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九章 美國介入
湖北工業公司廠區內，從上海趕來的美國公使代表漢格爾好奇地打量四周，作為商務參讚兼任美國鋼鐵公司駐華代表，一臉大胡子的他並非第一次參觀這個國家的大型企業，前高昌廟製造局，馬尾造船廠甚至日本八幡製鐵都留下過他的腳印，他印象中的亞洲企業無一例外都是髒亂差的典型。
但今天卻感覺到了一絲詫異，修整一新的廠房打掃很幹淨，通風和光線都非常舒適，電線也明顯被整理過，緊貼牆壁和屋頂抵達各個位置。每個車間都設置了明顯的中文銘牌，路口也都豎起了指引牌。遠處還有很多新廠房正在加緊建造，工人們開始將一台台新機器安設到預定位置，從他們的動作看非常小心，這說明大家都很愛護，其間還夾雜著很多歐洲麵孔，對這點他不奇怪，新設備調試，試生產一般都由歐洲提供技術支持。
漢格爾耐心看完工人們在歐洲技術師的幫助下安裝好大型且複雜的水壓機後，扭過頭看一眼楊秋：“尊敬的司令官閣下，這樣的規模已經不亞於歐洲工廠。我相信，三省在您的領導下，已經率先進入了春天。”
由於各國對新出現的巡閱使這個官職很拗口，所以都繼續稱楊秋為司令，他也很願意接受這個稱謂，笑道：“這要感謝我的德國朋友，如果不是他們的幫助，或許我們還需要繼續忍受寒冬。”說完後，他又笑道：“當然，您和公使閣下，以及美國對我們的幫助也很大，我已經在漢口規劃出了足夠的土地，工人們正在日夜平整地基，我相信再有兩個月......那邊會提前進入盛夏。”
漢格爾這次來就是為了敲定之前的采購合約，順便考察重慶、漢口兩大特區，美國政府對楊秋履行承諾開辦特區很開心，數十家美國在華公司已經躍躍欲試等著進入這兩個地方，但他還不想現在就攤牌，突然問道：“司令官閣下，我聽說貴軍使用了自己設計製造的一種新式機槍，我能參觀一下嗎？”
陪同的張文景和蘇洪生聽到這句話頓時緊張起來，漢一型機槍是國防軍的最新裝備，按照他們的思維那還屬於不能示人的機密。但楊秋卻不在意，在一個半殖民地國家，且是工商最發達地區使用新裝備不被人發現是絕無可能的，能保住幾個月實屬不錯，所以立刻讓人找來機槍廠廠長劉慶恩，落落大方的邀請漢格爾參觀。
漢格爾也微微有些驚訝，沒想到楊秋真會向他開放，其實美國對這種機槍並無太大興趣，隻是他個人對中國人能自己研製出一款據說媲美麥德森式的機槍感到非常好奇。
機槍廠是由並排五個車間組成，這裏是繼步槍車間後第二個采用計件製流水線生產的車間。從月初開始這裏已經開始製造改進型漢一型機槍，主要是以布倫式輕機槍為藍本再次簡化了零配件數量，口徑改為7.62毫米，使用國防軍選定的製式7.62*51子彈，製造複雜的螺紋散熱套筒被取消，以加粗槍管增大熱容量取代，安裝了新式防塵消焰退製器。使用新流水線方式後，這裏每月的產量已經達到了30支，等新設備全部投產，每月200支也並非夢想。
劉慶恩是和蘇洪生一樣的槍械高級技術專家，中國曆史上第一支半自動步槍也是他設計的，得到改進圖紙後他花費了大量時間琢磨研究，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款機槍有多好，所以講解時故意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彈匣、槍管，製造工藝等等次要細節中，最關鍵的機匣和消焰退製器根本沒拿出來。
聽說經過半年的試生產，目前每月可以製造30支這種機槍後，漢格爾並不驚訝，但對於楊秋表現出來的坦率卻格外滿意，說道：“看得出，司令官閣下還是一位非常好的管理人員，如果有一天您退役了，我想美國鋼鐵公司一定願意高薪聘請您。”
對劉慶恩微微一點頭，使了個讚許的眼光後，楊秋才說道：“中國並不缺乏能工巧匠，雖然我國的產業工人和無法於貴國相比，但我們也在努力。截止這個月，我們已經開辦了六所技術學校，到年底前這個規模將增大到三十所，未來三年可以為工廠和特區提供至少五萬經過初級培訓的工人。我們三省正在努力為貴國商人來投資做準備，現在......。”走到外麵後，楊秋故意停頓下來看了眼一牆之隔的漢陽煉鐵廠：“我們最缺乏建設用鋼材和水泥。”
漢格爾明白他在暗示什麽，漢冶萍這件事對美國並無太大利害關係，反而有不少好處。日本又在建造戰列艦了，在巴拿馬運河還沒建成的時刻，美國西海岸始終麵臨巨大的外部威脅。此外日本加速在遠東爭奪市場，還有國內日本移民問題，都讓白宮很不開心，所以適當打擊一下是他們這些外交官的責任。
何況市場就那麽大，擠走日本自然就多出了份額！所以漢格爾笑道：“站在我個人立場上，我支持司令收回漢冶萍全部股份。”
僅僅是個人立場？楊秋深悉這些這些殖民者的心思，美國雖然比英法更好說話些，但在追逐利益上是相同的，還好他早有準備，讓張文景拿來了兩份招標計劃書：“漢格爾閣下，中國有句俚語，打開天窗說亮話。這是我剛剛簽署的兩份建設招標書，這兩家公司將在未來三年內開工興建武昌至湖南郴州、至貴州六盤水兩條鐵路。如果中央政府同意，這兩條鐵路還將分別延伸至廣州和雲南。加上漢川鐵路，我們未來七年內將建成三條主幹線。他們已經完全答應由政府代為采購所需設備，建成後機車采購合同也將由我們政府出麵，您看......。”
三條主幹線的設備和運營起來的火車？最少一千萬美元的價值！“如果司令官閣下信任，我願意幫助您出麵調停收回漢冶萍的談判。”漢格爾雖然表現的很平淡，但眼中閃灼著的小火星還是出賣了他，說實話，現在的美國對掠奪資源真沒什麽興趣，但對掠奪市場，擴大美國商品份額很感興趣，這也是為何美國是最積極支持楊秋搞特區的國家。
而且從這份鐵路招標書中也可以看出這個年輕人的野心，當楊子江下遊和北方依然在糾纏權力分配的時候，他已經開始籌謀未來，這是不是意味著美國可以通過他獲取更加豐厚的商業利益呢？
除了漢冶萍外，楊秋還表示會每年向美國采購定額機器設備，同時希望能擴大合作，再采購一家中型鋼鐵廠設備和將他擁有的江南工業公司造船廠擴大為擁有兩座萬噸級船塢和三座五千噸級船塢的大型造船企業的想法。還希望能向美國派遣留學生，促進兩國人民之間的往來。
無論他是不是拿得出這筆錢，對漢格爾來說這些都是機會，所以一路上兩人聊得都很開心，漢格爾甚至還表示，回去後會立刻敦促加速上次采購合同的交付工作。
兩人邊走邊聊向漢陽碼頭走去，漢格爾甚至開始暢想這位總能為美國帶來驚喜的年輕人會為自己準備怎樣豐盛的午餐，這可是他最大的興趣和愛好，精美的中國美食是這個國家唯一能征服他的東西。但還沒上船，天邊就突然傳來了隱隱雷鳴，數十位一直散在四周的保護的警衛連士兵立刻收縮將兩人團團圍住，不待分說先拉到了旁邊隱蔽地點。
“怎麽了？”楊秋沉聲詢問，但如果注意他的眼神，甚至能看到裏麵興奮跳動的火焰。可惜漢格爾沒注意，雖然他已經知道大冶出現了武裝對峙，但始終認為不會走到那一步。
“報告。”
年輕的少尉情報官飛速跑來，表情嚴肅：“一個小時前，日本駐大冶屯軍幹涉我軍演習，並且向我一師教導團猛烈開炮造成大量死傷。教導團已經在進行還擊，目前交火還在持續，而且......日本第三艦隊正在向大冶地區開炮。”
“混蛋！”
翻譯還沒完全解釋完，楊秋就先跳了起來：“我不是說過要避開日本屯軍嗎？為何還會造成交火？”
“是他們先開槍的，還動用了大炮，我們才不得不還擊！”
“該死，真是該死！”楊秋一麵跺腳一麵假意發火，將張文景拉過來後喊道：“立刻讓王正廷去見日本公使提出抗議！要求大冶屯軍立刻無條件放下武器，否則一切後果將由日本承擔！”
漢格爾在旁邊看著士兵將一道道命令帶走，忽然有種置身百老匯的感覺。然而這是不是一場鬧劇他已經無心追究，現在雙方已經交火，這會不會成為遠東地區一場新戰爭的導火索呢？
過去17年裏這裏已經打了兩場震驚世界的戰爭，難道第三場又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