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 國防軍進攻!(上)

“快走,快走。”

“殺人不眨眼的滿韃子和北洋軍打來了!”

“去漢陽,聽說楊司令的部隊就在那邊。”小小京山縣城內已經是亂雲四起,從綠林山方向響起的連綿炮聲讓大家很不安,即使深夜裏依然有不少人舉著火把,收拾包袱攜家帶口往漢陽方向逃難而去。

綠林山是曆史上著名的第二次農民大起義綠林起義的發生地,也是漢光武帝劉秀的發祥地,著名的綠林寨就在此地。山勢險要易守難攻,是京山最重要的製高點。寨子高處,已經架起了無線電天線,為了確保孝感和漢口通訊暢通,楊秋帶來了一台無線電發報機,幾個通訊兵輪流奮力搖動發電機手柄。

遠離漢口後無法在享受電燈照明,指揮所內點起了幾盞煤油燈,楊秋趴在地圖前望著三個大大的紅圈暗自焦急,第一個紅圈自然就是最關鍵的孝感,第二個是隔蒲,第三個則是現在的落腳地,上麵也已經被密密麻麻標滿了各式各樣的符號,總計4個旅,12個團、42個營(含教導、輜重、工程營)分布在呈三角狀紅圈四周,中間則是還一無所知,繼續猛攻猛進的北洋第四鎮。

身邊吳兆麟、何熙等軍官悄聲商議著即將開始的決戰,每個人臉上既興奮又緊張,興奮地是終於要轉守為攻,緊張北洋赫赫威名,當然在這兩種情緒外,還有一種卻都被暫時按壓在了心底深處誰也不敢提。

“報告!參謀長急電,孝感......失守了!”

消息讓指揮所內猛然炸開了鍋,剛剛趕來的張廷輔等人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才離開兩天孝感就失守了!就猶如一記悶棍,狠狠砸在了即將反攻的軍官們頭上,隻有楊秋巋然不動,似乎早料到了,淡淡問道:“現在情況怎麽樣?”

“一師三旅正在掩護撤退,督軍和參謀長決定將直接撤往灄口、三道橋,他......提醒您,北洋這回打得很瘋,按照目前的態勢很可能會推進到大智門車站附近!”宋子清發來的這個推斷讓嶽鵬掀起了眉頭,他是知道這位老友的,不是事態緊急絕不會做出這種判斷,可見那邊的壓力真的很大,所以眼神不由自主的就看向了楊秋。

楊秋摘下帽子,輕輕掃了下短發後又重新帶上,才問道:“今夜負責穿插的是誰?”

“是柯韶的教導營。”嶽鵬走到地圖前指著第三個圓圈說道:“現在王遇甲的14標已經過大富水,但主力卻還對岸沒動,逃出來的老鄉告訴我們,他目前把司令部設在了三陽鎮上。所以教導營今晚會從三陽鎮向西北橫向穿插,造成我部正在向西北運動,準備將他的主力和14標截斷的假象,誘使王遇甲走金家灣過大富水。隻要他越過大富水,後麵我的二旅和清澄的三旅就可以迅速關門封鎖河麵。他最先撞上的是我的第一旅,我們會邊打邊撤將其引誘到槐樹莊,香圃的二旅就在這裏,回合後我們可以狠狠打一下。

綠林山易守難攻,王遇甲耗在這裏隻會耽誤時間,所以我們預測他會從下遊的五台莊折返隔蒲直擊京山,這樣一來就會迎麵撞上秦章書的一旅。清澄的三旅沿江而下平行追擊,後續三個旅則尾隨在兩翼夾擊,除非是馮華甫派兵來接應,否則就算不能吃掉它,也至少能留下一個協!”

嶽鵬的手指圍著綠林山繞了圈,可以看出他這個計劃根本就是在逼迫王遇甲兜圈子消耗體力,就像一群在追逐獵物的狼群,左右四周不停襲擾,等王遇甲最終裝上秦章書的一旅時,外圍四個旅已經全部集中到了兩側!

“如果他不過大富水死守金家灣呢?”何熙擔心的問道。

“如果他不過!我們我就過,就選在金家灣強攻他!”

“計劃不錯。”嶽鵬的計劃很詳細,從開始至結束始終保持兩個旅在第四鎮左右兩側,這就確保王遇甲不會逃脫,所以楊秋也讚了句,抬起頭掃視眾人:“幾點開始?”嶽鵬掏出了老懷表:“一個小時後穿插開始,按計劃明天淩晨前結束,正常的話......明晚王遇甲就會撞上秦章書。”

大富水,一條橫穿京山的小河,這條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河流,但後來卻被無數人銘記。

“快……用力劃!”

河道上,二十幾艘從四裏八鄉找來的小舢板正逆流而上,老班長趴在最前麵,旁邊是一挺已經打開了保險的漢一型輕機槍,這是漢陽剛剛送來的第二批五支中的一支,第一時間就全部配給了教導營。這也使得一師教導營成為了擁有輕機槍數目僅次於警衛連的部隊,全營一共配屬了10挺輕機槍。

一師教導營是老部隊了,最早是二團直屬連,經曆了劉家廟、北進、打過武勝關,在戰火中逐步成長起來,兩軍合並後柯韶回歸一師,他的直屬連被迅速改編為了教導營,全營623人中全都是有經驗的老兵,也配發了最新的毛瑟98步槍,連子彈都是清一色德造尖頭彈。

由於三陽鎮據此不遠,所以大家全都小心翼翼屏住了呼吸,連劃水聲也盡量放到了最低。

夜襲是弱勢對付強勢的最佳手段,尤其是在這個還沒有完善偵查手段的時代,所以自從陳家坳後,楊秋慢慢引導各部隊抽調出一些老兵組成精銳小分隊研習夜襲戰術,教導營更是個中翹楚,何況為了此次橫插,最精銳的警衛連也派來了兩個參加過陳家坳夜襲的班配合。

小舢板慢慢靠上了河岸,老班長第一個跳下船迅速跑到了左麵樹根底下,確定沒人後招了招手,機槍手見到手勢立刻跟上,但卻沒停留在他身邊,而是繼續向前跑了十米後和三個步兵一起建立起了防線,保護後麵下船的戰友。如果楊秋在這裏見到這種戰術動作肯定會很高興,經過長時間的戰鬥,加上他的言傳身教,編撰戰術小冊子分發給士兵等一係列行動,各師旅都湧現出了一些好苗子,就比如此刻的教導營,撇開武器和裝備還有差距外,已經有些二戰精銳小分隊的影子。

三陽鎮並不大,甚至應該說根本不叫鎮,就一百來戶人家,其中大部分都是靠地主吃飯的佃戶,所以一下子擠入一個鎮的北洋兵可見有多擁擠。等全營都上岸後,老班長帶領尖兵班繼續向前摸去時,夜色中忽然傳來了幾聲急促的狗叫。

“糟了!機槍掩護!”聽到狗叫大家就知道被發現了,果不其然一梭密集的子彈立刻向這邊飛來,為了保護身後的士兵,老班長猛然向前疾奔拉開距離後,飛速甩出一枚手榴彈。

手榴彈的爆炸聲引開了北洋機槍隊,但也讓他暴露在了火光中,兩枚子彈打中了他,等士兵拚命將他拖回來後才發現,老班長左腰已經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皮肉翻卷著露在外麵,最致命卻是左胸,子彈已經穿透了胸口,鮮血外湧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別.....管我,散開,跑!跑起來……想一鍋端嗎?跑啊!!”老班長知道自己這回肯定不行了,紅著眼睛將身上的子彈帶、步槍和手榴彈囊全部解下後,見到大家還愣著,氣得撿起石頭砸向他們,衝著副班長顫抖著手:“帶......好他們!”

副班長紅著眼睛,撿起子彈帶抹幹淚水,舉起手喊起了老班長平時訓練時的口號:“國防軍!進攻!”士兵在他的帶領下向前衝去,等到身影全都消失在拐角,老班長僵硬的嘴角才露出了一絲微笑。這位年僅23歲的老班長緩緩閉上了眼睛,他還不知道,後來因為這句他平時訓練時喊的口號,他和他的班被永遠銘刻在了國防紀念碑上!

“國防軍,進攻!”

嘹亮的口號聲迅速傳遍了整個戰場,一波又一波的士兵頂著密集的彈雨,利用碎石和殘破的房屋掩護,在10挺輕機槍和大量手榴彈的掩護下,對三陽鎮發動了夜襲。

突然而來的進攻讓北洋措手不及,當無數喊殺聲卷揚而起時,很多士兵甚至剛剛從睡夢中醒來,慌慌張張就進入了陣地。戰鬥很快達到了白熱化,激烈的戰鬥讓很多老北洋軍官都頭皮發麻,尤其是對手的輕機槍威脅很大,經過近一個月的鏖戰後這些機槍手逐步成熟了起來,配合步兵衝鋒時總能很好的搶到戰位,急促對準一點猛掃後又迅捷轉移陣地,很多北洋士兵都是被對手步兵吸引後沒注意隱蔽被打死。

“擲彈兵!”

黑暗中,隻聽到一聲響亮的湖北口音,然後就看到對麵瓦礫後麵猛然跳出數十位士兵,他們有些趴在地上,有些從大樹後麵跳出,揚手扔出一個個黑點,黑點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後落在了北洋陣地前方。轟轟轟......刹那間整條陣地前方全都是火光閃閃,爆炸產生的火團和破片嚇得北洋士兵不敢抬頭,趁此機會幾挺麥德森輕機槍匍匐推進到了前麵,對準陣地猛烈開火。

夜幕中的子彈如流星火雨,整個三陽鎮外圍都是光點閃爍。戰鬥爆發的很快很急,等北洋主力穿好衣服到齊後,教導營已經向西北而去,這讓整場戰鬥看起來像是一次遭遇戰。看到教導營離開的方向,王遇甲心底咯噔一下,難道......他們要截斷自己和14標的聯係?!他不敢冒險,京山一帶地勢比孝感複雜,水道縱橫丘陵密布,一旦被隔斷14標就危險了,所以即刻下令全軍過河匯合14標。

清晨4點,楊秋接到了快馬急報,王遇甲攜主力跨過大富水向槐樹莊而去,消息讓他猛然站了起來,走到外麵望著黑沉沉的山脈。

親手打造的國防軍,終於要打第一次進攻戰了!

前線敗了!

11月11日是最混亂的一天,孝感失守的消息讓漢口一下子沸騰了起來,無數人攜家帶口衝向了江邊,數以百計的江輪、漁船被組織起來將他們送往漢陽,劉家廟野戰醫院也不得不暫時撤往玉帶門。剛從湖南返回的海軍營楚豫三艦在王光雄和秉文的帶領下,加完煤後率領五六艘小巡邏艇又迅速向灄口方向駛去,黑色的濃煙混入天空,讓藍天看起來愈加渾濁不堪。

武昌城也被消息震動了,宋教仁更是坐立不安,湯化龍等議員也全都趕到了谘議局,隻有黎元洪木訥的坐在位子上一言不發,呆呆看著地圖細細琢磨。

“覺生,前線怎麽樣了?”

見到居正走進會議室,宋教仁顧不上失態一把拉住了他:“克強他們現在在哪裏?”

居正深吸口氣:“孝感已經徹底失守了,灄口守了一上午也失守,現在克強和宋子清把部隊撤到了三道橋,部隊死傷很大,大炮和機槍也損失嚴重,蔡濟民來電話說......。”他目光繞了一眼不動聲色的黎元洪,繼續說道:“三道橋可能也很難守住。”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湯化龍急的連連搓手,利用這段時間楊秋集中精力戰爭,他已經把湖北民權幾乎全納入了手中,雖然湯薌銘傳來消息最終他和黃鍾瑛都沒拿到水師指揮權,但這已經影響不到他如今的地位,可問題是如果無法擋住北洋軍,之前那些豈不都成了白忙?

宋教仁沒這麽多雜七雜八的心思,他和湯化龍眼光不同,一個是專注於全國,後者則專注一隅,境界差距太大,皺眉問道:“為何會一下子如此告急?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居正歎氣,走到軍事地圖前指著孝感12陣地說道:“是湘一協出了問題,王隆中率部上去後,很多士兵不聽號令,北洋猛攻時一些人擅自撤退,使得熊秉坤部損失慘重,金兆龍同誌為了穩住陣地帶部向北洋發動白刃戰,也......犧牲了!”

“瑪德!這些湖南佬真靠不住!難怪楊秋要去搞長沙!”罵開的是都督府顧問楊開甲,他之前是八鎮老軍官,還任參謀部參謀,因為張景良一事被楊秋果斷請出軍隊扔到了都督府吃閑飯,沒權沒兵早就是滿肚子怒火,聽到老部隊為了幫湖南佬擦屁股損兵折將,心火一下子全被勾了起來,喊道:“都督,讓我去前麵,老子就不信擋不住北洋!”

這個時候大家誰敢讓這些敵我不明的老八鎮軍官上前線,所以宋教仁沒搭理他們,繼續問道:“楊秋呢?他在那裏?不是說水師反正了嗎?”

居正說道:“馮華甫分兵後,楊秋已經親率部隊前往京山堵截,水師那邊我們聯絡不上,隻有楊秋的人可以和楊敬修說上話,但聽說薩鎮冰離開前要水師保持中立!遁初,有件事不太好,克強好像出了些問題,聽說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還下令把王隆中和幾位湖南軍官都抓了起來,現在基本都是宋子清在指揮。”

最後這句話,讓宋教仁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慢慢坐回到椅子上。最保險的湘一協出問題後,黃克強這回可以說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要是三道橋再失守,北洋兵鋒就會直指劉家廟和大智門車站,那個時候他們這些人恐怕......。

宋教仁忽然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害怕,楊秋在這個關鍵時刻忽然抽走主力,卻把正麵留給了黃克強,明顯是猜到了自己這些人要做什麽!他這是故意在折黨人的麵子!故意在打擊克強!為了達到目的,甚至不惜冒險,不惜搭上成千上萬將士的命!

這個人私心太重,太可怕!

黎元洪安坐不動,自從湖南事變後他在王安瀾勸說下放棄了最後一搏,就徹底死了和楊秋繼續對弈的心思,現在宋教仁和黃克強又被打壓的抬不起頭,就明白楊秋這一手後,黨人在兩湖的聲譽和影響力必然大損,退出長江中遊已成定局。等到四川再被拿下,楊秋的聲威必然震懾全國,所以更是堅定了他不能再和那個年輕人鬥的心思,問道:“覺生,有沒有京山那邊的消息?”

居正何嚐不知道他們這些人撤出長江中遊已成定居,聽到黎元洪終於開口,而且還是主動詢問楊秋的現狀,就知道事已不可挽回,氣勢也弱了幾分:“回黎督,上午張部長告訴我,王遇甲的第四鎮已經於一早越過大富水進攻槐樹莊,與楊司令的兩個旅麵對麵硬打了三個小時無法突破後開始沿河南下試圖轉道隔蒲,準備從繞過綠林山進攻京山縣。”

黎元洪站起來,矮矮胖胖像個冬瓜的身體移到地圖前,手指在上麵輕輕劃動了幾下後,扭頭問道:“我記得昨天誰告訴我,二師一旅進駐了隔蒲?”

“是的。”湯化龍不懂軍事,聽得迷惘所以恨不能黎元洪立刻為他掃清迷霧,說道:“二師一旅旅長是秦章書,三個團都是右路軍家底,從武勝關撤下來後合並而成。”

“這麽說......這個團是辰華的看家部隊了?”

居正是在座中比較了解部隊情況的,介紹道:“武勝關撤下來的部隊分成了兩批,吳兆麟去了一師,何熙去了二師,剩下幾個旅也都是之前老八鎮的子弟兵,所以張部長和蕭副司令也一直說這兩個師都現在最能打的。我上次看過軍務部的裝備清單,二師一旅光輕重機槍就有二十多挺,士兵也都是全新的德造步槍,全都是尖頭子彈,還最早配發了木柄小炸彈。昨日張部長還把宋子清從四川帶回來的兩千老兵加強給了他們,應該算嫡係了。”

“那就對了。”聽完居正的介紹後,黎元洪小眼漸漸眯了起來。見老狐狸還打啞謎,湯化龍急得哀求道:“我的黎督,您就別打啞謎了,給大家說說我們該怎麽辦?”

黎元洪先沒回答,問居正楊秋離開時說了什麽,得到要黃克強死守五天的消息後,才歎口氣:“辰華啊辰華,你這回......賭的太大了!”他自己感歎完後,才解釋道:“要是老夫沒猜錯的話,辰華是想吃掉王遇甲的第四鎮了!”

“吃掉第四鎮!”

湯化龍眼珠子一下子瞪了出來,連宋教仁都起身鼻息沉沉,兩個不滿編的師,就想包抄吃掉12000人的北洋第四鎮!這可能嗎?萬一沒吃掉被人家突圍而出,三道橋又沒守住,豈不是之前所有心血都泡湯了?王安瀾說出了大家的擔心:“黎督,這是不是太冒險了?要不發封電報給他,讓他小心些。”

“來不及了。”黎元洪又緩緩坐了下來,搖搖手:“馮華甫忽然攻得這麽急,定然也知道了王遇甲有險,他這是要搶在辰華得手前拿下漢口。現在咱們就等吧,最遲明晚......咱們這些人是死是活就都清楚了。”

黎元洪說完雙手撐著腦袋慢慢閉上了眼睛,連衛兵來匯報湖南第四師兩個先鋒團抵達都沒開眼皮,生死操控中在別人手中的滋味實在不好受,可他也不知道此刻是該祈禱楊秋獲勝還是失敗。獲勝意味著從此國防軍正式登上全國舞台,楊秋一戰功成名揚天下。失敗......打出了火氣的馮華甫和袁世凱會放過湖北嗎?

他這個動作也讓所有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因為從話語中可聽出,他明顯不看好楊秋這次反圍剿,最後居正和宋教仁對視一眼,幹脆立刻趕往漢口司令部等待消息,湯化龍想了想後也和夏壽康等議員離開了谘議局追了上去。

一個兩個......紛紛離開,革命第二天開始熱鬧的谘議局忽然變得冷冷清清,黎元洪沒開眼但嘴角卻掛起了難看之極的笑容,武昌......被徹徹底底架空了!等楊秋班師回朝之日,或許就是他這個都督被趕下台的日子。

三道橋前線,炮彈還在不停頓落下,一團團橘黃色的火團在黑夜中格外明顯,前方的一道橋更是喊殺震天,北洋軍抬來了整整4挺馬克沁機槍分散在橋頭兩翼,槍口一刻不停灑出無數火紅色光點,這些光點又組成了數道連綿不絕的火線,如同交叉而過的鐮刀般從橋麵上切割而過,隻要被火線掃到的地方無不是人仰馬翻。

足足一個營全由老兵組成的北洋突擊隊嗷嗷叫著踏上橋麵猛衝而來,國防軍將士同樣知道必須死守這裏,一旦三道橋失守北洋就能迅速南下劉家廟,所以也將全部火力集中到了橋身上,不過三米寬的橋麵上頓時成為了爭奪關鍵。

二旅一團團長謝元愷在起義第二天和薑泰一起被邀請來右路軍出任副營長,這次兩軍合並後被任命為團長,見到北洋士兵已經衝到了中段,自己這邊被機槍壓的又抬不起頭,急的連忙大喊:“國防軍,跟我衝!”

數百位打紅了眼睛的士兵跟著他一起向橋麵衝去,挺著森寒刺刀的國防軍將士立刻就將連續進攻已經筋疲力竭的北洋軍一個個刺倒,但橋麵那頭見狀卻又再次派來了生力軍,雙方頓時在橋麵上廝殺起來。北洋兵的凶悍也是出了名的,何況是打紅了眼睛的北洋。拿下孝感後馮國璋縱兵不管,任由這些士兵**辱略足足一天,這回又拿漢口保證,所以這些個腦袋裏隻知道金錢、女人和袁世凱的北洋兵如野獸般咆哮著衝殺過來,由於絞殺在一起雙方機槍都不敢再打,所以一團幹脆全部撲上了橋麵。

刺刀捅,槍托砸!很多士兵甚至和敵人掐到了一起,牙齒、拳頭!能想到的,能用上的全都拿出來,還有很多人幹脆抓起滿滿的水壺往敵人頭上砸。掐脖挖眼睛,刺刀捅到了腰上也沒了感覺,鮮血直流更是忘記,雙方都已經完全瘋狂,心中想的唯一的事情就是置麵前地人於死地,不管用什麽方式!白刃中謝元凱先是用刺刀捅死一個北洋兵後,又拔出手榴彈近距離炸死兩個,眼看著就能一鼓作氣將這股北洋兵給壓回去時,李純卻命人拖來了兩門57毫米小炮將它們直接推到橋頭,炮口一下子就準了謝元凱部。近距離的開炮後橋麵上頓時爆開了無數血花,猝不及防的謝元愷首當其衝,被一枚炮彈擊中倒在了血泊中,剩下的士兵也沒想到北洋會用大炮當刺刀,頓時被炸得人仰馬翻血流漂杵。

一道橋失守後是二道橋,二道橋後麵是三道橋,凶猛的北洋炮兵讓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一波又一波的北洋兵玩命追著屁股殺來,更多的北洋兵利用枯水期在軍官的威逼和叫囂下,開始涉過齊腰深的河水從兩翼包抄過來,這些都讓掩體內的黃克強等人緊張萬分。

“海軍營,是海軍,快看!”

就在最危急時刻,江麵上三艘懸掛飛虎旗的炮艦終於出現了,楚豫艦一馬當先,王光雄更是指著一道橋方向大喊道:“十一點方位,急促射!”

揚子江徹底沸騰,楊敬修答應中立後,海軍營楚豫、楚謙、江漢三艘炮艦終於可以越過漢口。5門120毫米、5門75毫米艦炮在燈光信號的指揮下同時蓬勃而出,猛烈噴出的火團形成了巨大地炮花,火焰中炮彈尖嘯著砸向了一道橋以北正在進攻的北洋士兵中間。

“轟隆隆,轟隆隆......。”艦炮和陸軍炮的差距瞬間就對比了出來,從日本進口的炮彈威力巨大,速射上也不是陸軍炮可比,炸得北洋人仰馬翻。海軍營的加入頓時讓北洋壓力大增,衛兵連滾帶爬衝到了馮國璋身邊:“軍統,江麵上......。”

“看到了,慌什麽!”馮國璋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珠,他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年紀讓他已經沒有了當年的精力,但這回也不得不咬牙繼續堅持,張聯芬知道他是要和楊秋搶時間,說道:“軍統,死傷太大了,要不要發電報聯係一下水師?”

“哼!水師靠得住才見鬼了!”馮國璋冷哼一聲,下令道:“現在是枯水期,他們移動不便,立刻給我調兩個炮營壓住!命令李純和第五鎮繼續進攻,把29協也拉上去!隻要拿下三道橋,他們的士氣就會全部崩潰!”

“水師......水師來了!”

北洋死傷慘重時,三道橋後麵掩體內卻傳來了喜極而泣的聲音,最關鍵時刻海軍營終於發揮出了奇效,眼看著一**北洋兵丟盔棄甲開始撤退,黃克強和李書誠等人全都興奮地跳了起來,唯有宋子清保持著冷靜,他比這些人清楚,海軍營來了並不代表三道橋就安全,因為現在是枯水期,北洋炮兵在對轟中並不處於下風。何況以現在國防軍力量看,就算把兩個精銳師拉來比,北洋也實在是太強太強!馮華甫親自指揮下的北洋軍就像是一頭根本擋不住的蠻牛,壓得他和所有人都喘過氣來。如果三道橋再失守,部隊的信心就全部消失,漢口就非常危險了。

思索中,宋子清走出指揮所,來到井邊舀起一盆冷水狠狠衝了下頭,刺骨的寒意慢慢滲入大腦讓他漸漸冷靜下來。望著京山方向喃喃自語:“司令.......你到底還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