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二章 搖旗呐喊的英法

白雪飄飄,嗬氣成冰。

海麵上飄來的霧氣將天津城籠罩起來,即使太陽老高都沒散去。遠方巍峨的大沽口炮台隱約可見,但老天津人麵對滿山的暗堡青石卻總充滿了無奈。庚子年的《辛醜條約》讓這座扼守京畿門戶的要塞解除武裝,大清朝用雪花銀堆起來的巨炮被拆了個幹淨。軍隊沒了、官員沒了,租界林立,洋兵橫行,若非袁世凱弄出支不帶槍的軍隊維持著,或許早已沒了現在的天津。

所以天津人對北洋是有特殊感情的,加之滿清退位後大批大批的滿族清貴逃到天津租界,民國又定都南京,天津反倒成了北方最大的商貿城市。隨著日本勢力退出大陸,國防軍參加歐戰,緊接著俄國租界又一股腦被全取消,美國也取消了天津租界,還撤走了駐紮在這裏的軍隊,如今唯一還在撐著的就是英國人。

天津發電廠是英資的,大沽造船廠是英資的,連碼頭都有英商專用的字樣。

但這種特權已經岌岌可危了。隨著1月1日日漸臨近,大英帝國越來越感覺一種無形壓力籠罩過來。在楊秋全麵的市場換外交攻勢下,身處重建急需資金的法比荷葡等國已經答應發表聯合公報,取消對他們已經無堪大用的對華不平等條約,加上美國又積極參與,試圖利用歐洲還沒回來的機會加深與中國經貿關係,所以大英帝國和還霸占台灣的日本就一下子孤立起來。

楊秋抵達時,惹出麻煩的海字輪已經早早被警衛隊拖到昔日的道勝銀行專用碼頭,聞訊趕來的市民和好事者更是將碼頭圍得水泄不通,軍警用槍隔開後才勉強讓記者們先進去拍照。貨艙還保持著交火時的樣子。甚至連日本水手丟下的私人物品都沒清理。大量從俄國順手帶出來的文件,印有俄文字樣的包裝箱,還有俄國製式槍支彈藥,無一不顯示它和昔日北方強鄰的關係。信田織長帶著手銬和十幾位被捕的日本水手站在船上,垂頭喪氣麵色死灰。在特殊審訊手段下招供還寫下供詞後,最後的心理防線都被摧毀。此刻別說公開審判,他們就連為天皇盡忠的勇氣都沒了。

“這就是前些日子和水師幹仗的小日本?怎麽沒了當年的精氣神呢?”

“精個屁!也不瞅瞅遇上了誰。楊司令也是他們能惹得?!”

“對!這些小日本就是不長記性,前幾年剛被收拾慘了,居然還敢回來。我可聽說了,蔡大帥。嶽大帥還有北洋的馮爵爺,這回全都來了,我看這是又要打起來了。”

“哎,要說如今這日子是好多了,可隔三岔五打仗也不是個事。”

“那是咱要打嗎?這回是小日本挑事!我可聽說了。水師死了好幾百。連前些年買回來的2艘大兵船都被打壞了。”

“啥?就上次來的兵艦打壞了?我操他日本天皇八輩祖宗。”

竊竊私語逐漸演變成叫罵,誘發此次衝突的真憑實據被公開展示後,愛國輿論再次被熱情激發起來。記者們的推波助瀾下全國上下立刻形成一致口徑,必須懲罰日本海軍和政府,討回公道,贏得尊嚴!

同樣趕到這裏的芮恩施和漢格爾也看到了這種發自內心的仇恨。這讓兩人既高興又擔憂。高興的是英日同盟正麵臨巨大壓力,對這個同盟美國早就是恨之入骨卻又無可奈何。現在有中國跳出來自然高興。擔憂的則是中國會不會借助這次衝突再增強力量呢?相比國土狹小的日本,中國體內蘊藏的力量強大太多。將來會不會威脅美國的太平洋利益呢?當然,這種擔心目前來看還是太遙遠了,楊秋還不具備與美國爭霸海洋的能力。不管他如何努力,時間因素終究是很難立刻縮短的,先不說美國工業能力的強大,單說與能獨立製造長門級戰列艦的日本比還有不小差距。最起碼從目前種種跡象分析,中國隻剛剛具備建造305mm艦炮的能力,而歐美卻已經在向406mm方向發展。

所以兩人查看完碼頭的情況後立刻前往楊秋下榻的天津大飯店。

抵達飯店後,還沒見到楊秋就看到法國駐華大使康德和薩鎮冰有說有笑走了出來,看神態似乎還非常親昵。這讓兩人非常詫異,不是說這位中國海軍掌門人正為損失兩艘主力艦茶飯不思嗎?難道說......漢格爾和芮恩施對視一眼,都想到了一件事......戰列艦!

現在中國缺什麽?肯定是主力艦!雖然中日各自有兩艘主力艦損傷,但相比得到四艘戰列巡洋艦的日本,中國在海軍上的差距實在太大,光是目前日本海軍就以6比2領先,等到一月領先數字將達到10比4。更糟糕的是,隨著長門級即將下水,日本將擁有6艘主力戰列艦,而中國隻擁有2艘效能低下的聯合力量級,所以此次黃海衝突後第二天中國政府就正式向各國詢價希望購買4到6艘主力戰列艦。

但是......芮恩施不太懂海軍,問道:“漢格爾閣下,法國有戰列艦可供出售嗎?”

漢格爾搖搖頭,法國在一戰中損失了40%的戰艦,自己都不夠哪還有主力艦能出售。但要說重新建造的話周期又太長,按照此時中國海軍的心情,肯定首先要成品而不是新建,而世界上唯一具備出售成品戰列艦能力的隻有美國和英國。英國再怎麽說現在還是日本盟友,而且日本失敗也不符合英國利益,想從英國購買毫無可能,所以兩人此次來除了查看情況外,也希望能趁機攬下這筆大生意。

“難道是諾曼底級?”漢格爾忽然想起了四艘1918年就全部下水的未完工戰列艦。有過上次安海級的經驗,他已經了解一些海軍造艦知識。一般來說下水就預示著除艦炮、測距等舾裝工作外,其餘結構包括裝甲、動力等等都基本完工,整體完工率在百分之70%左右。而法國目前缺乏的是資金不是技術,該艦使用的340mm艦炮至少有20門實際上是被製造出來了。因為之前陸地壓力太大被挪用,完全可以拿來湊數裝上去。要是法國全速行動起來,那麽不排除半年內完工交付2艘的可能。

帶著狐疑,兩人向酒店內走去。其實漢格爾猜的沒錯,康德就是來推銷四艘諾曼底級戰列艦的。反正法國已經沒資金完工,就一直希望找個冤大頭出售掉。畢竟拆掉還要麵臨賠錢的尷尬。所以康德這次是抱了很大希望來的,甚至許諾隻要中國政府支付現金,可以保證半年內提供2艘,一年內4艘全部完工。而且法國政府也樂意看到中日打起來,最好是把英國都拖下水。也把中國耗在北方,最好來場第二次布爾戰爭,不僅可以緩解法屬東印度的壓力,法國也能從此獨霸歐洲。

兩人在小會客廳見到了楊秋時,他剛好送英國駐華大使伯納德離開。一段時間不見漢格爾發現他似乎非常疲憊。善意關心道:“副總統閣下。您應該適當休息關心自己的身體。”

楊秋感激地點點頭,幾天來的部隊調動,後續事宜安排,南京溝通等等的確讓他有些疲倦。讓鄺煦堃為兩人泡咖啡後才說道:“謝謝你,漢格爾先生。兩位找我有事嗎?難道也是來勸我與日本妥協的嗎?”

換在三年前,芮恩施肯定回答是。但現在情況完全不同。美國對老歐洲已經極度失望,尤其是威爾遜在巴黎和會上的慘敗。導致借款百億,出兵四百萬的美國連根毛的好處都沒拿到。所以國內如今群情激奮。加之退伍軍人善後不當,幾乎是處處發生騷亂。這個時候英國居然向日本出售四艘戰列巡洋艦,對夢想獨霸太平洋的美國來說刺激之大可想而知,據說威爾遜總統的中風都和這筆交易有一定關係。

陡然暴漲的國內孤立思想讓美國政府也不得不小心處理幹涉外部的後果,身為外交官芮恩施當然不能違背國家意誌,所以說道:“我們不是來做說客的。當然,美國政府也不希望看到戰爭,更不願意遠東和平被打破,但我們能理解您和您的國民此刻的心情。我們隻希望您能盡量克製,戰爭終究不是解決糾紛的唯一辦法,身為政治家您應該非常清楚。”

這幾句話漂漂亮亮,連剛走到門口的閻錫山都佩服芮恩施的口才,悄悄拉過鄺煦堃問道:“今個怎麽了?美國人的話怎麽聽起來像在幫我們呢?”

閻錫山坐鎮京津,這幾年得了個“京津大總管”的雅號,甚至已經有人把他列入下屆南京政府名單。隻是與其它新銳相比,他的國際觀和大局觀還是差了些,這也限製了他更近一步。鄺煦堃則因為跟隨楊秋,眼界早已非比尋常,就悄悄把美國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說了遍。聽說美國發生了退伍士兵大暴動,威爾遜總統因此中風,政府還出動軍隊鎮壓,閻錫山頓時大吃一驚。

客廳內的楊秋當然知道這些事情,問道:“我會認真考慮兩位和威爾遜總統的意見的,也請帶我向他表示由衷的祝福,希望他能早日康複過來,世界需要他這樣一位和平鬥士。”

“謝謝。”漢格爾道謝後,說道:“副總統閣下,其實今天我和大使閣下是來,是希望和您探討伊爾庫茨克油田項目合作意向的。”

楊秋悄悄皺皺眉。伊爾庫茨克油田自從發現後,政府就組建西北石油公司準備開發利用起來,沒想到公司才開始組建,美國人就殺到了家門口。而且這個時候提出八竿子打不著的油田項目是什麽用意?想想後他試探問道:“我們的確在尋找購買設備的廠商,也希望得到有能力的國際大公司的協助,但這件事需要等1月1日後才能決定,而且兩位覺得我現在有心思管這件事情嗎?或許你們應該去商業部問問。”

“不不。”

漢格爾端著咖啡搖搖手指。他知道楊秋要等1月1號後再提開發是什麽意思,因為那時中國政府肯定會強行單方麵結束一切不平等條約。伊爾庫茨克本來就《尼布楚條約》中被俄國割走的,宣布作廢後就成了中國領土。美國既然承認一切條約作廢,那麽自然就必須承認中國收複西北國土。

他眯起眼睛,和芮恩施對視一眼後,突然神秘的笑著換了個稱呼:“親愛的楊,開發這樣大一座油田,您需要采購至少4000萬美元的開采和煉油設備,美國是目前世界上擁有最完善石油工業的國家,我們不僅非常願意向您出售這些設備,也願意幫助您建設大型煉油廠。而且我們認為......這麽大一筆合同,一定可以附帶些其它項目。

比如......出售幾艘戰列艦!”

楊秋立刻明白美國的心思。無論是之前的法國大使康德,還是現在的漢格爾和芮恩施,出售戰列艦其實都隻是附帶利益,就算能買到也肯定是一些老爺貨,或者類似諾曼底級那種沒譜的東西,他們真正的意思都非常明顯。用最通俗的話說,就是來說句話:“兄弟,動手吧......把大英帝國拉下水,我們給你鼓勁打氣。”這就是政治暗示!美國巴黎和會後全無收獲,早就對英國恨之入骨,要不然也不會去扶持德國還支持德國減少賠款,甚至還有支持窮黨的打算,一切都是為了拆散英日同盟借此向太平洋擴張。法國則希望獨霸歐洲最好是有人能幹掉英國,而恰好此時英日同盟出現一個大裂痕,日本還被扣上了一個勾結窮黨的罪名。就算換做楊秋自己,估計也會撲上去咬幾口再說。

所以戰列艦要不要根本無所謂,但這個出頭鳥他卻非常願意當。端起咖啡,做了個舉杯慶祝的手勢笑道:“那麽我們是不是應該幹一杯,慶祝瓦解一個討厭的聯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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