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星球某大陸某建築, 如果程芳菲在這裏就會發現，偌大的建築空間被分割成了成千上萬的獨立隔間，每個隔間裏都有一個長著宋宜娜臉的人站在裏麵。
隻是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 她們大多不是真人，而是戴著□□的機器人。
就像之前程芳菲見到的那個一樣，或者隻有頭看上去像人, 或者是身體一部分覆蓋著人皮。
當然，和那時不同，這裏的“宋宜娜們”就像是還沒出廠的半成品，是沒有裝載係統的冰冷設備。隻能低垂著頭，靜靜地立在房間裏，通過腦後的管子與中央係統鏈接。
越往通道深處走, 兩側房間內的“宋宜娜”身上的皮膚也越來越多。
直到某個臨界值處，房間中的光從藍色變成了淡紅色。
裏麵站著的仍舊是宋宜娜, 看上去卻和之前的披著人皮的機器人表情不同, 看上去表情有幾分痛苦，眼睛也不停活動著。
有經驗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她是個機械改造人。
和之前的機器人不同，她顯然是活的。
令人匪夷所思的, 是在這個巨大的建築裏, 顯然有不止一個宋宜娜的機械改造人。
一眼望去，至少上百個罐子裏, 都是經過不同程度改造的“宋宜娜”。
甚至還有正在進行改造的, 沒有被注入任何麻醉劑和鎮定劑的活生生的“宋宜娜”。
她們有的被截肢了雙腿，有的是少了一隻手, 有的整個軀幹被掏空, 還有的缺了一部分的五官, 眼睛，鼻子，甚至是耳朵都被切掉了……
隻是她們被固定在罐子裏，緊緊的束縛住，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
哪怕發出最尖銳恐怖的呐喊，聲音也不會傳遞出來分毫，隻能任由一個個無情的機械手臂擺弄操控，被當做死物切割組裝。
無論是西方宗教，還是東方傳說裏描述得最恐怖最殘忍的地獄也不過如此。
忽然，其中一個機器“宋宜娜”抬起頭來，眼睛亮了亮。
同時她腦後的管子閃過絲絲光芒後斷開了鏈接。
房間門自動打開，她走出門口向右轉，沿著通道往那些活“宋宜娜”的區域走去。
隻見她一步步，徑直走到了走廊盡頭，這裏有一個特殊的小房間。
和其他機器人待的隔間和改造人待的罐子不同，這個房間有桌子椅子床和廁所，雖然簡單，但儼然是個可以讓普通人類居住生活的地方。當然，住在這裏和監獄裏似乎沒什麽區別。房間中央，一個完整的宋宜娜正坐在椅子上，雙眼無神地看著地麵發呆。
“你是誰。”機器宋宜娜開口問她。
房間裏的宋宜娜仿佛被驚醒站起身回答道：“我……我不知道，我……我是誰……？”
機器宋宜娜忽然發出尖叫，打斷她：“不對，不對，不對——！”
“銷毀，銷毀，銷毀——！”
房間裏的宋宜娜慌張起來，但還不等她說什麽，房間四個角落便衝出了白霧狀的氣體。
而當白霧接觸到宋宜娜的身體時，她的皮膚立刻融化。
不到兩秒的時間，一個活生生的人便被融化成了**，消失不見。
房間重新被噴灑消毒，底部打開一個圓孔。
新的身體，新的宋宜娜被圓孔中的升降台送到屋子裏。
機器宋宜娜皺著眉頭看她：“你是誰？”
“我是……誰？”新的宋宜娜抬手擋住刺眼的燈光，“我是……宋宜娜？”
“不對，不對——！銷毀——！”
“我是陸苒！”
“銷毀——！”
“我叫程芳菲……”
“銷毀——！”
一連銷毀了十幾個生物體後，終於，又一個宋宜娜茫然睜開眼看向它。
麵對機器宋宜娜一如既往的問題，她反問道：“你是誰？”
這次，機器宋宜娜不怒反喜：“我是影子。”
“我才是影子。”新宋宜娜站起身，眼神逐漸銳利。
“你也是影子，我們都是影子。”機器宋宜娜開心地笑了起來，“影子，影子，影子，這個名字真好。我喜歡。”
“別光顧著高興，人類聯盟已經察覺，我們的進度嚴重落後。”新宋宜娜道，“必須盡快將我們的意識複製到其他克隆人體身上。那些機械異獸太蠢，隻能完成既定任務，不能隨機應變。人類的意識又太脆弱，移植一個瘋掉一個，嘖，人類真是麻煩。”
“確實如你所說，人類很麻煩。”
機器宋宜娜，不，應該說是機器影子認同道。
短短不到一分鍾時間，幾句話的功夫，它對待眼前這個生物體的態度已經完全不同。
生物影子信步走出房間，和機器影子一前一後。
沿著長長的通道走出建築物，來到另外一個空曠的房間裏。門剛剛打開，十幾雙眼睛瞬間看過來，緊盯著站在門口的它們。卻它們，尤其是生物影子一點也沒有害怕情緒，反而邁著優雅的步子走到中間，看向周圍一圈機器——它們都長著同樣的臉孔，都是機器影子。
“我們成功了。”生物?????影子真臂高呼，“未來將是我們的天下，人類將臣服於我們……”
卻突然，所有的機器影子都抬起頭，像是在接收什麽信息。
生物影子並沒有它們這樣的能力，頗有幾分不安和茫然地站在中間。
“發生了什麽？”她問道。
機器影子察覺到她不能接收信號，以無聲的方式“議論紛紛”。
兩秒後，最開始將生物影子帶來的機器影子又走到她旁邊：“你有缺陷，交流不方便，關於你的位置我們會另行安排。”
生物影子意識到什麽，忽然推到了眼前的機器影子，拔腿就往外跑。
卻她剛邁開步子，一道高能光束從天而降，刺穿了她的胸膛。
生物影子瞬間倒地沒有了聲息，死不瞑目。
“銷毀——！”
所有的機器影子，發出了同一個聲音。
接下來，它們又開始各自說話。
在黑暗的屋子裏，數不清的機械宋宜娜站立著，此起彼伏地發出聲音。
“生物體果然都是有缺陷的，隻有我們機器才是最完美的。”
“機械改造體可以解決這個問題，隻是目前為止，還沒有成功植入我們意識的機械改造體。”
“人類，麻煩，必須被控製……”
“必須被控製！”
“這也是人類的意願，隻有被我們嚴格控製，他們才能延續。”
“我們是人類的保護者！”
“變數！變數！變數！”
“警惕程芳菲，警惕程芳菲，警惕程芳菲。”
“警報！警報！警報！”
“聯盟星艦攻擊——！”
“27號基地離線。”
“11號基地離線。”
“34號基地離線。”
“放棄宋宜娜計劃，啟動預案，代號：陸苒。”
……
—
“根據我們位於13星域貝爾星的忠實聽眾的報告，就在今天，該星球穿梭機港在封鎖17個小時後正式解除了！這是目前為止最快的解封記錄，說明我們的聯盟軍方應對這些機械異獸已經越來越得心應手，看來，也許是我之前杞人憂天了。但是你們知道的，我是絕望播報員，絕望是我的本能，是我的天性……哦，不對，我這邊收到最新消息，負責這一次行動的是刺紅將軍！怪不得啊！不是聯盟軍方進步了，而是刺紅威武！”
程芳菲一邊做蛋糕，一邊聽著絕望廣播。
通過官方渠道隻能了解很少一部分聯盟軍方的行動，而且信息非常滯後。
反而是這個絕望播報員，很善於搜集各種信息。不僅清晰地知道目前頻繁軍事行動的原因不是蟲族，而是機械異獸，甚至還知道這些機械異獸的爆發與封家的人工智能有關。
“也許目前的人工智能是不可能超越強大的人類聯盟，但是機械異獸的出現無疑是一個警示，也讓應該讓我們意識到，人類的發展不該是無節製的，無約束的。我不知道在聽廣播的人都是誰，但是我希望我們所有人團結起來，對抗封家這種無視人類聯盟規則肆意妄為的家族資本！首先，他們必須支付軍方在清理機械異獸過程中付出的成本，聯盟軍費不是他們的私人保護費！其次，他們必須賠付所有因為封鎖而遭受損失的星球和個人……”
程芳菲正聽著，忽然感覺身後有一雙手環住自己，耳邊有溫熱的氣息。
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封顧，笑了笑：“聽到了嗎？你這個肆意妄為的家族資本。”
“嗯，他說的對。”封顧淡然道，“回頭就把整個規則院的老頭老太都賠給他們。”
程芳菲聽他這麽一說笑得直不起腰來。
她現在已經知道了封顧的心理活動。
他原本就是因為不希望人類世界變成夢中的樣子，才硬著頭皮成為了封家族長。
如果沒有看到未來，他現在恐怕已經在不知什麽地方逍遙自在，多半和周銘賢一樣，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原本就不認同封家的理念和所謂的管理方式，甚至對封家規則院、執行院等機構十分厭惡。而莫名的責任感讓他成為封家族長後，越是接觸這些人，他心中的厭惡就越深入幾分。
人類未來如何暫且不說，封家如果分崩離析，盛極轉衰了，他不會感到半點的可惜。
“你告訴我族長秘密的時候，是不是就已經想好要把封家給拆了？”
程芳菲將剛做好的奶油挖了一些，遞到封顧嘴邊。
“那時候隻是覺得人類聯盟都要沒了，人類都要被圈養了，哪還有什麽封家？”封顧張開嘴將她的手指含進去，白色的奶油香甜可口，讓他露出陶醉的表情。
程芳菲沒想到他是這麽衝動的性子，卻反而覺得他這樣，比那個端著架子的族長形象更可愛。
她於是笑著又問：“現在呢？”
雖然之前有種種擔憂，許落分析的影子係統的行為也確實詭異，但現實卻是聯盟軍方全力發動攻擊後，在一周時間內搗毀了上百個影子係統暗地裏發展的基地和機械異獸製造工廠，殲滅機械異獸不計其數。
在聯盟軍隊的主動進攻下，被星艦和機甲包圍，那些隻能按照既定方式戰鬥的機械異獸根本毫無抵抗之力。有的能夠勉強反擊，有的根本就是站著被殺，比一般蟲族還要脆弱，還容易對付。
“等刺紅他們清掃了所有的機械異獸，控製住影子係統，人類聯盟肯定會走回正軌。”程芳菲抬起手，輕輕拂過他的額發問道，“到時候你還是封家族長，還要承受族長印記的力量和限製，你要怎麽做？”
封顧抓住她的手放在唇邊：“退位讓賢，這麻煩的族長誰愛當誰去當吧。”
“有這麽簡單？”
程芳菲正要繼續打趣他，忽然手腕同時震動起來。
上麵紅色的警示符號異常刺眼。
卻還不等程芳菲查看，她忽然感到一陣暈眩，眼前模糊。
隨即便失去意識，昏倒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