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3章 比利牛斯山上的爆炸聲（上）
可怕地夜終於結束，當旭日從東方升起，由田紀夫和家人臉色蒼白的爬出了蓄水池，麻木無神的向家走去。一路所過，熟悉的街道已經全部化為焦炭，劈啪作響的木頭間、殘破的瓦礫下，到處都是焦黑扭曲的屍體。有些已經看不出樣子，縮成一團，腸肚爆裂彌漫著腥臭。即使是堅硬的水泥，都被燒成了灰白色，用手輕輕一握，立刻散碎成沙。不僅僅是他家所在的街區，放目遠眺，方圓十幾公裏內全都是這樣的景象。曾經鱗次櫛比、屋脊相連的東京城區，仿佛被暴風卷過一般，幾乎看不到任何挺立的建築！淒慘的畫卷，讓人不禁想起二十年前可怕地東京大地震。
一陣嘟嘟的喇叭聲，將由田紀夫和那些站在瓦礫中不知所措的人們驚醒，扭頭看去，懸掛著皇室標誌的轎車，在一大隊軍車擁簇下駛了過來。
車門打開，裕仁在阿南惟幾等人的陪同下，出現在公眾麵前。“是天皇，天皇陛下......。”竊竊私語聲中，人們紛紛跪倒在地，但昔日臉上那股崇拜和狂熱之色，卻被驚慌失措取代。“陛下......。”東條和幾名內閣大臣圍了上來，但剛要說話卻被裕仁給阻止。
裕仁踩著汙水和焦炭，慢慢地向前走著，越走眉頭就擰得越緊。最後他停在一所被炸爛的學校門口，校舍和建築已經看不到了。隻留下兩截門柱還挺立著。他微微的揚起頭，看著白灰相間門柱，走上前，掰下一塊燒化的水泥，用力的一握。細沙般水泥粉末，立刻從手指細縫中流淌而出。為什麽是這樣的？為什麽是這樣！沒人能明白他此刻的內心。這位一心要學習明治，想將日本帶上世界大國的天皇，此時此刻才明白。戰爭的樣式早已改變，大海天譴在新式的武器麵前是那麽脆弱，對手已經可以將利刃直接刺入自己的心髒！更重要的是，這次轟炸，徹徹底底的告訴日本人，之前宣傳的勝利全是謊言！看看四周的目光就知道，這一巴掌是多麽的狠！
這是多大的諷刺啊！
雖然他知道戰局和將軍們說得完全不同，卻從沒放棄過夢想。他認為總有一天，能再來一場對馬海峽和威克島那樣的史詩性反擊。一舉逆轉不利戰局。可等來的，卻是麵前這幅滿目瘡痍的景象。想到這些，他不禁的悲嗆一聲：“阿南。你看......。”
阿南惟幾曾出任過天皇侍衛。可以說是最熟悉裕仁的軍官。此刻聽到他恍惚的聲音，心裏頓時暗叫不好。連忙彎腰說道：“陛下要節哀啊！值此時刻，正是向舉國公示支那的暴行，激發更多地皇道國魂的機會！萬萬不可退縮啊！帝國雖然困難，但我們還有衝繩和朝鮮兩道大閘。隻要守住，支那就沒有機會登上我國。如今。盟友在歐洲已經取得很大進展，不需要多久英米鬼畜就會失敗投降！所以此時萬萬不能在退縮啊！”
旁邊的東條也急忙走過去，他更清楚，要是裕仁退縮，最倒黴的肯定是自己。所以也激動的說道：“陛下。阿南閣下說的很有道理。帝國是很困難，但還沒到失敗的地步！如果我們退縮。就會像1918年的德國那樣，徹底地淪喪！大和民族就真的無望了啊！”
是啊，衝繩和朝鮮還在手裏，怎麽能輕言失敗呢？德國能從上次大戰恢複過來，是因為它本身就用雄厚的工業家底，有技術、有煤鐵、還深處歐洲大陸的中央。可日本呢？孤懸外海，國土狹窄，本土資源甚至還不如同樣是島國的英國，一旦放棄就真的沒機會了！“國戰！就從今天起！要告訴全體國民，支那的殘暴！讓大家明白，這是國運之戰！”想通的裕仁麵色越來越冷，大聲怒吼著，用力地踩踏著瓦礫。
繼續戰爭的話語在瓦礫中蕩漾，阿南和東條對視一眼，悄悄的鬆口大氣。唯有身後的東鄉茂德心裏歎口氣，扭頭看去，由田紀夫等普通居民不知何時已經悄悄地消失在城市盡頭。
三月二十三日的大轟炸影響太大了，裕仁在視察東京的損失情況後，發表演講譴責轟炸屠殺，發誓要死戰到底。軍部也再次征召士兵，要求凡是年滿14歲，不足45歲的日本國民都要接受軍事訓練，要做好本土保衛戰的準備。衝繩和朝鮮更是氣氛緊張，尤其是衝繩，陸軍還打開倉庫，將手榴彈發放到每戶日本移民家庭，要求大家做好向天皇盡忠的準備！
慘烈的大轟炸，不僅震動日本，也震撼了全世界！隨著反攻日本的“台風”計劃啟動，第一階段的“彩虹轟炸”實在是太駭人了，連觀摩整個轟炸過程的陳納德等美國飛行員都被吸引，首次領悟到戰略轟炸的巨大作用。
裕仁講話後的第二天，楊秋也再次發表了全國講話。他在感謝飛行員做出卓越貢獻的同時，也表示轟炸將會一直持續到日本徹底放下全部武器，並無條件投降為止！所有在這期間，城市、建築、道路、橋梁、碼頭等等，隻要是被判定能作為軍用的目標，都屬於轟炸範圍！最後他還隱晦的暗示，天皇製度是此次戰爭的罪魁禍首。這番講話無疑刺激了雙方，雖然不列顛空戰和烏拉爾大轟炸已經出現戰略轟炸的征兆，但那時雙方還比較克製，主要以摧毀對方的工業能力為主。但“彩虹轟炸”卻是一次精心策劃的，對一個國家的係統破壞，從各個方麵摧毀敵對國的戰爭能力！在隨後的一年裏，轟炸還延伸到了農村農田和山區，對耕作的牛馬進行掃射，在水田和道路上投放數以百萬計的地雷。通過潛艇和飛機布置水雷封鎖航道和海港......。
而反應最積極的當屬倫敦那位丘吉爾，在楊秋演講後第三天，這位老爵爺就高調宣稱“彩虹轟炸”行動是開戰以來盟軍最重要的轉折，還叫囂著要學習中國空軍，將德國炸回石器時代！美軍也同樣感覺到來自太平洋對岸的壓力，一方麵加快速度組建自己的戰略轟炸司令部，專門研究通過戰略轟炸來打擊對手的辦法，一方麵加速b-17和b-24轟炸機的生產速度。開始研究將“彩虹轟炸”的模式運用到歐洲戰場。
不過相比防空稀疏的日本，美軍在歐洲的轟炸並不順利。三月三十日，“彩虹轟炸”開始後的第七天，美軍也實驗性的派出126架b-17轟炸機，攜帶燃燒彈對不萊梅實施夜間轟炸。但結果卻讓人大失所望，當美國轟炸機群抵達不萊梅上空，立刻遭到到大群bf110夜間戰鬥機的攔截，最後竟一口氣被擊落47架b-17，開創了戰爭開始以來。一次被擊落最多架次轟炸機的記錄......迫使艾森豪威爾不得不下令暫停轟炸實驗。
實驗因為美軍經驗不足和德國異乎尋常頑強的防空能力而失敗，但英美並沒放棄，相反兩國還積極合作。加速研究新戰術和新式彈藥。
不過激烈的“彩虹轟炸”肯定沒那麽快降臨歐洲大陸。因為不管丘吉爾叫囂得多凶，事實上戰略轟炸需要的物資非常非常多，在沒有徹底解決德國海軍和潛艇前，脆弱的大西洋航道還無法支持長時間戰略轟炸的龐大物資需求。所以在這點上，英美遠不如已經為此準備幾年的中國空軍。所以對英美來說，目前的首要任務還是要盡快在北非和地中海站穩腳跟。奪回馬耳他，徹底擊潰德國海軍確保大西洋航道的順暢。
希特勒和德軍也同樣明白這點，即使有馬耳他，靠意大利在地中海上那點可憐的補給能力，是無法長期支持北非軍團的。所以能否徹底關閉直布羅陀海峽，將是能否順利完成大地中海計劃的關鍵！隻有地中海變成內海。德軍才能繼續向東發展。
暫時寧靜的南歐終於迎來春風，高聳險峻的比利牛斯山上，雪水逐漸融化，匯聚成一汪汪清泉注入低緩的南坡。青綠色的嫩芽，在雪水的滋養下飛快地成長。牧羊的女孩，摘下不知名的花朵，卷曲成花環，嬉鬧著戴在頭上。成群的牛羊從她們身邊走過，向著更深處的草場奔去。
一架容克ju52運輸機，打破了山區的寧靜，機翼下所到之處滅國無數的黑色鐵十字，讓人情不自禁的呼吸緊張。飛機沿著埃塞拉河山穀，降落在了寧靜的邊境小城貝納斯克。這座幾乎與世隔絕的小城裏，今天卻多了許多陌生身影。城市的居民從窗戶後麵，用恐懼的眼神看著那些長槍黨密探將僅有的對外道路封鎖，傾聽著皮靴著地的踢踏聲，緊緊擁住自己的孩子。
“歡迎您，裏賓特洛甫先生。”西班牙內務和外交大臣蘇涅爾一身軍裝，笑意盈盈的站在機場上，見到裏賓特洛甫從飛機裏出來，三步並作兩步的迎了上去。那種熱情，連雙方的隨行人員都暗暗吃驚。可事實上，裏賓特洛甫的臉色卻很不好，如果可以選，他寧願和喜怒無常的斯大林打交道，也不願意和這個“巴塞羅那吝嗇鬼”打交道。
要知道，為說服西班牙參戰，這已經半年內他第七次和蘇涅爾單獨會晤，談判期間許諾了無數的物資，甚至還答應共管直布羅陀，並在戰後將法屬西非交給西班牙，可蘇涅爾和弗朗哥卻始終咬緊牙關。更氣人的是，從頭到尾這些家夥臉上的笑容都沒變化過！
“蘇涅爾閣下，這是我們第八次見麵了吧？希望這次有個好結局。”裏賓特洛甫重重地點一句，才看看四周：“真是美麗的地方，這還是我第一次來比利牛斯山。”
蘇涅爾保持著職業外交家的微笑，仿佛沒聽到剛才的奚落：“這太遺憾了。事實上，我們西班牙也有非常好的葡萄園。”
裏賓特洛甫嘴角抽抽，知道他背景的人都應該清楚。1920年和他德國香檳製造大王的女兒結婚，是他踏上上流社會的開始。也因此獲得姨媽的親睞，最後過繼到她名下，擁有了貴族投降。這件事在德國貴族圈裏人所共知，那些打擊他的人總是掛在嘴邊，譏諷他的頭銜“來曆不明”。現在蘇涅爾故意說葡萄園，分明是在打擊自己剛才的奚落。
滿肚子悶氣的裏賓特洛甫連兜圈子的興致也沒了，說了幾句場麵話後。直入主題：“蘇涅爾閣下，弗朗哥首相考慮好了沒有？元首和我們德國真的非常希望你們能加入進來。”
“這個嘛......。”蘇涅爾故意沉吟片刻，才慢條斯理的說道：“外長先生，弗朗哥首相已經多次召開會議研究，並且非常願意提供人力和軍事幫助，他還開始組建誌願兵。但其它國會議員對於加入貴國參戰，還有一些疑慮，所以我們需要時間。不過要是貴國能提供一些支援，我相信議員們會逐漸扭轉態度的。”蘇涅爾這番話有真有假。為了不和希特勒徹底撕破臉。弗朗哥確實在組建誌願兵，提供武器裝備和秘密訓練基地，而且還不斷將英美提供的物資低價賣給德國。但說道加入軸心。弗朗哥卻不願意。一來是英美目前雖然暫時落入下風。但兩國還沒發揮出全力。尤其是美國，本身就站在不敗地位，工業能力又厲害，等軍隊鍛煉出經驗，會變得非常可怕。二來西班牙內戰剛剛結束，國內遊擊隊和分裂分子多如牛毛。北非開打後這些人愈發猖獗，還有很多地方在鬧饑荒，國力不足實在是耗不起。
但這些陳詞濫調聽在裏賓特洛甫耳中卻無疑是拒絕，惱怒道：“蘇涅爾閣下，元首不是已經答應支援了嗎？我要提醒您注意！這場戰爭已經不是普通的衝突。它已經演變為一場洲際戰爭！是美洲、亞洲對抗歐洲！失敗者將永遠失去在世界上的地位！請不要忘記，北京和華盛頓一直在強調要取消殖民地。要給予殖民地民族自治的權利。如果我們失敗，你們西班牙不僅沒機會奪回直布羅陀，還會失去全部的海外領地。因為那裏的人，都會在中美的支持下選擇自治獨立的。”
裏賓特洛甫說得聲情並茂，深入淺出分析得失，但蘇涅爾卻一句也沒聽進去。因為在之前的談判中，他曾向德國提出要求10門380毫米新式遠程岸防炮，數百架ju87和bf109等飛機等軍事支援，還提出希望得到每年80萬噸石油、80萬噸小麥、10萬噸棉花、2萬5千噸橡膠和66萬噸肥料等援助，可到目前為止，希特勒卻一毛不拔！
要知道，美國參戰前，弗朗哥是真的考慮過參戰，所以特意要求德國支援10門遠程大口徑重炮和數百架轟炸機。這樣一來，西班牙就可以將火炮和飛機部署在靠近直布羅陀的地方，奪回這座魂牽夢縈的要塞，封鎖聯係大西洋和地中海的唯一通道，將地中海將會變成軸心國的內湖。到時候，意大利和西班牙海軍艦隊將在地中海橫行無阻，英國在遠東的石油和糧食供應會被切斷，中歐的通道也會被切斷。
可是，希特勒卻拒絕了這些軍事支援，反而不斷要求西班牙先宣布參戰，還要求將巴利阿裏群島租借給德軍，隻有滿足這些條件才能支援。但這怎麽能行呢？！要是參戰後拿不到這些關鍵的武器和物資，以目前的西班牙軍力，恐怕連三周都守不住。
所以隨著美國參戰，弗朗哥參戰的心思也漸漸淡了，一邊敷衍希特勒，一邊和英美勾勾搭搭。
裏賓特洛甫當然知道西班牙人的心思，可德國真的是等不起了！
如果不封鎖直布羅陀，光靠馬耳他和慘淡的意大利海軍，是撐不了多久的。一旦美國從威克島海戰中恢複過來，就能投入數倍的艦隊橫掃地中海。加上日本海軍很可能會在最近失敗，到時候中美英三大海軍強國聯手，地中海就會成為同盟的內湖。那時別說繼續攻打土耳其和中東，恐怕連意大利都會失守。所以他壓住怒火，委婉地說道：“蘇涅爾閣下，請放心，隻要貴國答應參戰，你們保證立刻將所需的武器和物資運來。”
“不不不......。”蘇涅爾搖著頭，像隻撥浪鼓：“外長先生，如果沒有實質的援助，我們很難說服國會議員。”
“這群忘恩負義的西班牙小人！”見這家夥油鹽不進，裏賓特洛甫在心裏破口大罵，恨不能將蘇涅爾抓回去，讓蓋世太保好好教訓一下。
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這回碰上的是一個多麽難纏且小肚雞腸的對手。當然，他也不可能就這樣灰溜溜的回去，既然和蘇涅爾談不攏，那就隻能繼續和弗朗哥談了。所以氣呼呼的問道：“請問，弗朗哥首相什麽時候才能到？”
“明天下午。”蘇涅爾的臉上依舊掛著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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