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1章 南海狂瀾（三）
“快，快點，你們這些懶鬼。”
巴達維亞城以東十幾公裏外，橋本欣太郎中佐對身邊的東印度遊擊隊破口大罵。即便是經過他幾年訓練，依然是不忍萃睹。這是怎麽樣的一支部隊啊！毛瑟軍用手槍、蘇聯的莫辛納甘、中國的老套筒、日本的金鉤步槍、三八步槍、英國恩菲斯特李步槍、德國98k、美國勃朗寧輕機槍、芝加哥打字機......還有雪亮的大刀、木質長矛和有毒的吹箭。衣服也是亂七八糟，既有伊斯蘭長袍，也有普通的工人襯衫，最誇張是居然能看到蘇聯紅軍的老式軍裝，當然也有幹脆利落的赤膊上陣......。
實在無法想象，要是讓永田大將看到他給予厚望的部隊竟然是這副樣子，估計會立刻否決那個絕妙地計劃。隻是現在他已經沒有退路了，金剛號和比睿號領銜的艦隊數小時前已經悄悄離開拉包爾港向這裏駛來。還好，在這支部隊的左邊，身著當地服裝的一個日軍守備大隊讓橋本欣太郎中佐暗暗鬆口氣，加上這些年滲透來的骨幹，七百多“自己人”讓他不至於丟下任務扭頭回家。
用日語大罵一通後，橋本欣太郎中佐心頭那股緊張和怒意總算是消減不少，目光逐漸投向遠處一塊塊如方格般的上等水田。來自江戶農村的他每次看到這些肥沃的水田就眼紅嫉妒發狂，整個爪哇島全都是這樣的上等水田！這種大規模連成片的土地，走遍日本全國也找不到幾處啊！最氣人的是，東印度當地人似乎還不知道這些上等良田的價值，完全是粗放式耕種。說簡單些，就是翻翻土。然後撒點種子，等水稻自己發芽開穗結果，成熟就來收一下......。
暴遣天物！
橋本中佐下了定語後，心裏暗暗的想，等拿下巴達維亞，一定要想辦法把這裏的土地搶到手自己耕種，說不定隻要一小半就能解決國內糧荒危機。
“中佐，蘇加諾先生來了！”士兵打斷了橋本中佐的浮想，扭頭看去。幾十號當地士兵擁簇著身材瘦小，皮膚黝黑的蘇加諾迎麵走來。“橋本先生，見到你親自帶隊，我實在是真是太高興了，印尼人民是不會忘記您為我國獨立做出的貢獻的。”蘇加諾一上來。就拉住橋本中佐的手道謝。沒想到他會親自來迎接的橋本中佐也被這種熱情弄糊塗了，還沒勝利就那麽客氣幹嗎？
一心為印尼遊擊隊訓練士兵的橋本中佐哪裏知道，上次失敗後蘇加諾東躲西藏受盡了苦，好不容易聚起來的幾萬人馬僅剩不到一萬，如果不是印尼gc黨時不時支持，不是當地同情者的捐贈，或許部隊早就灰飛煙滅。就在他最苦的時候。永田鐵山雪中送炭，不僅派人送來大量的武器彈藥，還派橋本這些人來幫助培訓士兵擴大隊伍，耗時數年終於拉起幾支像樣的部隊。受人恩惠當湧泉相報。何況還是建立國家的大事，所以蘇加諾已經把日本視為最重要的夥伴，為了感謝，這幾年暗中幫助日本商人偷運的礦砂、蔗糖和橡膠不知凡幾。
也正是這種“賣力”。讓永田鐵山更堅定了自己的計劃。“蘇加諾先生不用客氣，我們大日本帝國一直是支持亞洲獨立自治。共建大東亞共榮的。”橋本中佐好不容易甩開手，才有時間問道：“我的承諾已經帶來了，您那邊的工作完成了嗎？”
苦熬近十年後，這天終於到來了，所以蘇加諾講話都帶著顫音，激動道：“橋本先生放心，青木先生讓我轉告您，他已經全部安排好了，隻要你們在十點前趕到就可以。”
“那就太好了，為了大榮亞共榮！......為了印尼獨立！跑步前進，快，快！”橋本中佐本來沒打算說印尼獨立，但眼角掃到已經興奮地走向隊伍中印尼軍官的蘇加諾，最後還是不甘心的加了句。
浩浩蕩蕩三千餘雜牌軍趁著夜色抄小路向巴達維亞趕去時，城市內一出精心策劃的好戲也即將上演。
.....．
荷屬東印度總督府內，歌舞飄揚，商人軍官和士紳們合著節拍，享受著安逸和財富帶來的美好生活。這種歌舞升平的局麵，讓接任倒黴的德科勳爵，出任東印度總督的蘭博斯特男爵非常滿意。雖然經濟下滑，市場蕭條，巴達維亞城內到處都是失業的工人和乞丐，但不妨礙殖民者們繼續享受生活，至於歐洲的緊張局勢......太遙遠了。
“為了我們的東印度，為了和平......幹杯。”男爵大人高舉酒杯和賓客們幹了杯後，目光鎖定角落裏一位身材高挑的貴婦，但他正準備上前搭訕，卻被一瘸一拐的身影擋住了：“總督閣下，能和您談談嗎？”
說話的是日本駐東印度公使，前日本海軍大將小林躋造。要說這位的運氣真不怎麽好，本可以繼續縱橫大海的他在510暴動中被陸軍馬糞打傷左腿，不得不傷退屈居二線。為安撫他，一年後日本政府安排他出任巴達維亞公使，為帝國和海軍繼續出力。“原來是小林閣下，找我有什麽事嗎？”蘭博斯特總督臉上含笑，心裏卻早已罵開了花。但最近隨著歐洲局勢緊張，日本加速擴軍，荷屬東印度也感覺到了來自東方的冷冷兵鋒，所以他不得不收住腳步詢問事由。
“總督閣下，我聽說比利時人要出售班達楠榜鎳礦，是真的嗎？”小林躋造出任巴達維亞公使的最重要責任，就是幫助日本商人開拓市場，盡可能搜集國內急需的原材料。所以聽說比利時公司因為歐洲局勢緊張，急於出售鎳礦變現，就特意趕來參加晚宴希望能拿下這個重要礦場。
但蘭博斯特總督這回卻皺了皺眉，原本以他的脾氣和荷蘭政府的態度，是不會幹涉東印度貿易的，但比利時公司這次要出售的鎳礦卻有些不同。規模倒不是很大，但位置卻在蘇門答臘島最南麵，緊挨巽他海峽的班達楠榜省。這裏是扼守巽他海峽的關鍵位置，所以他幹涉了這項交易。主要是怕礦廠被日本和中國得到，威脅到海峽甚至荷屬東印度的安全。要知道，身處遠東的他非常清楚中日兩國已經開始軍備競賽，出售本來就價值較高的鎳礦，又在巽他海峽附近，就不得不讓他慎重了。說道：“小林先生，荷蘭政府歡迎所有國家的商人來東印度投資，但您看中的這個鎳礦......我需要匯報國內才能給您答複。”
身為海軍大將，小林躋造當然清楚鎳礦的價值和巽他海峽的重要性，所以他是勢在必得。聽到蘭博斯特的話，連忙辯解：“總督閣下可以放心，這隻是一樁簡單的商業合同。我們大日本帝國不會向一些人那樣落井下石，將商業變成政治，偷走西婆羅洲。”
這幾句話直接戳中荷屬東印度最不堪回首的一段往事，就因為德科那個笨蛋，當荷蘭王國丟失了被譽為南海大門的納土納島，還丟失了富饒的西婆羅洲。雖然那裏名義上是中荷自由經濟區，但實際上誰都知道那裏就是北京的殖民地，隨著種植園擴大和各類礦藏紛紛發現，那裏每年的貿易量甚至超過了其它東印度地區的總和。
如此美妙的巨大利潤卻被別人塞進腰包，蘭博斯特總督當然不怎麽好受。但身為歐洲外交官，他還是保持著足夠的政治嗅覺。北京是不好惹，日本就好惹了？所以繼續搖頭：“小林先生，我能感受您為國家盡力工作的熱情，但這件事我必須詢問國內的意見。”
小林躋造沒想到他這麽強，大將的脾氣頓時湧上來，點點頭走到邊上不再說話。沒有了騷擾，蘭博斯特總督終於有空和心儀的貴婦談談情，兩人親密的動作讓小林躋造暗暗惱火，心裏恨不能立刻發電報派軍艦直接來搶。這片肥沃的土地，是必須控製在日本手中的！但......支那那邊該怎麽平衡呢？和國內一樣，他也很擔心北京剛通過的1938海軍法案。但一直到宴會結束，都沒想好到底是先應付中國還是先南下。
隨著夜色漸深，賓客們也漸漸離去，沒有收獲的小林躋造暗暗生氣，不管身邊的隨從自顧自鑽入轎車生悶氣。日本司機是知道這位大將的脾氣的，不敢多嘴連忙去轉鑰匙。但當他的手摸到鑰匙，輕輕轉動後，總督府內外就聽到一聲震天動地的爆炸聲。“轟！”總督府門外，一團高達十數米的火球騰空而起，火球中，小林躋造大將的兩條腿被掀了出來。
日本駐荷屬東印度公使，前海軍大將，剛才還在為海軍絞盡腦汁爭取鎳礦的小林躋造，就這樣毫無預兆的被炸死在車內。
“出了什麽事情？士兵！士兵！去看看是怎麽回事。”聽到爆炸，蘭博斯特總督頓時嚇得臉色蒼白，大聲叫喊士兵去查看情況。但還沒等到士兵來匯報，他就聽到夜風中傳來了炒豆子般的熟悉槍聲，一聲聲的爆炸更是像地獄催命鼓般讓所有賓客都瑟瑟發抖！那一刻，大家都想起幾年前的那個可怕夜晚。
才安穩沒幾年的巴達維亞城，再次陷入了狂亂！
火光中，無數的人影來回亂竄，槍聲也變得越來越密集。巴達維亞的亂開始了，大日本帝國的南下計劃終於掀開麵紗！圍繞著南海控製權的這場爭奪戰，最終結果會是日本建立全新的皇道樂土嗎？青木瞳躲在幽暗的角落裏，望著化為火球四分五裂的轎車狠狠掐滅煙頭，臉上滿是狂亂的興奮和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