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章 螳螂捕蟬
看到這個年代世界上最精銳的部隊,柴東亮深深的感到了壓力安徽軍第一旅在民軍方麵已經戰鬥力已經算是頂尖的,兩淮兵精在清末幾乎是天下的共識同等數量的話,除了在高級軍官的實際指揮經驗遜色於北洋軍之外,無論裝備還是訓練水平以及鬥誌方麵,都和袁世凱的北洋軍相差無幾但是和廓爾喀士兵比起來,那簡直是天差地別,單兵的戰鬥力方麵的差距已經很大了,不要提士兵之間的配合了這些在英軍中服役了五年到十五年之久的廓爾喀士兵,彼此之間的默契幾乎是滲透到了骨髓裏,他們原本不屬於同一個部隊,但是隻要一個眼神的交流,就明白下麵的戰術動作如何配合
柴東亮原本認為一個團的安徽軍軍應該可以和一個營的廓爾喀士兵抗衡,現在感覺兩個團能打贏他們就算不錯了安徽軍第一旅的官兵像是出匣的寶劍,銳氣逼人,而廓爾喀人戰士則早已千錘百煉的重劍無鋒了,這種堅韌和沉靜才是無敵之師應有的氣質,相比之下,6凱、鄺海山等人顯得稚嫩了許多
隊和列強之間的差距,不僅僅表現在武器裝備上,多的則是在軍隊的正規化和軍人的素質方麵
但是索盤的一句話給柴東亮帶來了信心,當年八國聯軍中的英隊,充當先鋒的“華勇營”就是由一些目不識丁的威海衛漁民、農民組成的,經過英國人三年的訓練,戰鬥力直逼精銳的廓爾喀軍團
三年的時間,英國人給予了類似於後世的傳銷組織那種家庭一般的歸屬感,給予了他們相對豐厚的待遇,給予了他們嚴格的訓練,也給予了他們和英軍同等的榮譽,打下天津城之外,英國特意訂製了一批帶著天津城門圖案的軍徽,作為給他們的獎勵
這些人平生第一次吃飽穿暖,平生第一次感到自己作為一個人的尊嚴,他們煥了強大的勇氣,每次戰鬥衝鋒在前,幾乎參與了所有英軍在華的戰鬥將刺刀和子彈,無情的射向同胞的胸膛
柴東亮為這些人哀歎,也為他們的行為不齒,為異族的利益屠殺同胞,不論有千百種理由,都是極為可恥的
但是柴東亮同時也受到了鼓舞,華勇營高度的軍事素養說明了中國人是非常聰明的,即使是目不識丁的人,經過一段時間高水平的訓練,同樣可以成為精銳
英國人可以給華勇營一切,但是有一樣他們永遠給不了,那就是作為一個人對族人那種本能的親切感
華勇營和廓爾喀軍團一樣,都是雇傭軍,他們隻對自己本軍團有歸屬感,而對雇傭的國家和民族不會產生歸屬感,這是任何人都無法改變的
愛護士兵,給予他們尊嚴,給予他們最先進的訓練和武器,同時要培養出他們足夠的民族自尊柴東亮相信,自己同樣可以在兩三年的時間內,訓練出一支打不垮的鐵軍
這四百人的廓爾喀部隊,柴東亮讓虞恰卿帶走了一百人,作為組建的上海光華公司的保衛力量,剩下的三百人編成一個加強連,作為安徽軍諮府衛隊,也就是柴東亮個人的衛隊
虞恰卿把人送到之後,馬不停蹄的趕赴蕪湖,籌備江南勸業會,各國駐上海、蕪湖的洋人大班、華人經理早就得到了通知,不少性急的人已經提前去蕪湖等著了楊梆子來到南京之後,一頭紮進了秦樓楚館,和各路江湖人物攀交情、喝花酒,每天都喝的酩酊大醉,也沒看見他幹什麽正經事兒
“都督,安慶出事兒了”鄺海山從外麵走了進來,手裏拿著一份當天的《申報》柴東亮一看,倒吸一口冷氣
標題是安徽軍大鬧訾議局,議員集體抗議詳盡,賀天壽撕毀選票,然後用馬刀威脅議長,士兵用槍口威逼議員選舉報紙上的描述,賀天壽等人就是混世魔王,而議員們是一群受氣的媳婦
“老賀混蛋,這不是胡鬧嘛”柴東亮大怒
軍人幹政是他最忌諱的事情,這種事情隻要開了頭,後果就不堪設想槍杆子一旦失控,那就會出現無數大大的軍閥
不就是訾議局彈劾自己嗎?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聽蝲蝲蛄叫還不種莊稼了?
柴東亮原先打算就是像清末的官員一樣,訾議局想罵人就讓他們罵,自己裝聽不見罷了就算彈劾了自己也沒什麽了不起,大不了將民政的權力交給信得過的人,自己把兵權抓穩就夠了生逢亂世,有槍就是草頭王
清末形成了非常良好的風氣,各省訾議局極為敢說話,貪官汙吏搞的過分了,或者是酷吏殘民以逞,隻要被訾議局知道了,立刻是群起攻之口誅筆伐清末十年的政,中央官員的貪腐依舊,但是地方的吏治則明顯好了許多
比起後世那些光知道扯淡的部門,訾議局反腐無疑是相當有效的,而且柴東亮作為軍政一把抓的安徽都督,吏治的好壞對統治有著直接的影響老百姓判斷一個政權的好壞,不是聽你說什麽,而基層的官吏做了些什麽
省、縣訾議局的議員,對民國初年的黑不見底的政界有著巨大的清潔作用柴東亮幾乎是原封不動的接收了原先滿清朝廷的官僚係統,雖然經過近代化的改造,但是這些贓官的本質不會一夜間就生變成,指望王寶森變成孔繁森,沒有足夠的監督力量是絕對不可能的
訾議局的監督作用是毋庸置疑的,效果也是非常顯著的
“賀天壽,你個混賬,老子回去收拾不死你”柴東亮氣的跳著腳的罵街
治理貪腐靠殺人是不行的,武則天、朱元璋殺貪官如割草,可是吏治沒幾年就依然如故
中國士紳一向怕官員,難得這些年來人品爆,敢於監督官場了,一旦這股銳氣被槍口逼了回去,今後官員豈不是照舊一手遮天,那老百姓的日子真是要暗無天日了,柴東亮在安徽統治的合法性將受到極大的挑戰
但是,這些議員都是由留學生和士紳組成,他們對普通百姓也確實非常的缺乏同情心,滿地的餓殍滿街的流民,他們視而不見雖然他們非常希望中國富強,但是前提是他們的既得利益不能損失分毫
土改,即使再溫和,都是他們無法接受的
“都督,生氣不管用,還是想想辦法善後”鄺海山也有些憤憤不平:“這些議員也真是混賬,個個家財萬貫卻全無半點善心,都督又不是搶他們的土地,又債券又股票,他們還人心不足,居然敢趁著都督在南京的空檔背後搞鬼老賀做的是粗魯了些,但是對這些家夥總是給好臉也不行,不打一巴掌他們不曉得厲害”
柴東亮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平靜的道:“作為軍人,保家衛國是你們的天職,民政上的事情少摻和”
仔細的看了看報紙上的文章,柴東亮靈機一動,訾議局會造輿論,難道老子不會造?
比起在後世的信息時代泡大的柴東亮,這些訾議局的議員對於宣傳攻勢的見識,那是差了整整一百年
老子玩你們這些家夥,從此就把腦袋插進褲襠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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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永泰照相館
作為南京城裏第一家由中國人開辦的照相館,店主王平還是挺自豪的留學法國三年,別人學的都是政治、軍事、實業,王平卻對攝像、攝影入迷著了魔般的天天泡在暗房裏衝洗膠片,尤其是對能將活動影像留在賽璐珞膠片上的電影,是令他如醉如癡
回國之後,開辦了永泰照相館,剛開始的時候除了洋人之外,壓根就沒生意中國人把照相機當作妖魔的勾魂法術,據說讓那東西照一下,魂魄就丟一個,那要是敢照十次,三魂七魄豈不是都要被勾走了?
隨著留學回國的人越來越多,清末政開辦的式學堂也逐漸增多,照相漸漸成了時髦男女的寵,永泰的生意也好了起來
好久不長,武昌起義的槍聲響過之後,大清朝廷土崩瓦解,十幾萬民軍湧進南京,把這個六朝脂粉繁華地騷擾的不成樣子,永泰也被亂兵搶了好幾回,幸好各省民軍大部分都是沒見過世麵的泥巴腿子,對照相機、攝影機這些東西不感興趣,才算是保住了這些昂貴的器材
照相館雖然還繼續開,但是生意卻一落千丈,十幾萬民軍天天在街上晃悠,普通老百姓不是萬不得已,誰敢上街啊?
王平百無聊賴的打著瞌睡,幾個夥計拿著雞毛撣子有一搭無一搭的清掃著塵土
一個器宇軒昂的軍官走了進來,把夥計嚇了一跳,當看清楚他們手臂上的紅色徽標的時候,才長舒了一口氣,這些安徽軍是來維持南京治安的,他們來了之後,鬧事兒的民軍明顯的少多了
“軍爺,您來照相?快,裏麵請”夥計熱情的招呼著
軍官不是別人,正是鄺海山,他笑著道:“請問,你們店是不是可以拍電影?”
王平聽見外麵嘈雜,從裏屋走了出來,客氣的問道:“您是要拍電影?”
鄺海山點頭道:“我聽說你們店裏有一部攝影機,我們都督想拍一部片子價錢我們不會虧待您”
王平登時眼睛一亮,自己回國的時候買回的那部十六毫米膠片攝影機,至今還擱在店裏無人問津,除了自娛自樂之外,還沒用它賺過一毛錢呢
“這位軍爺,這膠片可貴啊”王平試探的問道
鄺海山笑著取出一張光華銀行的支票:“這一百塊錢是定錢,拍完之後還有兩百,夠了?膠片錢我們再另付”
王平樂的心裏開花,能拍攝一部電影是他一直的夢想,隻是財力無法達到,而且也沒有人配合別說安徽軍給了三百塊的酬勞,就算是一分錢都成,能圓了自己多年的夢想,白幹都願意
“軍爺放心,我這就收拾東西隨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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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滂沱,天仿佛漏了個窟窿,五千淮上軍一邊罵著賊老天,一邊深一腳淺一腳的在泥濘的山路上艱難跋涉每個人的身體都倚著山壁,用手抓住凸出的岩石,生怕一個不心就掉進萬丈深淵
不時有牲口不堪重負倒下,任憑皮鞭落在身上,也不肯再站起來張匯韜穿著蓑衣,眼鏡片被雨水打濕,經常需要取下來用布擦拭,毛巾已經被雨水淋透,把眼鏡片擦花了一片
“希律律”
一聲嘶鳴,一匹戰馬腳下打滑,從山路上跌入深不見底的懸崖
“老子不走了”
“老子也不走了,打死也不走”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淮上軍的士兵無法忍受長距離的艱難行軍,紛紛坐在山路上,一步也不肯往前走了前麵的士兵停住不動,後麵的則不斷往前麵擠,狹窄的山道像得了腸梗塞一般,堵的嚴嚴實實
“給老子起來,起來”紅旗老五用馬鞭沒頭沒腦的抽打,打起來一個,又坐下兩個
“五爺,你幹脆把我打死算了,與其凍死累死不如被你打死痛快”
“老五,你再動我的人試試?老子和你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老子現在就帶人回桐柏山,不伺候你們這些王八蛋了”
淮上軍的人員組成極為複製,十幾股的會黨和綠林豪傑湊成的軍隊,雖然也有一些為理想投筆從戎的學生軍,但是畢竟人數極少,大部分人還是極為散漫的江湖人物
彼此之間雖然名義上都屬於淮上軍第二路,但是誰也不服誰,如果沒有利益驅動,他們壓根就不會聽從張匯韜的調遣
“各位兄弟,都給我老五個麵子,咱們七十二拜都拜過了,還差這一哆嗦?前麵五十裏就是安慶城了,打下安慶,大塊肉大腕酒咱們好好的痛快痛快”老五團團的作起了羅圈揖
“甭拿咱爺們當孩子逗,給個糖塊就去賣命了?這安慶城是好打的?”
老五急忙道:“各位兄弟,城裏的細作已經通報了,安慶城裏隻有不到八百兵,咱們有五千人,六個打一個還打不贏?”
“老五,哥哥給你麵子,咱這條命賣了可有一樣,打開了安慶城之後,得按規矩讓兄弟們快活三天,三天之後兄弟們就各自回營”
紅旗老五有些犯難,回頭看了一眼張匯韜,見他後背朝著自己,仿佛這裏說的話,他一句都沒聽見
“老五,這事兒要是依了咱哥們,咱就去打安慶,要是不依就一拍兩散,你去安慶吃香的喝辣的咱不稀罕,咱帶人回桐柏山喝風去”
紅旗老五一跺腳,了狠道:“就這麽說定了三天啊,隻能三天”
張匯韜站在前麵,嘴唇已經咬出了血,幾次想停止這次攻襲安慶的舉動,最後還是忍住了
拿不下安慶就無法獲得軍餉和糧食,淮上軍就會麵臨分崩離析的局麵,這是張匯韜無法容忍的
武昌起義之後,他已經由一個微不足道的中學教師,成為了手握重兵的統治官,掌握別人生死的感覺真是太美妙了,簡直比抽大煙還令人沉醉
安慶,我誌在必得,即使是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張匯韜暗暗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