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零章 新掌門人
清晨五點,當陽光緩緩從海平麵升起時,德國戰列巡洋艦分隊緩緩從迷霧籠罩的赫爾戈蘭島旁駛過,希佩爾將軍下令呂佐夫號戰列巡洋艦升起旗艦旗。
秉文也在同一時刻抵達塞德利茨號低矮的艦橋,哈坎艦長神色興奮眼睛通紅,看得出他應該是一夜沒睡。這種情況並非戰艦之福,但昨晚又有誰能真正睡著的呢?透過舷窗他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呂佐夫號,優雅地艦型、正來回轉動測試的炮塔,還有海風中獵獵飛揚的德國海軍旗。
戰艦已經出海,無線電保持靜默,艦長也終於開口告訴軍官和水兵們將要經曆怎樣一場戰鬥。
航海桌前擠滿了軍官,哈坎看了眼站在最邊緣的秉文手指沿島嶼向前移到斯卡格拉克海峽,神情輕鬆:“潛艇報告,這片開闊海域中每天都有英國佬出沒,所以我們此次的任務非常簡單!去撓撓他們的咯吱窩,然後將他們引向......這裏。”他的手指停在戰列巡洋艦對分隊後三十海裏處,這是舍爾將軍帶領的戰列艦主陣,撮指為刀雙目精光大放:“或許戴維貝蒂將軍非常願意再來一次。”
戴維貝蒂這個名字無疑是塞德利茨號和所有德國大洋艦隊最痛恨的,多格爾沙洲海戰中正因為他的艦隊才功敗垂成,不僅造成布呂歇爾號沉沒、塞德利茨號也重傷幾個月不能動,還給德國海軍帶來嚴重的信任危機!隨著陸軍需要更多大炮和坦克,德國海軍已經無力建造更多軍艦,甚至還因此導致急需的馬肯森級戰列巡洋艦速度放緩。所以無論是報一箭之仇還是為海軍贏回尊嚴爭取更多資源,此戰都不容有失。
雖然哈坎說的很簡單。但其中的涉及的戰術和佯動卻非常多,從出發開始靠輕巡洋艦迷惑敵人到最終的誘敵伏擊。稍有差池便是船毀人亡的結局。舍爾將軍是那種嚴謹甚至古板的海軍將領,能讓他拋出五艘戰列巡洋艦做誘餌可見已經下了非常大的決心!從戰術看如果能成功誘使貝蒂的戰列巡洋艦分隊出來,那當他們撞上後麵強大的主陣,尤其麵對兩艘巴伐利亞級上16門可怕的380毫米艦炮後,根本沒有幸存的可能!
“艦長,呂佐夫號旗語,更換無線電通訊密碼!”
瞭望員的呼喊讓秉文雙肩一震,由於前往卡波雷托所以他並不知道哈坎後來是怎麽做的,但這句話卻無疑表明楊秋不僅猜測準確,而且德國海軍已經進行試探並得出結果!
哈坎似乎猜到秉文的想法。向他點點頭:“我隻想說。德意誌海軍必須感謝你的大膽預測。”軍官們愕然地望著兩人,知道哈坎重複他當日的推測並由潛艇和巡洋艦試探多次得出結論後,眾人看向他的目光全都變了!
“這隻是運氣。”秉文不敢居功,學德國人微笑的攤開手表達自己隻是好運時,斯卡帕灣內的英國海軍艦隊卻已經悄然出航。雖然比平行世界晚了四個小時。但無處不在的英國特工們依然通過努力探明德國大洋艦隊已經消失。這個消息對英國和皇家海軍來說無疑是震動的!當他們已經習慣端著咖啡用俄國人提供的德國密碼本窺伺敵人一舉一動時,卻忽然發現原來對手已經識破自己還設下一個圈套!
別說整整一支艦隊,就算被一艘戰列巡洋艦靠近英國海岸都將造成極大恐慌!
出擊!出擊!
戴維貝蒂將軍帶著9艘戰列巡洋艦衝出斯卡帕灣,傑利科將軍龐大可怕的戰列艦主陣也緊隨其後,劈開波浪向斯卡格拉克海峽衝去。(_)
汽笛嗚咽,來自法國的艾瑪號貨船緩緩靠上九龍碼頭。
譚人鳳和胡漢民焦急地望著水手放下舷梯,從歐洲湧入的難民如潮水般蜂擁而下,眼看人越來越少時兩個身影終於出現在舷梯盡頭。
筆挺的格子花西裝,歐式旅行帽。咖啡色皮箱和褲子一樣顏色。留法三年的民黨俊傑汪兆銘帶著滿臉疲倦走下舷梯,他身邊還有一位同樣風流倜儻的年輕人,但胡漢民看他的目光卻頗為不屑。沒了袁世凱這座大靠山,一個公子哥能做什麽?所以他隻顧拉著前者問好:“季新,可算是把你盼回來了。”
這語氣讓剛下船還有些迷迷糊糊的汪兆銘有些詫異,看向譚人鳳:“石屏先生。展堂兄這是?”
民黨退敗後不少人都隨孫逸仙遠赴南洋海外,譚人鳳雖說避居湖南老家但也時常在兩地走動,所以很清楚目前民黨的情況有多糟。尤其在中日大戰後楊秋地位愈加不可動搖,西南和中原大地掀起的土改風又讓國社越來越穩固,眼看翻盤無望不少人幹脆當起愚公不問世事,或幹脆回國假借搞實業的名義偷偷投入國社門下。
五年前還大有橫掃天下氣勢的民黨如今已經殘花凋零江河日下,除伍廷芳、蔡元培和章士釗還在死撐門麵外,隻有北京的廖仲愷還算後起之秀中較為出色者,至於原來軍中幾位在中日戰爭後也紛紛改投國社。更氣惱的是,那些人才剛轉臉,就一副不屑為伍的摸樣,開口閉口都是楊秋和國社,連給他們寫信問好都愛理不理,好幾個連拆都不拆就直接寄回來以示徹底隔斷。
唯一一位還在堅持的就是剛被發配萬裏之遙的李烈鈞,但區區一個營長又能做什麽?想起當初武昌群雄聚義也就剩那麽寥寥幾位,譚人鳳長歎口氣心寒道:“哎......季新有所不知,克公怕是不行了。”
“怎麽會這樣?前些天書信裏不是還好好的嗎?”汪兆銘暗暗撓頭,暗道自己回來得還真不是時候。雖然他知道黃克強避居香港後身體就很差,加之民黨衰敗眾人倒戈,心情鬱結導致長期臥床不起,但卻沒想到這麽快就開始惡化。聽聞這個消息哪還顧得上寒暄。叫來黃包車就準備趕往黃府,可袁克定卻因為身份加之也有些畏懼。所以避開先回飯店休息。
三人抵達黃府後,隻見徐宗漢坐在床邊眼窩紅紅,床上當年身材高大為革命奔走疾呼的克公如今臉頰消瘦,眼窩深陷,頭發更沒剩幾根。靠背的幾個大枕頭邊堆滿了書籍,目光有些呆滯,看兩人這幅摸樣應該是夫妻間鬧了些別扭。見到三人徐宗漢連忙擦擦眼角起身讓座,黃克強臉上也多了幾分生氣,尤其見到汪兆銘後更眼睛一亮:“季新回來了,還不快倒茶。”
“克公......。”見他這幅摸樣。汪兆銘也難掩心緒拉住他枯瘦的手一個勁自責:“兆銘來晚了。來晚了!”
民黨年輕一輩中,黃克強對他還是很看重的,好幾次在病榻上都提及法國留學的他,章士釗來訪時還兩人都覺得今後能撐起民黨的非汪兆銘和廖仲愷兩人莫屬。此刻親眼見到他也心情激動,但剛要坐直些卻一陣猛咳。嚇得徐宗漢連忙跑來捶背撫胸。黃克強急喘幾口氣才平複道:“我這身體都是當年老傷與他人無關,季新不用自責。”見他此時還滿心大義,絕口不提楊秋把他們這些人逼到如此地步的事情,胡漢民不忿怒道:“克公怎麽能這樣說?要不是楊秋絕情寡義對我們下死手,我等又豈會淪落到如此地步!”
譚人鳳坐在旁邊瞄了眼他沒說話。當初除了李烈鈞他們三督外,最出風頭這位。臨時大總統秘書長,大事要事一把抓,可眼看外界都在傳言他會成為孫逸仙繼承人時卻被清洗出南京,回廣州還沒穩住腳跟又再次被楊秋借口統一直接給收拾了。最後隻得和陳炯明等人一起逃到香港。
一下從高高落下,也難怪會如此激憤。
黃克強到不生氣,說道:“展堂豈可這麽說?國家一統、中日大捷!潑天之功豈可抹殺?我雖不能遠行但耳目卻未失聰,如今國內雖不敢說四海升平卻也興興向榮。前幾天居正來見我就說,如今武昌之外又建起長沙、上海、九江、鄭州和奉天五地工業基地,青島、天津、馬尾、廣州居次。工農比晚清何止強了十倍。去年不僅拿回關稅,賦稅還足足翻了倍!我等革命是為推翻滿清造福萬民,今既然國民已安又何必再圖區區虛名。”
一番鏗鏘有力的話讓譚人鳳暗暗點頭,就連徐宗漢都色眉輕揚欣慰自己總算沒看錯男人。汪兆銘在法國時就聽說國內氣象萬新蒸蒸日上,卻不知道原來已經發展到如此地步,雙眉緊皺似乎在進行什麽抉擇。隻有胡漢民依然嘴硬:“哼!居正如今已經是福建省長,去年又厚顏無恥改投國社,此等背信棄義之輩還指望他能說出些別的嗎?要是楊秋真心為民,又豈會眼睜睜將幾十萬苦力送往法俄兩國受罪?國內還沒太平,就又想出兵歐洲!我看他分明是薄情寡義好大喜功之輩!可憐如今的人都見利忘義瞎了眼睛,居然會奉承這麽個小人。”
汪兆銘皺皺眉,見他把楊秋貶得一無是處有些不悅。倒不是他讚同國社,而是他覺得至少目前楊秋做的還不錯。但他才剛回來也不想和胡漢民衝突岔開話題問道:“對了,孫先生呢?”
“逸仙去日本定居了。”譚人鳳以為他動了請出大神撐場麵的心思,搖頭道:“逸仙此去怕是不會回來了,季新若是想見他恐怕很難。”
汪兆銘再傻也不會去請出那個人回來!隨便投靠別的大樹都沒事,偏偏此人決不能碰!他要是重新回來估計國社和民黨立刻就會開戰,以楊秋對待政治對手的手段,隻怕怎麽死都不知道。所以立刻搖頭:“世界之大哪裏不能去,偏去日本這個漩渦之地!”他說的不是沒道理,中日之戰後兩國已經水火不容,即使現在太平但明顯人一看就知道潛流暗湧,此時去日本定居不是明擺著讓民黨難堪嘛。
連胡漢民都覺得不妥,說道:“為了個女人,值得嗎!要我說幹脆.......讓他退黨算了!”
“胡說!咳咳......。”
黃克強指著胡漢民猛咳起來,譚人鳳知道他被氣壞了,見狀連忙拉著說道:“展堂不可胡說,逸仙說到底都是我黨元老,即使有過也不可輕辱,還不如多用些心重振我黨聲威。”
胡漢民也知道自己過分了,連忙向黃克強賠不是說道:“重振?石屏先生說得簡單,楊秋手下那幫探子盯得不知多緊,上月我回趟廣州見朋友,回來就聽說那邊派人去打聽消息!此等卑劣做派實為小人行徑。”他說著說著又怒氣衝衝罵將起來,汪兆銘越聽心就越往下沉,說道:“事已至此,諸位就不要在動什麽心思了,如今重要的是盡快幫章主席想辦法扳回頹勢。”
黃克強暗暗點頭,說道:“季新說的對,所以我還有件事拜托你。”
“克公請說。”
黃克強吸口氣,指指書櫥讓徐漢宗從抽屜裏取來封信,拿在手裏親手交給汪兆銘後鄭重道:“季新,我知你不想卷入政事,隻是如今黨務艱難,我又是這幅殘軀實在......哎。我黃克強一生無爭,現在也不想和楊秋爭鋒之意,但既已共和就不能走倒退路,總要有人來監督他莫要為所欲為,所以還請季新去上海幫幫章士釗打理好黨務,擔起我們民黨的這份責任來!莫要讓人輕看吾等為國之心。”
望著手中這封信汪兆銘哭笑不得,他雖然也想做出番事業,但要是答應黃克強去幫章士釗無疑就是自己把自己扔進國社眼皮底下用火烤。這麽多年他早看清楚了,楊秋絕不是那種大公無私之輩,他這個人自私獨斷眼中容不得有人反對。說白了隻要別管他,聽他的話那麽發財升官他連看都不看,但要想指手畫腳就絕無好果子吃。
比起滿口仁義道德或者幹脆舉刀濫殺之輩,這種人才最可怕!有手腕、有兵權、性格直接、做事果斷、骨子裏無情而狠辣!錢財在他眼中根本就是糞土,滿眼隻有“國家大權”四個字。古語雲“竊鉤者誅、竊國者侯”與一心想當開國侯的人交手何等艱難。可......他看看黃克強那雙渾黃無神的眼睛,到了嘴邊的話卻又不知道該怎麽拒絕,最後隻得硬著頭皮先答應下來。
“好好!”見到他答應,黃克強臉色好了很多,仿佛看到民黨在這位新掌門人的帶領下重新輝煌的畫麵,笑嗬嗬道:“看我都病糊塗了,宗漢......還不去弄幾個菜款待季新和展堂,石屏兄......我們可很久沒喝酒了。”
“哈哈......。”譚人鳳也很高興,打趣道:“克公,如今你可飲不得酒。”
“得季新歸來相助,便是白水也有瓊漿味道。”兩人對視一笑,但卻苦了捏著書信手心發燙的汪兆銘,旁邊胡漢民也眼神閃爍似乎不滿讓一個昔日的邊緣人物掌握民黨大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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