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天殺的小日本
奉天城裏,火光衝天濃煙滾滾,老百姓哭喊著招呼街坊四鄰救火,無數人拎著水桶木盆往著火的房子上潑水。青壯搭起梯子,沿著房簷屋脊四處滅火。秋末的奉天,風又幹又冷,將火焰吹的半天高,區區幾盆水又有何用?火勢蔓延了幾條街,許多經營了數十年的參茸鋪子、皮貨鋪子被一把火燒的幹幹淨淨。破壞容易建設難,幾代人的心血一夜間蕩然無存。店主痛哭流涕,不顧死活的當街大罵天殺的蘿卜頭。有人更是要跳進正要燃燒的鋪子裏,被周圍的街坊四鄰死死拉住。
熊東北帶著幾個巡警鑽到了城北的鍾樓,這裏四通八達而且道路複雜,從哪個方向都可以輕易的跑的無影無蹤。巡警大部分都是土生土長的奉天人,又每天巡街,哪個角落他們都熟悉,想抓到他們比登天都難。
熊東北一直在觀察著外麵的動向,這裏的視野很不錯,周邊幾條大街的情形盡收眼底。東街的大火越燒越旺,很多人跑到一裏多地之外取水救火。即使還沒燒到的地方,大家也都跑出來掂水,先把自己家的房子澆濕,多少也能有點防火的效果。
“熊老三,這都瞅了大半天了,連個小日本的毛都沒看見這小白人到底進城沒進城啊?”
一個老巡警掏出旱煙袋,塞進一鍋煙,打著火鐮點燃美滋滋的抽了一口:“還是這漠河的老蛤蟆葉子過癮,勁大”
熊東北也點頭道:“老骨頭,你說的還真有點道理,我也含糊了,這小日本到底進城沒進城?是不是打了一家夥又撤了?”
老骨頭邊抽煙邊道:“我估摸著,這小日本人不多,咱奉天城那麽多,扔進千八百的小日本,那就好比是鍋裏灑了一勺子鹽,也就是個味道,連看都看不見”
熊東北搖頭道:“不會吧,南北大營七八千的兵,小日本人少了恐怕是不成”
老骨頭吧嗒吧嗒的抽煙,滿臉的不屑:“巡防營要算兵,蜻蜓都算老鷹那幫子貨色,你能指望的上?”
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巡警用變聲期特有的粗憨嗓音問道:“那先遣軍靠不靠的住?”
老骨頭搖頭道:“夠嗆,人家是南軍,隻聽孫文的招呼,咱奉天的軍隊算是北洋的外圍。小東西,你就甭指望了”
小東西不服氣的道:“可不敢這麽說,先遣軍還打了蒙古呢人家是為了保衛咱中國的疆土,要是日本人占了奉天,先遣軍肯定會打日本人的。蒙古是中國的疆土,滿洲不就更是了?咱滿洲的漢人占了七八成呢”
老骨頭毫不客氣的用煙袋鍋在他腦袋上敲了個脆響:“傻小子,你懂個屁蒙古兵算兵啊?那就是群土匪啊,打仗的本事還不如咱滿洲的山林隊呢小日本可厲害,當年的北洋,李中堂那麽多的兵,那麽大的兵船都打不過小日本,俄國老毛子多厲害,驢高馬大槍多炮多,不還被小日本給滅了?先遣軍就那麽幾千人,敢和小日本死磕?人家打蒙古是為了撈個好名聲,不會犯傻和日本人玩命的”
小東西沉默不語,熊東北鼻子哼了一下:“甭指望別人,咱滿洲的爺們也不都是巡防營那幫軟蛋,自己要是不爭氣神仙都難救,不管了,見了小日本宰一個算一個,隻要咱爺們的心不死了,這滿洲永遠都是咱中國人的”
“來了,來了”老骨頭突然扔了煙袋,從牆角抓起一杆老掉牙的十一毫米口徑毛瑟步槍。
從鍾樓看的清清楚楚,下麵是一個日本人,不過不是穿軍裝的,而是穿著和服腳踏木屐腰裏插著雙刀的日本浪人。他似乎喝了很多酒,唱著誰也聽不懂的日本歌,搖搖晃晃的在街上橫衝直撞。
看見有日本人來,沿街的百姓紛紛關門閉戶,很多提著水桶往東街救火的人紛紛四下躲避。浪人在街上罵罵咧咧,罵了半天之後直接解開褲帶在街上撒尿。一個十幾歲的女孩拎著水桶急匆匆的跑來,她邊跑邊抬頭看東街那裏的火勢,看樣子她家裏也被火燒了。
浪人看見一個女孩過來,頓時獰笑著衝了過去,張開雙臂攔住了女孩。拎水的女孩這才注意到有日本人,頓時一驚,趕忙丟了水桶調頭就跑。浪人連褲子都不提,就那麽提溜著那話兒就追上去,一把將女孩摟了個滿懷,然後用臭烘烘的大嘴往女孩的臉上拱。
小東西看的火氣,抄起步槍就從窗口伸了出去,被熊東北一把按住:“小心誤傷”
小東西把牙關咬的咯吱吱響,眼睛冒火。但是他明白熊東北說的有道理,浪人已經抱住了女孩,這個時候冒然開槍,很可能打錯了人。
女孩先是哀求,然後是死命的掙紮,浪人卻嬉皮笑臉的撕扯她的衣服,兩人拉拉拽拽中,女孩的棉衣被他扯了下來。
女孩急的直哭浪人卻越來越起勁兒,兩隻毛茸茸的爪子想去抓女孩的胸部。女孩情急之下,一口咬在他胳膊上。
浪人吃痛,一掌將女孩打倒在地,然後抽出長刀舉過頭頂,一邊罵著一邊緩緩逼近倒在路邊的少女。
“砰”
隻聽見一聲槍響,浪人捂著胸口倒了下去,前胸一個圓洞汩汩的流出肮髒的血液,後背上則是一個碗口大的洞。
十一毫米的老毛瑟,一旦擊中威力是相當強大的,五髒六腑都被沉重的鉛彈擊碎。
鍾樓上,老骨頭吹吹槍口冒出的白煙,將旱煙袋在鞋底上磕了磕,若無其事的道:“走吧,換換地方,這裏不能呆了”
熊東北挑大拇指讚歎道:“真不愧是黑虎山的鄭一炮,這麽破的槍也打的這麽準”
老骨頭得意的笑著,露出殘缺不全的牙床:“那都是綠林的朋友捧場,嗬嗬,咱就會用這破槍,給杆好槍還不會使了”
他是黑虎山的山林隊出身,後來因為槍法超群被招安當了巡警,沒想到當年的手段又派上了用場。
街上打水救火的奉天百姓,齊聲叫起好來老骨頭非常江湖的在鍾樓的窗口朝外麵抱拳拱手,他也沒考慮下麵的人是否能看的見他,是否能知道他就是開槍殺死浪人的好漢。
熊東北一扯他的衣服:“老東西,別臭顯擺了,趕緊換地方,甭讓小鬼子把咱們一鍋端了”
一群巡警悄無聲息的從鍾樓消失,尋找下一個適合偷襲的場所。
奉天城裏,經常會響起冷槍,不僅僅是奉天的巡警在偷襲,還包括三山五嶽的好漢們,還有些不甘心就這麽被日本人端了老窩的巡防營。隻要是日本人,甭管是軍人還是南滿鐵路的職員,都在他們的襲擊範圍之內。
奉天還在抵抗,奉天還沒有淪陷
隻是,這種反抗是零星的,很難形成燎原的大火,盡管可以令奉天的百姓稍微解一下悶氣,但是不能帶給他們希望。
咚咚咚咚
街道上傳來沉重的軍靴踏在地麵上的聲音,成群結隊的日本援兵終於趕到了奉天,有鐵路守備隊,還有一部分的關東軍。一隊隊扛著刺刀雪亮的金鉤步槍,戴著狗皮帽子的日本兵,從奉天的各個城門列隊進城,帶著鐵齒的翻毛皮靴踩在奉天堅硬的馬路上,那種聲音幾乎像是直接踩到了奉天的中國人心上。日本人數量不算太多,每支進城的軍隊都不會超過兩三百,但是卻個個臉上驕狂無比。
很多奉天人痛苦的捂住了臉,他們一直希望昨天夜裏的槍聲是奉軍某支部隊嘩變了,或者是土匪山林隊進城了,但是眼前這些趾高氣揚的日軍摧毀了他們最後一絲幻想。即使奉天被土匪占據了,都比被日本人占領了好千百倍。土匪攻下了奉天,政府還會派兵剿匪,哪怕讓老百姓多出一份捐稅都行。可是讓小日本占了,北京的袁世凱敢派兵打日本人嗎?從老輩人記事兒的時候起,中國政府就沒有不怕洋人,先是怕英國法國,後來怕美國俄國,最後連八輩子都瞧不起的東洋蘿卜頭,中國政府都怕的要命。
進城的日軍衝向了都督府、財政廳、稅務所、警察局,他們旁若無人的搶劫,似乎那裏就是他們家的庫房,想拿什麽就可以拿什麽。穿著六粒銅紐扣戴著大簷帽的南滿鐵路的職員也從家裏跑了出來,他們打著小旗對日本兵點頭哈腰,仿佛是看見主人的狗,然後他們和穿著和服腰插雙刀的浪人匯合,三五成群衝進民居,先到的去搶劫深宅大院,來晚的就隨便砸開一戶人家,從金銀珠寶到被子棉衣,沒有他們不搶的東西。
奉天城裏的,正在上演一場魔鬼的饕餮盛宴,一座沒有軍隊守衛的城市,就如同一個沒有穿衣服的絕代佳人,那麽脆弱不堪,令人心痛。
誰來救救奉天,救救這關外兩千萬父老
奉天城內,無數人發出這樣的呼聲,但是沒有回應,耳邊響起的依然是日本人軍靴踩在馬路上的聲音和他們刺耳的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