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五章 大國之路（完）
南京的中央警衛103師駐地內，氣氛凝重。
這個南京最大武裝力量被一圈圈鐵絲網與外麵世界隔開，但隔得開人來人往卻隔不開風雨滿城的針對楊秋的彈劾議案。與外界紛擾不同，那些所謂的民國政治家們在侃侃而談時，總不自覺的忽視軍隊，隻有少數人不敢怠慢。因為他們知道，以楊秋在軍中的威望，別說真被彈劾下去，就連出現彈劾兩個字都足以讓士兵們跳起來拔槍相向。所以為確保安全，三師的士兵們全被勒令回到宿舍休息，任何人都不得踏出軍營半步。
這個決定讓士兵們很不滿，但軍令如山也隻能先忍著，不少人激進的年輕人已經做好打算，要是楊秋真被彈劾，他們毫不介意把天都捅個窟窿出來！這種緊張沉悶的氣氛讓宋子清都不敢輕易忽視，身為國防軍總參謀長，不僅第一時間嚴令國內外各支部隊等待結果，還親自趕到這裏坐鎮。
蔣方震趕到這裏時，恰好見到幾個來探聽消息的軍官，等他們走後打趣道：“滋味不好受吧？”
豈止是不好受，簡直是度日如年！國防軍百萬將士，十之八九出生貧寒，家人超過八成受惠於“軍人家屬優先”這項政策而進入工廠，進入國有農場！所以宋子清也搖頭苦笑。通過這種方式和軍事上的傑出能力，楊秋在軍中的地位和威望是非常可怕的，這支他一手建立起來的軍隊中有太多狂熱的追隨者，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嶽鵬和蔡鍔！也包括這個故意打趣自己的蔣百裏。從辛亥創軍，安定西南北伐一統。中日戰爭和西線勝利後全軍上下更差點把他提出的戰術理念用香爐供起來。軍隊本來就是護短的地方，這種護短不僅僅是軍官保護士兵，士兵也同樣愛惜自己的上司，尤其是那些帶他們創造輝煌，能在戰場上救他們命的人，更是沒有道理的護短。所以軍隊裏誓保楊秋推進改革的呼聲之高是外麵根本無法想象的，為此他不得不暫時把歐洲戰事都交給馮國璋幾人處理，親自出馬來壓住這些家夥。
說道：“這些家夥沒一個安分的。攙和的熱情倒比訓練還高。”
蔣方震不以為然嗬嗬一笑，說道：“話也不能這麽說，我認為軍人應當有自己的政治立場，不幹涉內政不代表就願意坐視國家垮掉！何況他們這樣也是擔心副總統。如今我國能有這麽好的局麵，都是副總統帶他們打出來的，他們當然不願意看到被少數政客毀掉。別人我管不著，起碼我是讚成改革的！經濟上的問題不說，光說國防需要吧。東北和西北都是戰略重地。尤其是西北更是格外重要，如果沒有足夠人力拿什麽屯田戍邊？俄國內戰終有結束時，不管誰贏都不會甘心被我們占這麽多地！隻要伊爾庫茨克一天在我們手裏，整個東西伯利亞不管有沒有名分就是我們的！所以這五年內必須多移些人過去。
現在英法需要我們，哪天不需要的話誰能確保他們不會轉頭扶持日本？日軍還駐紮在朝鮮，上次失敗不服氣的一大堆！說不定早就在等機會重新跨過鴨綠江。再說海軍，海防是最耗錢的，上月薩老頭他們又提出要再建4艘重巡洋艦和8艘輕巡洋艦的計劃。空軍也馬上要設立了，看歐洲的軍事技術發展，我預測空軍未來將非常重要！所以保持全國兩到三千架飛機的規模必須的！如果不改革。不促進國內自身的發展，靠戰爭紅利就能支撐起那麽大的國防需要？副總統的話你也聽了，我們是大國！天生的大國！一個大國人民如果人人都食不果腹，還有何臉麵談國防？”
“行了，你啊就被在這裏添亂了，等事情結束早點滾回武昌專心當老師去。”宋子清聽完他這番煽動的話，頓時又笑又氣瞪了眼。幸好四周沒有軍官，要不然這種話還不知道煽動起多大的亂子呢。蔣方震也不生氣，笑笑後突然貼著耳朵問道：“有件事一直想問子清，你說副總統這回要真有事。你怎麽辦？”
這句話讓宋子清微微一震，扭頭看去。
雖然他笑著說這句話，但眼睛裏卻分明寫著某種東西。是啊，如果楊秋有一天真出事自己該怎麽辦呢？軍隊該怎麽辦呢？宋子清想想，鄭重的呼出口氣：“記得鬆坡那句話嗎？欲建軍國民、必先鑄國魂！總司令為何要改革，為何要鏖兵歐洲？他就是想塑造起國人心中的大國神魂！隻要他不走那一步......我就跟隨他！”
那一步......蔣方震笑笑沒說話，他比絕大多數人都清楚。如果這份以程誠名義草擬的土地改革法案通過，楊秋離那一步就很近了！他會不會走那條路呢？
國會大廈前人山人海喧囂吵鬧不絕於耳，大廈內卻隻剩下呼呼的喘氣聲。連唐紹儀都瞪大眼睛望著麵無表情地楊秋。暗道他這次還真是有些無恥。把對他的不信任投票和土地改革法捆綁起來，分明是告訴大家“支持他楊司令就是支持土地改革，不支持土地改革就是反對楊秋！”這還怎麽選？別說這麽大動靜的土地改革法案了，就算是最小的土地法案想要在國會通過必然會爭得麵紅耳赤，這不是國社控製絕大多數就能順理成章通過的東西，畢竟國社也不是人人都支持土地改革的，前幾年的迅猛擴張後保守派也相當多。
現在回過頭看，楊秋分明早知道單獨拿出來肯定會有波折，所以從開始就在等這個機會了！導致大家連提出拆分的借口都沒了，因為剛才那番激昂的講話實際上就是一頂頂大帽子，誰還敢上台去辯論？看看楊司令不時斜藐的眼神就知道，今天誰要是真敢唱反調，事後就等著他雷霆萬鈞的打擊吧！再說徹底點。他手中還握著最大一張牌呢。他甚至不用做任何事情，隻要等嶽鵬和蔡鍔兩人班師回朝，就能輕易讓黎元洪解散國會實施軍管，甚至走那一步......都極有可能！
看看氣急敗壞眼看要發作的梁啟超等人，身為國內資格最老的政治家之一，唐紹儀知道自己應該打破這種沉悶表明立場了，因為他最擔心的不是土地法，而是破壞好不容易起來的共和國體。所以他站起來後。在眾目睽睽下慢慢舉了手：“唐某支持副總統！支持土地改革法案！”
“我們湖北支持副總統，支持土地改革法。”
“四川支持......。”
“湖南......。”
“河南。”
“.......。”
唐紹儀這句話後，各省的國會議員哪還敢怠慢，紛紛起身表態支持楊秋和土地改革法案，不到片刻除蘇浙皖和廣東四省外全部宣布支持。眼看大勢已去，汪兆銘和幾位民黨議員對視後，也終於站了起來：“我們支持......副總統和土地改革法案。”
“汪兆銘，你們......。”梁啟超氣得指著民黨剛要罵娘。坐在不遠處的浙江國會議員終於撐不住了，起身也宣布支持。蘇浙皖是共和黨根據地，浙江這根支柱一倒安徽自然不會願意獨自承擔楊司令的事後怒火，到最後隻剩下江蘇一根獨苗苗。眼看所謂的彈劾不僅被提也沒提，反而被楊秋借此強壓通過了至關重要的《土地改革法案》，頓時氣極反笑，狀若瘋狂的大喊道：“這便是共和？便是共和！宋漁夫，你睜開眼睛看看吧，這便是你臨終所托的共和國體？哈哈......。”
這種撒潑的作風讓好多人臉上掛不住了，鄺煦堃氣得剛要去找警衛卻被楊秋一把拉住：“做好自己的事。問心無愧就行，至於他......還不配和我談共和！”冷冷的話語中，幾位共和黨議員攙扶著梁啟超離開來人會場，隨著他們離去，不僅彈劾楊秋的議案自動作廢，土地改革法案也最終被通過。為紀念程城烈士，國會正式將該法案命名為《程城法案》以表彰其在國家土地改革和農會建設上的卓越貢獻。
一直到下午五點，緊閉了一天的國會大門終於緩緩開啟，之前梁啟超的中途立場就已經掀起軒然大波，當大門打開後。蝟集在國會大廈四周的人群頓時**起來。當楊秋走出大門的那一瞬，比雷鳴還響亮的歡呼聲如同旋風般響了起來！“副總統萬歲！中華民國萬歲！”脾氣憨直的郝崇文早已淚流滿麵，和大多數人一樣，他不知道如何組織自己內心的歡愉，他隻知道，千百年來國家終於第一次把他們這些泥腿子當人看了！千百年啊.......這是何等的漫長！祖祖輩輩都過著半奴半契生活的農民們，不僅可以堂堂正正宣布自己是這個國家的自由公民。更有了一部專門的法案，保護他們的利益！
“程城兄弟......你一路走好！”郝崇文哭著跳著笑著，想起總計才見過幾麵的程城。又突然傷心地捂著臉跪在了地上。
泰格卡瑞斯衝入人群拍攝下一張張感人至深的照片，片刻後他又再次將鏡頭重新對準站在國會大廈門口的那個身影，試圖用膠片記錄下這個最重要的時刻。
但楊秋卻出人意料的沒有任何演講，甚至沒做出任何手勢，隻是靜靜地聽著比爆炸還猛烈地呼喊，望著麵前這些因為《程城法案》受惠，甚至在不久的將來就可以擁有自己的土地的淳樸麵龐，感受肆意的淚水中那份喜悅，心髒如最劇烈引擎跳動著。沒有回到這個時代的人是很難理解他們為何這般高興，因為他們受的苦難太多太多了！所以哪怕是一點點小進步都足以激發最強烈的感恩的心。何況這不僅僅是小邁步，而是一次巨大地跨越！要知道，即使最早改革的西南地區，也有大把田租超過三成，也有因契約含糊被隨意盤剝加租的事情發生。而在土地嚴重的蘇北等地區，農民們往往要接受四成左右的高昂租息，即使荒年都不能幸免！而且一旦交不起就會利滾利的一直滾動下去，直至徹底葬送全家老小！
現在《程城法案》就杜絕了這種弊端，以法律形式規定了田租不得超過當年收入兩成的底線！而且還將推出公租田製度，逐步打破土地被地主士紳壟斷的局麵！地主們雖然能繼續獲得兩成不勞而獲的收益，但卻需要每年交納價格不菲的土地增值稅，至於超出規定的田地麵積更需要每年繳納土地保有稅！在這種情況下，土地將隻能確保溫飽而不是暴富，那些想靠土地一夜暴富的人將不得不出售土地轉戰工商，政府就可以買下這些土地創設更多的公租田。
有了政府公租田，士紳地主的話語權將逐步減小，那些不需要繼續依靠他們生活的農民終於能擺脫無形枷鎖。從後世五十年代的經驗可以看出，當國家穩定農民獲得自由後，對生產力的促進有多麽重要！東北和西北有了移民，發展將更加迅速，中原和江南人口密集的情況得到改善，疏散後地區出現大片大片的空餘土地，就為再次興盛騰出了空間。漢陽那邊15匹馬力的兩衝程拖拉機已經開始製造，隻要等戰爭結束，等合成橡膠廠逐步完善，等鋼鐵產量爆發起來，就能源源不斷提供給市場，以小型拖拉機為代表的農具推廣不僅可以再次促進生產力，也能為利用更多目前無法利用的土地打下基礎！
更更重要的是，地方上氏族的堅冰被打破了，有農會支持再加上已經控製的工商，將來任何改革法案都可以得到順利推行！土地將再也不是限製這個國家前進的累贅，四萬萬農民一旦解決自身溫飽後，爆發出的能量足以融化一切！雖然這條路還注定有波折，雖然肯定還會有阻撓，但無論如何《程城法案》都將成為一個裏程碑，因為它讓自己推開了夢想的大國之門！
楊秋抬起頭，望著紅豔豔的斜陽緩緩放開了緊握一天的拳頭。有誰想到，他甚至已經做好了強行解散議會，以軍管取代憲政的準備！現在想來他也不禁冷汗淋淋，隻有他知道，如果剛才稍有差池，那麽自己又將走上另一條路！他從心裏不喜歡那條路，雖然他能保證控製住自己，但卻無法保證控製幾十年後迅速膨脹導致尾大不掉並最終吞噬掉一切的官僚群體。
還好......一切都過去了，起碼暫時不用再進行扔硬幣式的選擇。一個新民國正在徐徐走上世界大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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