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關東軍的選擇

關東都督府是在俄國的一所豪華賓館的舊址上興建的,占地五畝有餘。在編製上隸屬日本外務省,從表麵上看這是一個政府監督下的行政機構而非軍事機構。日本政府也對外宣稱,這是軍政時期的結束和民政時期的開始。其實,明眼人都能看出這隻是一種障眼術。據日本天皇頒布的關東都督府官製。實際上,都督除執掌租借地和滿鐵附屬地的行政權外,還享有軍事指揮權,都督集陸軍、民政兩部大權於一身,實行所謂軍政合一的體製。不僅如此,隨著時間推移,都督權力不斷膨脹。一九一一年日本陸軍大臣訓令關東都督“南滿洲我國僑民需要保護或發生我國權益遇到分割而必須加以保護等情況時,關東都督都可使用兵力。”

這下,關東都督的權力就更大了,幾乎是土皇帝了

看起來,關東都督的權力無比巨大,整個南滿地區任何事情都可以插手,但是實際上他就無法控製廣島師團的師團長大穀喜久藏中將。在日本的軍法中,師團長的任免要由天皇親自下詔,連軍部都無權動他們。而更吊詭的是,廣島第五師團的師團長大穀喜久藏也對手下那些參謀們束手無策。在關東廳的會議室裏,倆人大眼瞪小眼。

大穀喜久藏出身華族,日清戰爭的時候就是大本營的參謀,日俄戰爭的時候成為了朝鮮住屯軍的參謀長,然後調往滿洲擔任了第五師團的師團長。在日本的高級軍官中,像他這樣沒有直接帶兵參加過大戰的師團長,還真的不多。他在第十二旅團當旅團長的時候,日俄戰爭已經結束了。

奉天事變是發生在昨天夜裏,也就是十月二十五日的事情,按照中國農曆是九月十八,而關東都督居然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這件事兒。當他盛怒之下給大穀喜久藏打電話的時候,這位第五師團的師團長居然還在蒙頭大睡,聽見奉天事變的消息,他驚訝的從床上甭了起來。軍服都沒來得及穿,就往外麵跑,當他跑到師團長的辦公室的時候,居然發現一個小時前,部隊已經坐上火車出發了。大穀喜久藏暴跳如雷,留守的幾個軍官不知所措,都說是昨天夜裏奉天的南滿鐵路被中隊襲擊,大家都是奉了他這位師團長以及關東都督府的命令,才開拔去奉天的。

大穀喜久藏不敢怠慢,急忙跑到了都督府,倆人當麵一對質,立刻傻了眼,肯定是有人假冒他們的名義下的命令。按照日本的軍法,擅自開戰是殺頭的罪過,而且部隊長和當地的最高長官也要受到嚴厲的處分。即使他們倆把假傳軍令的參謀和副官都槍斃了,這件事兒也不能算完。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這個時候下令關東軍回原駐防地,恐怕也來不及了。這些年輕軍官和參謀,敢假冒他們的名義開戰,就根本沒有把他們的權威放在眼裏,已經殺紅眼的士兵才不會聽他們這一套。

根據最新的戰報,昨天晚上,第一鐵路守備大隊的一部分和第五師團的一個中隊,已經拿下了奉天,半夜被調走的第五師團的一個大隊,正在攻擊錦州和葫蘆島。

奉天省的省府都被攻占了,據說北京臨時政府委任的奉天都督趙爾巽被日軍所殺仗都打起來了,還殺了中國在滿洲的最高軍政長官,這事兒能算完?就算中國人好欺負不啃聲,西洋列強能允許他們這麽幹嗎?

再說了,最近幾年中國人也不好欺負了,載灃那個蠢貨都敢命令軍艦和日本聯合艦隊在東沙島對峙,逼迫島上的日本人拆除建築物,賠償中國的損失。中國和美國,在最近幾年走的很久,有美國人撐腰之後,連向來脊梁骨都沒挺起來過的大清朝廷,都敢和日本硬碰硬。大清的軍艦還敢把大炮對準了墨西哥城,對墨西哥、古巴等美洲國家展開了強硬的炮艦外交。

果不其然,不多一會兒,軍部和首相就發來了電報,嚴厲斥責關東軍的肆意妄為,西園寺公望首相更是將攻占奉天的軍隊稱為叛軍。嚇的關東都督和大穀喜久藏手腳冰涼,他們也在軍部的電文中看出了一點活路,軍部倒沒有將他們稱為叛軍,而是讓他們密切注意事態的發展,不要讓事態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局麵。

這也就是說,軍部似乎對這次行動雖然不滿意,但是也默認了這個結果。

又過了一會兒,他們居然接到了山縣有朋公爵的電報,他在電文裏對日本軍隊開疆拓土的行為大加褒獎。

大穀喜久藏頓時來了精神,全日本誰不知道,伊藤博文死後,日本政界和軍界就要看山縣有朋的臉色了。山縣派閥中有陸軍的桂太郎、寺內正毅、田中義一;政界中有原敬、白根專一、平田東助、大浦兼武、清浦奎吾、田健次郎等一大批位高爵顯的追隨者,其中桂太郎曾經三次擔任首相,但是在山縣有朋麵前卻連個響屁都不敢放。

全日本的政界大佬中,隻有犬養毅和頭山滿兩個人,從來沒去拜望過山縣有朋,其他人都是他的跟屁蟲。朝臣就不必說了,連大正天皇都怕他三分。

既然山縣有朋這位大佬中的大佬,實力派中的實力派都說話了,那麽這次攻占奉天的調子也就定下來,西園寺公望首相雖然也是明治維新的元老,但是絕對和山縣有朋不是一個量級的。大穀喜久藏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沒準這次就中將升大將了。

關東都督倒是一直猶豫不決,畢竟山縣有朋賦閑在家好幾年了,是否還能像以前那麽罩得住還未可知。而且頭山滿曾經派人和他打過招呼,讓他維持南滿的現狀,不要隨意破壞伊藤博文、大隈重信等人的既定方針。

頭山滿是好惹的嗎?他手下的天佑俠和黑龍會,那可是心狠手辣,當年和大隈重信不對付的時候,一顆炸彈就讓這位前首相變了瘸子。

“報告,急電”一個副官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關東都督故作平靜道:“大穀君,軍務上的事情還是你來處理吧,我最近的身體不好,要去醫院了。”

大穀喜久藏又是鄙夷又是歡喜,鄙夷他的膽小怕事,喜的是如果成功了,沒人和自己搶頭功。

他接過電報,頓時驚呆了,電報是河本大佐發來的,他遭到中隊的攻擊,請求廣島師團的救援。

大穀師團長倒吸口涼氣,雖然第二鐵路守備大隊隻是地方部隊,但是以他們的訓練水平,正麵對敵打敗五倍於己方的中隊,應該還是不成問題的。而現在電文裏說,中隊隻有他的兩倍,但是河本已經挺不住了。

大穀太了解河本的性格了,不到山窮水盡,他是不會求援的。這種陸大“軍刀組”出來的家夥,一個比一個狂妄,眼中除了天皇之外,從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裏,包括他們的頂頭上司。不到崩潰的邊緣,他們是不會求救的。

“拿地圖”大穀吼道。

軍用地圖攤在了會議室的大圓桌上,大穀和幾個參謀仔細的查看。大穀頓時就出了一身冷汗。現在進入奉天的軍隊不足一千人,裝備還比不上河本大隊。一旦正麵的敵人消滅了或者是擊潰了河本,就會迅速進入奉天城。那個時候的麻煩可就大了。以他們的戰鬥力,應該可以很快肅清豐田城內的日軍。奉天的那幾百名日軍,彼此互不同屬,很難齊心合力禦敵。

大穀不是傻子,能當上師團長的沒有傻瓜,尤其是皇軍精華的廣島師團。他非常清楚,這次如果打勝了,什麽事兒都沒了,勝利者是不被追究的。但是如果打敗,或者是奉天久攻不下,等到他的起碼是褫奪軍職回家養老,甚至殺頭都是有可能的。

現在擺在他麵前的選擇隻有兩個,第一個是承認自己無能,屬下擅自行動,把那些肆意妄為的家夥拋出來,然後下令關東軍撤回旅順。下場肯定是自己被軍部和政府臭罵一頓滾回日本養老,隻是這些青壯年軍官的背後有強大的民意支持,盛怒下的日本浪人們會不會讓自己看到明年的櫻花盛開都是未知數。第二種就是拚到底,迅速占領奉天,擊敗這支敢於抵抗的中隊。結果有兩種,第一種是自己獲得巨大的勝利,成為日本的民族英雄被萬千人敬仰,第二種則是無法擊敗他們,自己承擔擅自開戰的罪責,被軍部和政府拿來開刀。

大穀思忖片刻,突然啞然失笑,如果不能戰勝中國的軍隊,那還是關東軍嗎?還是聲名赫赫的廣島第五師團嗎?

能夠擊敗河本的第二鐵路守備大隊,不代表就有能力對抗帝國的精銳師團更何況,自己擁有兵力上的巨大優勢。

第五師團本身就有兩萬七千人,再加上南滿鐵路沿線的六個鐵路守備大隊,自己掌控著足足三萬四千的軍隊。

這麽多的帝國精英,即使打到北京城也足夠了

大穀喜久藏下定了決心,要用中國人的屍體,搭起他通往上將寶座的台階。能夠擊敗帝國精銳師團的中隊,還沒有出生呢也許,一百年後都不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