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芷每天親自看著鳳無暇吃藥。

一連七天過去,當他服下最後一副藥,她滿懷希望的等待著,等到他能重見光明的時刻。

半個時辰之後,他突然麵露痛楚之色,整張臉都變得有些扭曲。

這是怎麽回事?

無名隻說這藥吃了能治好他的眼睛,沒有說過會讓他這麽痛苦啊!

“鳳無暇,你到底怎麽樣啊,你說話!”她連忙用手按住他的肩膀,想要去看他的情況。

他不掙紮了,也不喊疼了,終於……他緩緩睜開眼睛。

兩行血淚,順著他的臉頰流了下來。

那眼眸的顏色,卻是一片妖異的血紅,令人感到觸目驚心,卻散發著一種妖孽冶豔的美。

沈沅芷還是嚇了一跳,猛然退後兩步,仿佛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怪物。

她極力控製住自己想要衝出房門的衝動,顫抖著伸出手在他麵前晃了晃。

那雙血瞳好似真的有了焦距,跟著她的手轉動了一下。

隻見他緩緩伸出手,將她的手握在手心,放在自己的胸口貼近心髒的位置,嘴角浮起一絲微笑。

他真的能看見了!

沈沅芷並沒有感到高興,看著他臉上尚未幹涸的血淚,心中感覺到了強烈的懼怕和恐慌。

無名明明說過,可以治好他的眼睛,可他為什麽還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時,她心中猛然想起了什麽。

——我會讓他重見光明,隻是,他需要付出一點代價,一點小小的代價。

當時她沒有多想什麽,隻覺得能讓他的眼睛好起來這就夠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代價嗎?

她連忙問道:“你現在覺得眼睛怎麽樣了?”

“一開始很痛,好像有什麽東西深深戳進眼睛裏,疼得受不了,現在感覺有些刺刺的。不過還好,我現在終於能夠看到姐姐了。”

他竟然還一副無比樂觀的表情,沈沅芷卻無法做到跟他一樣。

這時,芊芊端著早膳走進房間,突然爆發出一聲尖叫,手中端著的東西全都掉在地上。

沈沅芷想要製止她已經來不及了,在她叫起來的時候,隨風隨影以及外麵的護衛全都闖了進來。

當他們看到鳳無暇的眼睛,紛紛露出震驚駭然的神色。

“我……怎麽了嗎?”

他顯然有些無措,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會把他們嚇成那個樣子。

突然,他的目光看到桌上的銅鏡,站起身來緩緩走過去,然後把鏡子拿起來整張臉懟到上麵。

下一瞬,他露出無比興奮的神色,跑到沈沅芷的身邊。

“姐姐,你看阿淩的眼睛竟然變成紅色了,隻有兔子的眼睛才是紅的,阿淩是不是要變成兔兔了?”

他把兩隻手豎起來放在頭頂,扮成兔子的樣子跳來跳去。

這時候,也隻有他一個人還能這樣沒心沒肺吧!

“太子妃娘娘,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自己的主子變成這樣,隨風隨影當然要問清楚。

沈沅芷把一切和盤托出。

“什麽,你竟然認識鼎鼎大名的千麵邪醫,向他求了藥來治太子殿下的眼睛?這件事,你為什麽不早點讓我們知道?”

“千麵邪醫身份神秘,我同他有過約定,不得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沈沅芷的語氣充滿抱歉。

“那現在殿下的眼睛……”

“他已經可以看到東西了,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個好消息,但是眼睛的顏色……我打算現在就出宮一趟,去找他親自問清楚。”

這件事既然是她惹出來的,她一定會負責到底。

茅草屋前。

沈沅芷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走了進去。

院中藥香嫋嫋,她竟然看到那個身影正在院中親自煎藥。

此時,那藥已經熬好了,倒在碗裏,卻並不似一般苦澀的藥汁,還讓人覺得清香撲鼻。

“這是我為你親自調製的補藥,已經晾好了,快喝了吧!”

他顯然早就已經知道她會來,甚至連時間都掐好了,不然怎麽會這麽清楚?

沈沅芷現在哪裏還顧得上喝什麽藥,走上前說道:“無名,你……”

“先把藥喝了!”他固執地看著她。

“我不喝,除非你先給我解釋清楚!”沈沅芷也無比固執地說道。

兩人就在那裏僵持著,誰都沒有妥協退讓的意思。

最後,還是他出言打破了僵局。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你還想問什麽?”

“他的眼睛,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其實有些答案,已經在她心裏,她不過是想要過來求一個驗證罷了。

“他的眼睛不是已經好了嗎?”

“別賣關子了,你不可能不知道結果。”

他終於轉過頭來,看著她,目光淡漠而又執拗。

“那又如何?答應你的我已經做好了。”

“所以,所謂的代價,根本就是一個幌子對不對,你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做?”

沈沅芷真的不能理解,這一切明明可以好好的,到底是為什麽?

“為了幫你。”

“什麽?”

“為了保護你,不會讓任何人欺騙你、傷害你。”

沈沅芷心中猛然一顫,這句話,聽起來怎麽會如此熟悉?

她終於想起,有一個人好像也在她麵前說過這樣的話。

而且,每次見到他的時候,她心裏其實都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他們之間哪怕千差萬別,可唯一不變的,就是他們那如出一轍的目光,那樣的淡漠、脫俗,好像不把任何事情放在眼裏。

他是……

隻見,他緩緩站起身來,輕輕抬手。

在沈沅芷震驚的目光之中,一層薄薄的人皮麵具從臉上脫落。

待看到麵具下的那張臉,沈沅芷隻覺得心髒被人重重一擊。

空氣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四目相對,她實在不知道自己此時應該說什麽,或者還能做什麽。

她的腦子已經停止思考,全身上下唯一還有感知的就是耳朵,能夠接收外界傳來的聲音。

“阿芷,我們相識這麽久,卻從來沒有告訴過你我的身份,你可會怪我?”

“我從來都不想騙你,隻是當時的我太過自卑,沒有做好十足的準備沒有資格出現在你的麵前。”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能夠堂堂正正的站起來,以後,就讓我在你身邊好好守護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