這麽一個隨心所欲,有錢花不完的老板,真的會忘記請假這回事兒。

工資給的高,活又輕鬆,她記得她和酒吧裏的其他員工聊過天,說顧尚延酒吧人多,忙起來會忙死。

但林安安從來沒覺得忙過,想到這,林安安心又是一顫。

好像,今天才發現,顧尚延對她,真的沒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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