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零零章 國家的角逐（十）
西北之外烽火連天，南京不遠的當塗也熱熱鬧鬧。
短短六年，昔日破敗的當塗縣已經成為揚子江兩岸最重要的城市之一。縣城內人來熙攘熱鬧不絕，沿著新修的水泥馬路向南不到三裏，就是全國赫赫有名的當塗鋼鐵廠。經過六年的發展，不僅成為全國重要的鋼鐵基地，還能生產各類型號的無縫鋼管、冷軋板、工字鋼和軌道鋼等等十餘種鋼材。
英國駐華大使伯納德抵達這裏時，也被熱鬧的縣城吸引，跟隨著舞龍表演隊向鋼廠走去。抵達廠門口時這裏早已人山人海，既有看熱鬧的四鄰鄉民，也有江浙滬等地特意趕來的民國實業家，更有大批記者和政府要員，甚至還能看到不少和他一樣麵孔的人出沒。廠門口的喜慶橫幅中央，用碩大紅布花堆起一塊朱紅色牌匾，牌匾上幾個碩大的漢字讓他很皺眉！
上麵寫著一個振奮中國，甚至領先遠東的大消息。
“百萬興邦，中華第一。”
“大使閣下，我們進去吧。”參讚見到他盯著牌匾發呆，還以為他在尋找什麽。但伯納德卻出奇的搖搖頭：“先看一下。”看一下？參讚搞不懂這有什麽好看的。但又不好多問隻得和他一起混在人群裏觀看中國人的歡慶活動。
這個數字對歐美來說不算什麽，但放在遠東卻無比紮眼！要知道去年全日本的鋼產量才30萬噸！這裏卻已經達到百萬。而且這還是其中一家，民國目前已經有六家鋼鐵廠，年粗鋼產量至少在200萬左右。所以十年前幾乎相當的兩個國家在此項上已經迅速拉大距離，這讓英日同盟的未來籠罩上一層陰影。
伯納德目光搜索著工廠門口正在接受采訪的中年人。雖然沒打過交道，但他卻聽說過潘天授這個人，因為他能辦起這家鋼廠完全是靠楊秋的大力支持。對現在的遠東外交官們來說，楊秋的一舉一動已經成為大家平時收集和談論的重點，所以和他有關的都值得注意。
但他不知道，人群裏有幾雙眼睛也在盯著他。
陳浩輝坐在輪椅上。腿上覆蓋著薄薄的毛毯。他現在已經是國家戰略情報科科長，這個新設立的機構和安全局、軍事情報局不同，主要負責國家戰略層麵上的一些工作，而楊秋也是希望借此分化掉權力越來越大的安全局。使幾個部門能互相牽製不至於一家獨大。可惜他現在已經不具備成為派遣海外的優秀特工的能力了，所以頗有些遺憾的拍拍腿，看看身邊躍躍欲試卻又有些緊張的弟子，笑道：“雨農，不用這麽緊張。能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嗎？和日本那趟列車有沒有關係？”
23歲的戴春風原是浙江師範大學學生，1915年在上海結婚後投身國民警衛隊任海關巡邏軍警，17年考入國防大學。是第四期情報科二年級學生。也正因為這次報考，遇到從日本回來暫任講師的陳浩輝。因為為人聰慧，情報上很有天賦，所以陳浩輝重新出山後就把他帶來當助手，重點培養考察心性。
戴春風第一次出任務，雖然老師就在身邊但還是有些緊張，說道：“情報說是為西北的事情，英國已經屢次三番要求我們不要繼續擴大西北戰事。倒沒說和日本那車貨有關係。不過我聽說了件事情......軍情局和安全局在何時拿下日本那船貨上有不同意見，昨天方局長和張局長還開了碰頭會，聽說準備等日本人出海後再以走私的名義扣押！”
“這幫混蛋。他們這是唯恐天下不亂！”陳浩輝笑嗬嗬罵了句，說道：“這件事讓他們折騰吧，既然是軍情局提出的，總參肯定是要故意要搞一搞。”
“老師，你的意思是海軍......。”
“這不關我們的事情！”陳浩輝瞪了眼戴春風，這個弟子頭腦靈活心思縝密，非常有情報天賦，就是權力欲有些重，總喜歡打聽內部的一些事情，所以他借機敲打道：“雨農。如果你想做好這個行當，有些東西就不要沾！若是想沾......就改行吧。”
戴春風正是想做番大事的夢想年紀，怎麽會改行呢，何況他也喜歡這種工作。聽出老師話裏的警告意味，連忙點頭：“老師放心，春風知道錯了。”
“那就好。等會回去吩咐西北那邊。沒錯的話窮黨也該派人來了。”
“是。”兩人悄悄交談著，沒引起半點漣漪。
被記者團團圍住的潘天授和普通人一樣，對這種無處不在的暗流毫不知情，西裝革履眼眉開花。1912年，身為貴州青溪創始人潘露之子的他遠赴四川求見楊秋，立刻獲得投資，當塗鋼鐵廠開始探勘選址。1913年初定位礦坑，資金全部到位，他攜帶礦石原樣遠赴美國實驗挑選設備，並於當年稍晚些時候向美國鋼鐵公司采購平爐等冶煉設備，購買鎳鋼、螺紋鋼、工字鋼、無縫鋼管、H型鋼、軌道鋼等7種型材加工設備。14年春鋼廠破土動工，16年美國技術員全部抵達、工人培訓完畢，當年就產出粗鋼10萬公噸。到1917年鋼鐵產量就已經達到40萬噸規模。18年增加漢陽自產平爐2座，產量75萬噸，年底又增加1座從俄國運回來6000噸大型油壓鍛造機，2噸瑞典產電爐2座，首次具備超大型型材的加工能力，具備生產汽車用冷軋薄板的能力。今年從1月至今才10個月，粗鋼產量暴增至101萬噸規模，成為全國乃至亞洲第一家擁有百萬噸粗鋼冶煉能力的亞洲最大鋼鐵廠。
這不僅僅是他個人的榮譽，更是楊秋下定決心振興工業的真實寫照！當塗也已經成為民國工業進步的一個縮影。
漢陽和重慶兩廠走的是軍工高端路線，加上鐵礦石資源並不豐富所以並沒急於增加產能，一直穩定在年產50萬噸規模。不過前者與法國合資了長春，後者也已經前往阿拉木圖和東哈薩克找礦，所以並未停下擴張腳步。奉天鞍山鋼廠設計產能最初隻有15萬噸，目前已經向漢陽、意大利和瑞典訂購冶煉設備，資源優勢更好的他們正在努力追趕。長春中法合營鋼廠設計產能是100萬噸，但之前由於工人不足。鐵路沒通到茂山礦區所以一直在用鞍山的鐵礦石，產量嚴重不足，但隨著鐵路通車在即，預計明年將達到40萬噸規模。包頭已經開工。明年也將至少20萬的產能，再加上已經破土動工的百萬噸級昆明水城鋼鐵廠和計劃中的西北烏魯木齊鋼鐵廠，粗鋼產量有望在1925年前突破500萬噸這個強國分界線！
除了大型企業外，閻錫山撮合的山西太原鋼廠、前老北洋現任交通部長梁士詒投資的山東煤鐵廠，宋煒臣聯合幾大富商搞的武昌造船廠和寧波船廠、巴玉藻在重慶辭職和幾位留美同學一起開辦的湘南飛機廠、譚延闓投資的長沙汽車廠等等新生私營重工企業也在蓬勃興起，雖然受限於資金、技術規模都不大，但民族私營工業萌芽已經露出了小苗。
有人也擔憂政府官員涉足工商會導致一些不好風氣。但這是時代的選擇！在谘詢不發達的年代，這些人掌握著第一手信息，隻有他們才能追上世界的腳步，即使歐美最初搞工業的也都是政府和貴族，所以楊秋對這種現象睜一眼閉一眼，因為隨著社會發展、教育、法律完善總歸會慢慢好起來。
一個個數字被刷新，鋼鐵產量逐年攀升。楊秋1915年提出的民國第一個5年工業計劃正邁入最後衝刺階段。漢陽、重慶、鄭州、江南、馬尾、求新、青島、欽州、當塗安慶、湘潭（煤炭和化工）、廣南（廣西雲南有色金屬）、奉天、長春、包頭、九江，15個國有或私營集團性質企業初步成型。僅僅他們就擁有21個軍工項目。還有包括3家飛機製造廠、5家造船廠，5家鍋爐和蒸汽輪機廠，6家拖拉機和卡車廠、4家發動機廠。3家機車廠，24個不同機械和金屬加工廠，7家化工和化肥廠、19家煤炭和有色金屬冶煉廠等117個子企業！工人總數從漢陽初始的2萬增加到目前的35萬。1918年歐戰頂峰時最高年總產值高達15億民元！僅他們就為國家帶來近4億民元的財政收入。
15億民元產值看似很多，不過與歐美工業的裝備製造業相比卻還遠遠不足，所以民國財政收入還沒徹底擺脫對農業的依賴。而且其中有些工廠還非常原始，有些更是才開始興建，但這無礙他們正逐步撐起民族工業的脊梁。拿回關稅得到保護的他們可以暫時避開國際廉價商品的衝擊，可以專心擴張加速發展，人口和國家建設項目中的采購傾斜確保他們渡過最初的資本累計階段。更關鍵的是，由於他們采用的都是楊秋提出的子係統承包和初級流水線方式。所以隱形總產值遠遠超出幾倍，全國上下圍繞大約有2到300萬人在圍繞他們生活。
國家級電力、運輸、石油、製藥、通訊和光學等等新產業又隨著發改委開始擬定第二個五年計劃逐步浮出水麵，財政部也開始擬定第二輪私營企業扶持名單......。難怪黎元洪都笑得合不攏嘴，這個便宜大總統他是越當越有心得了，拉著潘天授等人很是熱情，還當著工人和記者的麵。展現了一下演講能力，鼓舞大家要再接再厲。
難得興致高，黎元洪腆著肚皮還想再說說，王安瀾走過來拉住他：“大總統。英國大使來了，想見您。”
“他來做什麽？”黎元洪小眼睛一擠，看向邊上的楊度，後者微微一笑：“副總統下令出兵俄國，還從伊爾庫茨克和新疆再抽調3個旅支援安集延，西北.....他們著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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