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二章 你們把我賣掉好了！
東京的首相府內暮色沉沉，氣氛和外麵陰霾的天空一樣壓抑。
三年前的510事變給這座城市和國家的影響實在是太大太大，這是任何筆墨都難以形容的，以至於幾年的今天依然能見到不少當初被焚毀的房屋和受傷失去工作淪為乞丐的工人。雖然在那之後得益於歐戰爆發日本也獲得不少代加工訂單，英法還主動減免部分債務，國內財政在三年後終於首次出現盈餘的好轉跡象，但卻再也見不到日清和日露戰爭後那種全國上下潮氣蓬勃群情激奮的火熱景象。
日本怎麽了？
在長達兩年政治角逐中好不容易勝出的田中義一突然發現，自己接手的根本不是想象中的日本，而是一個棘手無比的爛攤子。大陸戰爭失敗不僅將明治時期所獲得的成果完全毀掉，還激起大海對麵民國上下的狂熱民粹主義，各種各樣對日本的限製措施不斷湧現。礦石沒了、木材沒了、煉焦煤沒了、連留學生都全跑到歐美去了。關係國家安危的30種重要資源中，日本本土隻能提供2種，原本可以提供7種的民國卻在拿回全部關稅和郵電權後，故意利用戰爭肆無忌憚踐踏當初達成的《民八條協定》，以戰爭管製為借口停止對日出口或幹脆報出個天價，使日本一下子仿佛回到1894年前的環境。
不！楊秋甚至比1894年前做的更絕。
當日本從深淵中緩慢掙紮而起後才發現，歐戰爆發三年來世界已經完全變了個摸樣。美國參戰、沙皇倒台、歐洲筋疲力竭隻剩一口氣！遠東更是變得連他這種政治家都無法想象。利用向東西兩線派遣80萬華工和60萬士兵，楊秋不僅為民國政府換回價值50億的天量貸款，還免費得到幾十家幾乎是直接從英法搬過來的完整工廠。最近更利用“不留給德國和窮黨”的口號，在烏克蘭和烏拉爾等地大肆搜刮。據說，僅在葉卡捷琳堡和車裏雅賓斯克兩地就搜刮出數十噸黃金和數百噸白銀，又把東北的俄國財產全部接收，不久後伯力和整個阿穆爾河流域也都要落入他的手中！就算把這些撇開，光整個西伯利亞鐵路線上有至少2000輛火車正日夜兼程往東北和庫倫轉運物資。用個最簡單的計算方法，以每列火車一次掛載10節、每節車皮運送30噸計算，光這些火車跑一次單程也可以帶回60萬噸各類物資！如果跑上半年，那就是300萬噸！即使全部運送價值低廉的鋼鐵也價值驚人。
楊秋當然不會去那寶貴的車皮運送便宜鋼鐵，那些搜刮的黃金、白銀、珠寶和成套機械設備才是大頭，總價值怎麽算也要超過英法提供的天量貸款。但這些僅僅是外部輸入，內部同樣日新月異。依靠龐大的本土資源，民國對歐年出口從1911年的2億美元暴增至現在的20億美元（約合100億民元），其中僅大宗煙草、桐油、精鎢礦、稻米、豬鬃、白糖、生絲、棉紗就每年能獲利10億民元，是獲利不是總額！而最大的陸軍彈藥和武器出口更是突破仿造階段，直接進入利潤最高的技術轉讓！
回過頭再看自己，窮兵黷武數十年後國民依然貧窮，土地問題還是沒解決，糧食都無法自給。除了堆滿碼頭的海軍戰艦外，幾乎沒一樣拿的出手的東西。所以田中義一對波爾多會議是充滿期待的，日本上下都認為可以通過主動配合盟友打擊俄國窮黨，借出兵西伯利亞的機會斂財換取類似民國的利益，但一封電報卻將所有幻想擊破！
阿穆爾河流域至東哈薩克斯坦的巴爾喀什湖，足足兩千公裏長的東西伯利亞肥沃之地被中國托管，而海參崴也直接被英法中美四國托管成為國際自由港。雖然之前就想過這些地方會被中國接管，但當消息傳來大家還是心痛不已。更加心痛的是，由於美國施壓，原本英國答應給自己的鄂霍次克海和勘察加半島都被擱置討論，麵前隻剩下一個小小的樺太島（庫頁島）。南樺太島有煤礦、北樺太島有石油，的確可以稍稍彌補國內所需，但問題是至今那裏也找不到任何冶煉需要的煉焦煤，至於據說儲量有一億噸的大油田的詳細位置同樣在美國手中，這三年陸軍部費盡心思都沒有準確定位油田位置。
向美國購買具體位置？
開玩笑，美國早就垂涎北樺太島石油利益，怎麽可能把油田位置賣給別人。
現在田中義一和在座的內閣成員都後悔了，如果能堅定執行高橋是清臨死前提出的以出兵換利益的計劃，現在民國所擁有的都將歸於日本，國內能迅速完成鋼鐵和工業革命，而不像現在這樣依然處於半農半工的不死不活窘境。
“田中相。過去的事情就不要說了，大日本帝國需要向前看。”說話的是陸相山梨半造。這個喜歡貪小便宜的陸軍中將因為上原勇作、神尾光臣和寺內正毅等人死的死退的退，幸運的成為了陸軍部掌門人。他繼續說道：“永田鐵山的電報已經很清楚了，北樺太島，鄂霍次克海和堪察加島，都是美國鞭長莫及的地方，我們根本不用多慮，反而應該立刻拿下以免夜長夢多！就請允許我們陸軍來完成這個任務吧。”
“那好吧，你們陸軍自己就劃船去吧。”
山梨半造剛說完，旁邊就響起海相加藤友三郎的奚落聲。刺耳的聲音讓旁邊幾位差點想捂嘴巴，就連田中義一這麽深沉的人都忍俊不已，但很快又覺得有失體統，連忙直起腰：“加藤君，這是內閣會議。”
加藤友三郎是老資格海軍人了，中日戰爭時期還曾擔任第一艦隊司令。今天之所以失態完全是因為山梨半造讓日本陸軍獨自承擔的行為又勾起海軍的怒火。想當初要不是陸軍擅自帶走沒用的小皇帝，如果不是執意開戰，如果沒有青木宣純那些陸軍軍官以下犯上製造聳人聽聞的510事變，堂堂大日本帝國怎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呢？當然，海軍最生氣的是後兩艘扶桑級戰列艦建造計劃因為缺少資金被砍掉，使得海軍夢寐以求的八八艦隊一下子少了2艘。最近由於財政出現好轉跡象，英國也原則同意供更好的HT高張力裝甲鋼，一直在琢磨建造兩艘更強戰列艦以繼續保持對民國海軍的絕對優勢。
山梨半造氣呼呼瞪著加藤。心裏暗罵海軍卑鄙！陸軍容易嗎？且不說中日戰爭中被打殘的四個師到目前都還沒有組建起來，光是為對付朝鮮遊擊隊每年就需要吞噬掉大量軍費。眼瞅海對麵的楊秋用英法的武器裝備和軍費白白建起35個步兵師，還獨自圍殲整整一個德國精銳集團軍，鍛煉出一支媲美歐洲的強大陸軍，想想就讓人心寒！現在新義州在人家手中，朝鮮遊擊隊就是他一手扶持的，還搞出朝鮮國社來。雖說他的拳頭還在外麵，但遲早是要回來的，不趁現在出兵撈取好處多要軍費，難道等幾十萬大軍回國後在準備？
互相瞪眼的陸海兩大巨頭讓田中義一更加心煩，國家都這樣了，可陸海之爭不僅沒緩和反而因為510事變對峙更加嚴重。眼看楊秋在北麵大把大把撈銀子，撈好處，日本再不出手等他消化完阿穆爾河流域繼續向北延伸的話，豈不是更棘手了！所以他忍下這口氣，問道：“加藤君，以你的意見現在應該怎麽辦？”
加藤友三郎等的就是這句話，裝模作樣想半天後說道：“我們海軍是擁護首相的決定的，不過北進實在太危險，美國很顯然不希望我們繼續向北發展，所以我認為應該先控製北樺太島，至於鄂霍次克海和堪察加需要再等等。何況我們海軍現在沒錢，連出海都非常困難，要是美國海軍幹涉就無法保證陸軍安全了。”什麽叫出海都困難？是的，日本的確財政緊張，但也沒到艦隊無法出海的地步，這根本是變向伸手要錢嘛！山梨半造氣呼呼道：“既然海軍沒空，那麽就由我們陸軍承擔吧，露西亞的海軍已經被困在海參崴沒有能力幹涉樺太島了，隻要租借幾艘商船就可以。”
“露西亞的海軍是被困住，但別忘了還有支那海軍存在！他們向美國購買的2艘安海級戰列巡洋艦（外界將大型巡洋艦歸納為戰列巡洋艦）三天前已經穿過巴拿馬運河，自己建造的2艘也將在明年服役。他們在青島和旅順駐紮有4艘巡洋艦、8艘潛艇、10艘驅逐艦和很多快艇！而且山梨閣下別忘記了，小型艦船可以輕易從圖門江北上進入黑龍江，再從富錦前往阿穆爾河，那樣就可以直接抵達樺太島了！如果你們陸軍自認為有能力擋住艦炮的進攻，那麽我們海軍也願意繼續休息。對了，最好你們連兩年後的台灣問題也解決掉，我會向天照大神祈禱，求他幫你們陸軍擋住4艘支那戰列巡洋艦上的36門重炮。”
山梨半造臉色頓時黑了下來！雖然加藤友三郎話不中聽，但最後幾句卻說得沒錯。波爾多會議上中國始終不答應將樺太島交給日本，法國也出於需要中國打擊俄國的決定支持中國，美國因為不希望中日向北發展威脅阿拉斯加安全，也不答應出讓北樺太島，所以英國才選擇擱置的辦法。如今日本要是動手，即便美國是虛張聲勢但難保中國不會趁機搗鬼，雖然大型軍艦避不開日本，但小型內河淺水炮艦卻可以很輕易沿黑龍江而上抵達鄂霍次克海，威脅樺太島和陸軍的安全！最重的是還有兩年中日之間就要攤牌台灣問題了，如果沒有海軍撐腰談的機會都沒有，所以他再狂妄都不敢打包票不要海軍配合，想想幹脆挑明話題問道：“那麽加藤君不妨說出你們海軍的要求吧。”
加藤友三郎哼哼半天，豎起兩根手指：“第一，不要進入鄂霍次克海和勘察加半島，目前激怒美國是不明智的決定。第二，我們海軍的艦隻都太老了，無法應對2年後的台灣危機，所以需要建造2艘新的戰列艦、8艘輕型巡洋艦和20艘驅逐艦。”這回別說山梨半造了，就連田中義一都直接跳了起來。出兵北樺太島利益才多大？如果找不到油田都可能拿不到出兵費用，除非是進入鄂霍次克海和堪察加還有可能彌補開支，畢竟哪裏有俄國已經開發的煤礦和一些其他礦藏，但你們海軍不僅不支持出兵兩地，還要一口氣建造30艘軍艦。
“你們把我賣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