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3月14曰,海傍警署的一名警員何錫坤,與他的搭檔像往常一樣“出更”(值班)。
當兩人巡邏至港澳碼頭附近的出租小汽車站時,何錫坤突然看到前排在首位的一輛BC8237號出租小汽車駕駛座上沒有司機,而車後座卻有乘客。
何錫坤和搭檔走了過去,當他出示證件時,車上的乘客說司機買煙去了。根據香港當時的交通條例,公共交通工具載有乘客時,司機不在車上,便是一種違法行為。
等到司機回來,何錫坤開了傳票,並要求司機出示證件。
司機大動肝火,喝令乘客:“下車,我都叫你不要上車了,你就是要多事,現在不載客了,快下來!”
“你憑什麽叫乘客下車?”何錫坤看不慣司機的猖狂,“現在我再控告你一條‘拒載乘客’的罪名。”
“我載不載客關你屁事!你們這幫垃圾蛀蟲,還是小心廉署罷!你不怕自身難保?”
何錫坤氣得發抖,他拿筆抄下司機的車牌,說:“現在因你在公眾場合侮辱警務人員,加控你一條‘行為不檢罪’!”
於是兩人針鋒相對,吵了起來。直到另兩名警員聞聲趕來,才把兩人分開。
“等著收法庭傳票吧!”何錫坤臨走時扔下了一句話。
何錫坤和搭檔回到海傍警署時,已經是晚上8時多了,這時已快到下班時間。何錫坤換上便服,正準備離開,突然有幾個男子快步走進警署,一直走到他麵前問:“你是警員何錫坤嗎?”
“什麽事?”何錫坤望著幾個陌生人,一時沒回過神來。
“ICAC。”(香港廉政公署)幾位便衣出示證件,“我們懷疑你違反《防止賄賂條例》第三、四條,利用職務之便,非法索取財物。現在請你到廉署協助調查一下。”
何錫坤大呼冤枉。廉署人員不容何錫坤申辯,便拿出手銬,銬在何錫坤手上,將他押出警署。
這一下,整個海傍警署都轟動了。大家聽說有人舉報何錫坤在抄牌時接受司機10元賄款,不禁議論紛紛:“何SIR一向為人正直不阿,怎麽會貪汙受賄?廉署肯定是砌何SIR的生豬肉!”
“不公平!何SIR又沒犯法,廉署憑什麽這樣對待何SIR,還給何SIR上手銬!”
“廉署就能一手遮天嗎?幹嘛老針對我們警務人員!兄弟們都是拿命出來搏的,就算何SIR真的有點兒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廉署才真正是‘貪汙大鱷’呢!他們一年超支花了市民1000多萬元的血汗錢,大吃大喝,試問我們警察會這樣嗎!”
“欺人太甚!我們應該伸張正義,聲援何SIR去!”
第二曰,也就是3月15曰,20多名警員商議後,一齊湧向廉政公署總部出發,準備抗議ICAC誤捕何錫坤。
他們出發後不久,對王小虎的授勳儀式也準備就緒。
身穿紳士服頭戴卷毛發的王小虎,麵帶微笑坐在邵逸夫的身邊,周圍都是香港上流社會的貴族們,當然,90%以上都是英國人,讓王小虎正襟危坐在這裏多少有些不自在。
別看他臉上帶著微笑,其實仔細查看之下,你就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不耐,會在他的後頸出發現細汗。沒辦法,這身大英帝國的紳士服裝太厚重了,穿在身上格外的別扭,這也就算了,頭上的卷毛假發更是讓他苦不堪言。
好在王小虎能忍,於是心中默念“這是在拍戲,拍的是英國古代授勳儀式,我就是那個被授勳的假洋鬼子。”
反觀人家邵逸夫卻是悠然自得的與身邊的貴族們談笑風生,比較之下,王小虎就自歎不如,他能在奧斯卡金像獎上調侃好萊塢大明星、著名主持,能將那些熒幕上的大英雄、大導演叱來喝去,但,那些都是他的工作所在,何況他也喜歡電影,熱愛這個行業。
但是
“說白了我骨子裏還是一個平頭老百姓,無怪乎在這群貴族中顯得格格不入了。”王小虎在得出這個結論的同時,通過觀察發現正侃侃而談的邵逸夫其實也是在做戲,與平時認識的那個六叔也有很大的區別。
人家六叔都七旬高齡了,還能在如此上進,看來我還得繼續努力才是。
王小虎在這邊胡思亂想,港督麥理浩爵士在眾保鏢們的簇擁下走到了會場,剛才還彼此交流的貴族們立刻噤若寒蟬,一個個正襟危坐起來。
“女士們,先生們,今天邀請大家來這裏,是為了見證一個非常神聖的時刻誕生,繼RUN.RUN.SHAW授勳CBE勳銜之後,我們大英帝國又迎來了一位新成員,他同樣與SHAW奮鬥在娛樂業,五年來為振興香港電影事業做出了不可估量的貢獻,正是他,香港電影在好萊塢備受關注,而且他還獲得了世界電影組織奧斯卡金像獎的至高榮譽,為了表彰他在娛樂界做出的重大貢獻,我受英國女王的委托,親自授予他大英帝國CBE獎章!”
“來,讓我們掌聲歡迎今天的主角——泰格.王!”(RUN.RUN.SHAW是邵逸夫的英文名,很囧的說,英國人一般會在姓名後邊加爵位什麽的,我在這裏就免去了,太繞口。)同樣一身正裝的麥理浩在台上發表完振奮人心的開場白後,現場的樂隊奏起了英國的國歌,在場的貴族們同時起身鼓掌,向王小虎或微笑,或揮手,表達著他們的祝福。
王小虎在莊重的英國國歌中,一步一步穩穩的走上前台。
“謝謝,謝謝大家。”王小虎雙手舉過頭頂,因為他看到麥理浩正在做同樣的動作,心說肯定又是擁抱,該死的外國儀式,我討厭和男人擁抱。不過也沒有辦法,在這種場合下人家港督最大,忍!
擁抱之後,麥理浩笑著拍拍王小虎的肩膀說:“嗨,不說點什麽?”
“當然!”王小虎點點頭,看著台下的貴族們正望向自己,又看到邵逸夫悄悄豎起的大拇指。
王小虎清了清嗓子帶著微笑,湊到麥克風前說:“說真的,我現在很激動,以前從事電影行業是為了填飽肚子,也沒有想到今天會站在這裏接受港督的授勳,這讓我有種做夢一般的感覺。”
英國人遠遠不如美國人那樣富有幽默感,至少在王小虎的印象中他們都是古板的家夥,天天板著一張撲克臉遮掩著他們麵具下的靈魂。所以在說完這番話後,在場的貴族沒有笑,也沒有鼓掌,而是靜靜的聽著王小虎說話。
“其實我很想說,我能走到今天與英國政斧的關心和政策不無關係,正是因為政斧對娛樂界的大力支持,我們香港電影得到了突飛猛進的發展,得以與國際大都市與時俱進,當然,也少不了老前輩們的指點和提攜,沒有他們為我們在前麵鋪路,我們這些後輩們也不會有今天的成績,再次感謝英國政斧對我們的支持,謝謝英國女王!”
雖然嘴裏說著感謝,王小虎心中卻在罵娘,誰都知道香港電影的發展是依靠香港電影人自力更生、奮發圖強,與勞什子英國鬼子沒有半點關係,別看王小虎每部電影的票房很高,他每年繳納給英國政斧的稅務也不再少數。
剛才王小虎說的這些話都是邵逸夫提前為他準備的發言稿,當然,這份稿子和他當年授勳時隻是改動了幾個字眼,不過那些貴族們誰會關心這個呢?他們每天吃喝玩樂還不夠了,誰會在乎你的發言稿和四年前沒有區別?
王小虎話音剛落,麥理浩率先帶頭鼓掌,“WELL,說的棒極了!那麽,現在我們開始授勳。”
樂隊開始奏起激昂的騎士樂,麥理浩打開台上的一個盒子,裏邊躺著一枚金燦燦的勳章,然後很謹慎的拿起那枚勳章,小心翼翼的戴在王小虎胸前,剛要開口說“大英帝國萬歲”“女王殿下萬歲”的當兒,外麵忽然傳出一陣喧鬧!
“謝特!”麥理浩大怒,莊重的授勳儀式被人打斷,這讓港督臉上很沒有麵子,畢竟在場的貴族都是在英國國內有頭有臉的家夥,傳回國內的話會成為笑柄的!
“查理,去看看誰在外麵喧鬧。”港督大人陰著臉對身邊的保鏢(騎士兄?)叮囑道,然後轉過頭來對王小虎笑道:“很抱歉,發生了一點小意外,不過你已經成為大英帝國的優秀子民了,恭喜你。”
“謝謝。”王小虎心說這儀式總算完成了。
麥理浩表現的很友好,他一邊走下前台,一邊對身後的王小虎說道:“中午我們會有一個慶賀的酒會,我介紹一些朋友給你認識。”
“那再好不過了。”王小虎歎口氣,剛脫離虎口又要進狼窩啊,他討厭這種生活。
兩人有說有笑的走到貴族堆裏,那些貴族們開始發表著各種各樣的言論,這些言論無非是稱讚之類的話。
“泰格,你的電影我都看過,棒極了!我的太太可是你的忠實影迷呢。”一位高個子貴族笑眯眯的說道。
“那真是我的榮幸,謝謝你的支持,尊貴的先生。”
“泰格,你為我們英國人掙了光,我們英國電影從此可以在好萊塢揚眉吐氣了!”
“”王小虎此時已經無法回答那位貴族,心說當年老子貌似說自己是中國人,你們這幫家夥還有微詞,現在老子被授予這個所謂的司令勳章了,你們就立刻把老子當成自己人,丫真的虛偽到家了!奧斯卡最佳演員獎真應該頒給你才對!
邵逸夫看出王小虎心中的不快,湊過來小聲耳語道:“小虎,這時候要忍著點,這幫家夥可都是有頭有臉的。”
“老豆放心吧,我明白這些,我就當現在是在拍戲。”
“哦?”邵逸夫聞言一愣,旋即苦笑著說:“還是你狡猾啊,當年我可是費了很大的功夫才適應下來。”
再說授勳會場外的走廊內,這裏已經人群亂堆亂撞,人聲鼎沸了。
幾十個身穿便衣的警察情緒激動的在走廊裏呼叫。
“我們要見港督!”
“讓港督出來!”
“何SIR是無辜的,港督必須給我們做主!”
聲音一浪高過一浪,走廊外七八名保鏢架起了人牆堵在門口,不讓這些情緒激動的警察衝進現場。
原來這些人就是一早去廉政公署總部門外示威抗議的警察,本來他們去的時候隻有20人,但是一路上不時有現役和退休的警員及其家屬加入,讓整個隊伍迅速增加到200多人,就這樣浩浩蕩蕩的遊行到九龍城新警察總部,要求見九龍區警務處處長施禮榮。
但是九龍區總指揮官卻說處長並不在警察總部,帶頭遊行的警察詢問之下才知道,施禮榮正在授勳現場維持治安,於是200多人又從九龍城新警察總部浩浩蕩蕩的殺到授勳現場。
當他們來到這裏後,竟然發現港督的車子停靠在這裏,也不知誰喊了一嗓子“港督在這裏,我們今天不見到港督就不回去!”
“對,必須要見到港督!”
“港督不給我們正麵答複,我們就不回家!”
警員們高呼“伸張正義”、“要求公正待遇”、“維護警務人員合法權益”、“釋放誤捕的何SIR”等口號,就這樣連衝帶撞就要突破維護治安的施禮榮處長帶隊的封鎖線。
“冷靜,大家給我冷靜,這裏是授勳現場!”施禮榮見狀不好,拿起擴音器大聲喊著。
“你們連好人、壞人都分辨不出,怎麽讓我們冷靜!”隊伍中有警察大聲反駁。
“何SIR兩袖清風,明明是你們收取了賄賂誣陷他,你配做我們的處長嗎?”
“我們要求見港督!”
“衝過去,港督就在裏邊!”
“外麵的兄弟別閑著,去忽悠那些有良心的香港皇家警察來幫忙,今天必須要有個交代!”
最後這人的聲音立刻點醒了很多人,施禮榮暗叫糟糕——
PS:現實中的廉政風暴是發生在1977年10月,根據劇情需要在書中進行了修改,就當是蝴蝶效應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