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0章 萌動（五）
視察完西北後不久，美國國會正式通過菲律賓獨立法案的消息終於傳來，南中國海從此多了一個主權國家。送走托洛茨基後，王正廷立刻投入和菲律賓的建交談判中，雖然美國的影響力還在，但菲律賓也是極看重與近鄰的關係。
就任菲律賓總統的曼努埃爾路易斯奎鬆在馬尼拉國會宣布就職後不久，就來到北京親自主持建交談判，加深兩國關係。楊秋對他的來訪給予了最高規格接待，並公開表示中國無意菲律賓國土，也不會讓任何國家破壞菲律賓的獨立。這個承諾讓一直擔憂美國撤走後會被別人吞並的奎鬆大鬆口氣，作為回報他當即批準了七個中國公司在菲律賓的礦業投資項目，還首次準許包括山西銀行在內的華資銀行可以在菲律賓任何城市設立分行。
菲律賓獨立的消息在國內引起很大反響，報紙上的看法各執己見，既有說這是好事的，也有認為菲律賓實力太弱無法保護自己，會導致被別人入侵最終傷害台灣和中國南海主權的言論，但不管如何菲律賓的獨立還是在世界各國尤其是殖民地中引發強烈轟動。
不久後，巴達維亞、婆羅洲、蘇門答臘、越南、印度等地區都舉行了聲勢浩大的獨立遊行，要求結束殖民統治建立獨立國家，這輪運動中最開心的就是錢德拉領導的印度國家民主黨，趁機吸收大量要求獨立的年輕人後，印度國家民主黨瞬間成為可以威脅國大黨地位的全國第二大黨派，也將印度真正地推入了內戰邊緣。而另一個開心的人就是斯大林，利用這輪獨立運動，GC國際在東南亞和印度等地煽風點火，還首次在阿富汗建立GC國際運動中心，擺出要積極幹涉的架勢。
同樣。走出國門的國社也不甘落後，加速宣傳國社思想，宣揚中國模式的獨立運動。
春雷驚蟄，萬物萌動！
世界政治板塊格局在急劇變化的地緣政治影響下一點點發生變化，隻等那倒驚天閃電霹靂而下。
8月的夜晚悶熱難受，武漢國防大學讀書館內擠滿了看書消暑的士官生，但奇怪的是，大家都集中在吊扇下時，在吹不到風的角落裏，卻坐著一位身材壯碩。領口敞開大片的二十六歲左右少尉，一邊查資料一邊寫寫畫畫，神情專注。作為全軍最高學府，國防大學自1913年正式建立以來，經過20年發展，已經成為世界頂級軍事學府，在這裏不僅可以學到各種軍事戰術戰略，還有非常多的軍事科研項目存在，用老一輩人的話說。天文地理無所不納。
但想進入這裏卻不簡單，因為國防大學招生很嚴，學生必須有全國其它軍校學習的經曆，且還要有一年以上的部隊基層經曆。然後先要通過內部選拔獲得推薦書，再拿到國會的舉薦信，最後由總統在招生名單上簽字才能步入這裏。當然，為吸收新鮮血液。國防大學也會從民間大學吸收人才，但那些絕大部分都是科技方麵的人才，隻有極少的軍事或者政治戰略的天才能不需推薦進入這裏。
“快看快看。最新消息，美軍要撤出小呂宋（菲律賓）了。”
一個聲音打破了圖書館的寧靜，在座大部分都是二十六七歲的年輕人，學的又都是軍事，所以屁大點軍事動向都會引發追捧，所以這個叫喊的士官生很快就被幾個同學按倒在寬桌上，報紙也被搶走。“我說哥幾個，別搶啊，這裏還有呢。”士官生笑嘻嘻站起來，不知從哪裏又變出一張相同的報紙，但還沒高興太久就被人從後麵搶走。
“這誰啊，敢搶我的東西。”士官生叫喊著扭頭，但等看清楚對方的樣貌，頓時化為嬉皮笑臉：“卓凡大哥，你給我們分析分析吧。”
搶報紙的男子正是剛才坐在角落裏寫東西的年輕人，他叫卓凡，沈陽陸軍裝甲兵學校第六期畢業生，後在103中央警衛師任裝甲團連長，因表現出色被推薦參加國防大學考核一舉通過。進入國防大學後他逐漸展現出軍事才華，連續兩年成為“連長”。
這個“連長”可不是軍隊裏的連長，而是學員們自己推選出來的，由每次考核後最優秀的學員獲得。由於競爭激烈，所以經常出現一年內交椅輪流做的情景。而每一任的連長也都是各部隊哄搶的目標，現在軍中有名的朱培德、劉明詔、龍雲、白崇禧等中生代軍官，都是拿到過一年的連長稱號優秀軍事人才。卓凡同樣如此，入校兩年來除了前四個月外，其餘時間穩穩霸住“連長”寶座，據說還有一年才能畢業的他已經被好幾支部隊追逐，連被譽為王牌的第一師都格外關注他，師長楚南還親自跑到國防部點名。
軍校和軍隊一樣，信奉的是實力，連長是學員們自己選出來的，所以更讓大家敬佩。不過卓凡顯然和前幾任不同，從來不把這個諢號當回事，不僅平時著裝不講究，而且不太善言語，所以拿起報紙一言不發又坐回角落裏。
學員們不甘心，呼啦一下又圍了過來，希望聽他評論一下美軍撤出南海的事情。卓凡雖然少言寡語，但卻不是不近人情的人，看完消息後將報紙還給同學，淡淡道：“要打仗了。”
“打仗？我說卓老大，這裏誰不知道日本南下概率正在增大啊。”拿報紙來的士官生顯然也不是泛泛之輩，還故意的瞪兩眼卓凡。卓凡不在意這種挑釁，軍校鼓勵競爭，隻要不是惡意的，操場上單挑都沒人管。
不過他說的打仗可不是南洋，抬起頭說道：“誰和你說是南洋打仗了？我說的是西北。”
“西北這和西北有什麽關係？是啊，八竿子打不著嘛。難道日本能飛到西北去？”眾人不信，紛紛要他解釋。卓凡覺得有些吵鬧，幹脆翻開報紙指了指另三條消息：“看這些。”由於大家的注意力都被美軍撤出菲律賓吸引，所以還真沒人注意報紙角落的新聞。直到他的手指點出後才看清楚。一條是蘇聯外交部長莫托洛夫訪問東京的消息，一條是中國國防軍總參謀長嶽鵬上將即將出訪德國、波蘭和捷克、匈牙利等國的消息，而最後一條是英國下議院支持對蘇禁運的消息。
三條消息。每一條都蘊含著大量信息。莫托洛夫訪問日本肯定是斯大林想加強蘇日關係從戰略上夾擊民國，嶽鵬將軍出訪德國、波蘭和東歐國家則是反擊蘇聯，實施反包夾。而英國下議院的申明無疑等於在告訴莫斯科，中英在對待蘇聯的問題上又走到了一起。
再加上美軍開始逐步撤出菲律賓，一時間大家都隱隱感覺到那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氣氛。
“這麽說，蘇聯會因為害怕被包圍在西北先對付我們？卓凡大哥，你說他們什麽時候會出咦，怎麽又停電了！媽的，這幾天發電廠鬧什麽呢？一禮拜七天，卻有五個晚上停電。還讓不讓人看書啊。”
學員們唧唧歪歪議論不休時，圖書館的電燈忽然熄滅。沒有風扇，寬敞的圖書館也變得燥熱起來。卓凡也很納悶，湖北因為是總統起家之地，更是中西部最重要的工業中心之一，所以幾十年來發展速度一直領先全國。且不說全省絕大部分都已經通電，光武漢四周就有兩座火力發電廠和幾座小水電，電力富裕的甚至能支援江西和河南，怎麽最近老是停電呢？
既然沒電也就不能在看書。所以卓凡抹黑收拾書本，幹脆準備回宿舍睡覺。但才走到門口，就見到幾位同學搬來一大箱蠟燭，邊走還便喊：“兄弟們！告訴你們一個大消息。總統來了！”
“哇！真的假的？”
“屁話，我親眼看見總統車隊開進副校，校長和邱司令還陪著呢，我還看到了華羅庚先生。”
“哇。我還沒見過總統呢，看看去。”
“看什麽，中央警衛師肯定封鎖副校了。算了。也不看了。總統既然來學校，明天肯定會來檢閱，我還是回去睡個好覺，說不定明天檢閱後就被選去警衛師呢。”
“就你，新編51步兵師混個排長倒是有可能。”
“哈哈。”
學員們的嬉鬧聲中，楊秋已經在蔣方震和邱文彬的陪同下來到國防大學副校。和主校不同，國防大學副校雖然在同一所小院內，但相隔卻很遠，而且中間用厚厚的圍牆隔開，圍牆上還有鐵絲網，日夜都有士兵巡邏，沒有特殊的身份識別卡根本別想入內。
之所以保衛這麽嚴密，是因為副校實際上是國防技術和實驗中心，擁有大量高機密實驗室和兩千多國防技術人員，其中就包括吸引楊秋來視察的電子管計算機。
電子管計算機是3010計劃中核心項目之一，1929年底立項至今已經五年。電子計算機是什麽？如何運作？如何編寫運算程序等等問題對目前的科學界來說還是空白，所以立項後華羅庚等人也完全是兩眼一抹黑。楊秋自己也不懂，但起碼比他們知道多些原理，所以立項後就將什麽二進製計算法之類的東西寫出來，又把資料機翻個遍，找出裏麵稀少可憐的和計算機有關的資料，也不管有用沒用一股全腦塞給項目組。
要說天才還就是天才，原本他以為沒七八年肯定搞不定，沒想到年僅24歲就挑起最重要項目的華羅庚等人硬是靠著紮實的數學功底，將東拚西湊雜亂無序的資料整理成冊，並在短短五年內就弄出原型機，得知最近開始試機後，楊秋立刻連夜從北京趕來一睹究竟。
電子管計算機體積龐大，所以專門建設一棟六層樓高，還帶兩層地下室的全鋼筋水泥建築容納它和技術小組。步入位於西北角的計算機實驗大樓後，首先看到的就是“星辰”兩個描金大字。這個名字是一位實驗員初次見到設計圖上密密麻麻的電子管後，想到開機運作後，電子管的閃光會像繁星一樣多時隨口起的，因簡單神似被采納。
大樓內空間非常寬敞，樓頂安裝了三台國產的中央空調，所以一走進來大家立刻感覺暑氣全消。星辰一號主機被安置在最底層地下室，由於電子管運作時會散發出大量熱源。所以有兩台中央空調是專門負責為主機散熱的，除了中央空調外，機房內還有幾台通風機用於加快空氣流通速度。
星辰一號和著名的埃尼阿克（ENIAC）計算機類似，體積相當於10間普通房間，重量三十噸，整體造價約為100萬民元。有三十幾個操作台，近兩萬個真空電子管、數以千計的水晶二極管和電阻，上萬的電容器，電線鋪開長達132公裏，總開關六百多個。使用大型磁帶做儲存器，從之前的試運行看，已經達到每秒5000次加減或400次乘除的設計運算能力。
密密麻麻的線路和開關在蔣方震等人眼中和天書差不多，但在華羅庚等數學家眼中，這台計算機就是最珍貴的寶貝。“我們使用的全球通公司開發的金屬底座電子管係列。”沉靜在劃時代技術中的華羅庚拿出幾個電子管遞給楊秋，言語激動：“和普通玻璃真空電子管相比，這種電子管底座上有金屬皺褶，散熱性能更好，體積也小很多。”
華羅庚和技術員們一邊介紹一邊講解計算機原理。楊秋還和每位見到的技術人員握手感謝他們的努力。說心裏話，星辰一號的出現讓他非常興奮，雖然還很原始，但它的出現卻可以解決諸如航空設計。流體力學等等研究中遇到的複雜且耗時的計算工作，對國防和高精尖技術的促進比原子彈和火箭更大更重要。
唯一可惜的是，這玩意耗電實在是太大。蔣方震想到剛才的斷電，問道：“華老師。每次開機都要全市停電？”
華羅庚嗬嗬一笑：“蔣校長不用擔心，星辰一號雖然耗電大，卻沒到需要全市讓步的程度。現在這樣做主要是害怕電壓不穩燒壞裏麵的元器件。電廠的專線已經在施工，最多半月就能修好。”
楊秋才不管多耗電，大不了撥款專門造一座發電廠來供應。他現在就想看看星辰一號的實際能力，問道：“文彬，讓你準備的東西帶來了嗎？”
邱文彬立刻讓人拿來最新的火炮炮表。因為每一種火炮的彈道都不同，所以在裝備前需要先計算出詳細的彈道火力表，也稱為炮表。別小看這些炮表，它需要非常精確的計算，每一張都至少需要動用200位計算員，用手搖計算機日夜加班幾個月才能完成。這還是和平時期，如果放在緊急時刻，武器製造商和軍方需要聯手動用數倍甚至數十倍的計算員來縮短時間，所以炮表一直被視為陸軍的最高機密之一。當然，楊秋選炮表主要是因為他記得埃尼阿克在實驗時，也是用炮表來測試的。
華羅庚接過厚厚火炮和炮彈數據，遣散無關人員讓出空間下令開機。
當星辰一號開機後，房間內的溫度明顯升高，數以萬計按照比例整齊排列的電子管發出璀璨刺眼的光芒，從通訊兵中經審查調來的女兵們細心地監視著每組電子管的運作情況，隨著操作台輸入計算指令，電子管閃爍的光芒竟然真的神似夜空中閃爍的星辰。
大功率通風機發出低沉的嗚嗚聲，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連楊秋都不管汗流浹背，默默地看著每個步驟等待結果。
短短三十分鍾後，計算結果就被存入磁帶盒。工程師取出磁帶盒裝入專門設計的磁帶讀取機，片刻後一張需要動用數百計算員，耗時數月才能完成的炮表被交到楊秋手中。
“快，拿原表給我。”
此時的楊秋像個孩子般激動，一把從邱文彬手中抽出計算好的原表，逐行逐行仔細核對，當再三核對發現結果完全一致後，按耐不住興奮激動地揮動手臂：“對了，完全準確！”
“太好了！”
“哈哈。”
“謝謝！謝謝你們的努力，你們為祖國和民族開創了電子計算機的時代！”
所有人都激動地跳了起來，楊秋更是再次和每位技術人員握手，連那些負責檢查電子管運作的女兵們也都一一握手感謝。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他的興奮，他比華羅庚等人可清楚多了，星辰一號的成功將正式奠定中國成為世界性大國的基礎。
計算機啊！
晶體管也已經被列入3010計劃，不久前還拿出了初級產品。或許不需要多久，就能看到更先進、運算速度更快的晶體管計算機，當它們逐步被應用到科研領域後，還有什麽是不敢想象的呢？！
電子時代的大門，終於被撞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