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完成了一個段落的腳本創作, 程芳菲伸了個懶腰，放鬆身體和大腦。
瞥見通訊錄裏FG的名字，她忽然愣了一下, 又難免陷入沉思。
翻看對話框裏，最近大部分都是她單方麵的留言。有禮節性問候，有桃花源新版試運營的邀請, 再往前還有谘詢浮空車使用方法和星影拍攝的情況，但是都沒有得到回複。
之前她還覺得奇怪，但現在原因已經很清楚。
因為封顧本人失蹤了。
而在星際時代，個人定位係統超度發達。
封家相比一般的家庭和官方肯定有著更強大的追蹤手段。
哪怕一個人有心隱藏，隻要他還存活，還必須購買食物等生活物資, 乘坐交通工具，進出公共場所, 就很難逃開他們的定位追蹤。
現在方宇輝出來宣布他這麽長時間連人影都查不到, 所有信息渠道完全沒有蹤跡，很可能預示著封顧已經……
緊接著她想到了封曉蝶，也就是破繭。
根據許落那邊提供的信息，他工作室去年年底給《軟糖敲敲樂》分紅的時候, 封曉蝶本人就沒有出現, 隻是委托代理人辦手續。考慮到這筆投資並不大，對有錢人來說這樣的處理也很常見, 所以當時許落也沒有在意。
而CapsLock告訴過她, 去年11月左右破繭就沒再出現過了。不僅僅是沒有登陸粉絲基地，就連星網都沒上過, 個人終端常年顯示不在線, 發消息不回複, 情況和封顧非常類似。而程芳菲也加了破繭的好友，從她和對方的對話記錄以及對方的登陸信息來看，和CapsLock反饋的情況一致。
雖然說CapsLock那邊提到，破繭在斷網前曾經給他留言，通知過他自己可能會消失一段時間，但出現這樣聯係不上人的情況還是令人非常不安。
且不說在如今這樣所有人都重度依賴星際網絡生活的時代，除非一個人整天不出門，不上學不上班，不與任何人交流溝通，否則很難做到絕對的斷網。
就算封家真的有什麽特殊情況，封曉蝶不得不斷網，如今也已經遠遠超過了她當時說的一個月左右的時間。
程芳菲越想越是擔心，心裏有些焦急。
且不提封顧是否真的是失蹤了，封曉蝶如果沒有事的話，為什麽一直聯係不上？為什麽能完全絕跡於網絡？
她又不可避免地想到曾經看過的電視劇裏的情節，富豪家族的掌門人發生意外後，其妹妹或家人被篡位者控製和利用，甚至受到對方的囚禁和迫害。她甚至疑心封曉蝶這樣的可愛女孩子會在遭到類似的對待，也許正在什麽地方絕望地等待救援。
然而糾結擔憂了半天，程芳菲卻不知道該與誰聯係，更不知怎麽打聽她的消息。
以她的身份自然無法接觸到封氏的高層，除了封顧和封曉蝶兩個人，其他人她根本不認識。
許落那邊已經打了招呼，但是這封家人的身份不一般，想要不被人察覺地定位封曉蝶獲知她的個人終端接入信息非常困難，就算是他也需要些時間。
程芳菲最終想到了一個人——周銘賢。
她發了消息給對方，本以為他會晚點才回複，而就算回複也是禮節性地。因為她查到周銘賢正在很遠的星域拍戲。他這樣的流量明星通常工作都排得非常滿，日程十分緊張。
誰知消息剛發出去沒兩分鍾，便有了回複。
【周銘賢】我已經在路上，晚上到你那邊。找個方便的地方詳談。
聽他口氣如此嚴肅，程芳菲也有些緊張，思來想去幹脆把他請到家裏。
“我家做了安保係統升級，配備的是星際最高等級的安全係統，可以防監聽防黑客攻擊那種。”程芳菲怕他不放心還提前做了解釋。
誰知周銘賢似乎並不介意，見麵之後看樣子也沒有多緊張多著急，反而是一副笑笑的樣子。
他甚至衝著她撒嬌，想要吃她親手做的糖醋排骨和魚香茄子。
程芳菲哭笑不得：“那當然沒問題。”
周銘賢看著身材勻稱，肌肉精壯，吃起東西來卻非常豪放，重油重鹽高糖都不忌諱，完全不像地球時代的明星要控製飲食，害怕長胖或者身材走形。這大概也是科技進步之後，給明星群體帶來的福利。
不過想想看，別說是明星，這時代普通人也沒見幾個控製飲食的，更沒有那麽多人整天叫喚著減肥卻減不下去。畢竟在這裏隻要身材發胖了脂肪多了，躺進特殊的儀器設備裏就能快速消減脂肪。
“嗚嗚嗚太好吃了~就是這個味道~我在桃花源體驗過一次後就念念不忘。嚐試找人複原這個口味也沒成功。今天終於又吃到了，還是實物，太感動了~”周銘賢咬到第一口糖醋排骨的時候，不由自主閉上眼連連感歎，整個人差點激動地從椅子上跳起來。
他邊吃邊嘴上不停絮絮叨叨地抱怨：“你的桃花源正式版要什麽時候才能上線啊？我隻有兩張邀請函，實在是不夠。如果之前沒體驗過也就罷了，頂多就是好奇。可真正體驗過，嚐過那些華夏美食之後反而被勾起了饞蟲。真恨不得每天都在裏麵把一日三餐體驗個遍。”
程芳菲見他說的實在真情實感，一個大明星在自己麵前委屈的不行，忽然有種強烈的罪惡感：“快了快了，再過一個星期左右正式版就上線了。”
“太好了！”周銘賢做出一個慶祝的動作，下一秒又不忘埋頭吃了起來。
程芳菲搖搖頭，頗為無奈道：“你要想吃什麽可以和我說，我做了給你寄出去。這些吃的都很簡單，不費什麽事。”
她說這話並不是客氣，主要還是這時代的廚具太好用。
就?????好像是空氣炸鍋出現之後，很多不會做飯的年輕人都能用來做出較為複雜的美食，這時代的廚具比空氣炸鍋肯定更為先進多樣，所以她還是占了穿越的便宜，因為自己記憶裏獨有的那些美食配方和做法別人不知道。
吃完飯，喝著茉莉花茶，周銘賢似乎終於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其實封顧失蹤的消息年底在封家內部已經有流傳，而且各方勢力躁動不安了好一陣子。”他隨意說著，眼神卻異常深邃並耐人尋味，仿佛想起了什麽精彩的情節和畫麵。
程芳菲大概一想，也很快明白了他這話的意思。
封氏雖然說是個大家族，其成員構成之複雜，勢力範圍之龐大相比古代皇室帝王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就比如若是某個朝代的皇帝突然失蹤，原本距離他最近，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其他皇子、王爺甚至是權臣及其背後代表的勢力肯定都要有所反應，甚至要趁機而入，嚐試登上權力的最高端。
哪怕他們並不想奪權，形式也必定不會允許他們袖手旁觀。
程芳菲問道：“封氏這樣的大家族經曆幾千年，肯定不是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吧？內部應該有可以遵循的預案？為什麽新聞裏會說‘沒有先例’？”
周銘賢笑著點頭：“當然有。封氏內部有大幾十人每天不幹別的，專門製定各種家族管理、家族族長和繼承人的相關規範。不僅有族長突然失蹤，還有族長死亡甚至是叛逃的種種預案，包括誰暫代族長的位置，如何調查，什麽時間在什麽範圍內啟動臨時繼承人篩選等等。不過……”
“不過什麽？”
“預案也需要人執行。”周銘賢靠在椅子上，悠哉悠哉地說道，“假如現在擁有封氏核心管理層信任和權限，並且暫代了族長位置的人不盡心盡力按規定推行調查，不啟動臨時繼承人篩選，那些咬文嚼字製定規則的老學究又有什麽辦法呢？”
程芳菲聽他這麽說，一時陷入思考。
“你說的是封顧的助理方宇森？難道他真的是篡權？！”
早上剛聽到新聞的時候，她上網去搜索，就看到一些討論很隱晦地提到方宇森這麽做是不合規矩的惡意篡權。隻是這些說話的人顯然也有所忌憚，不願意明確展開討論。而且其中說的比較詳細的帖子再點進去時，就會顯示已經被刪除。封氏在輿論控掌控的力度比刺紅還要有力。
不過即便他們不說，程芳菲聽到消息後第一反應也是這個。
畢竟方宇森作為之前封氏掌舵者封顧的助理，他失蹤之後這麽長時間都沒有公開消息，現在竟然直接宣布暫代其管理封氏，關鍵是還要迎娶封顧的妹妹！這怎麽聽怎麽不對勁。
周銘賢提醒道：“嚴格來說他也不算是篡權，別忘了，方宇森也是有封氏血統的。他其實和我一樣都參加了之前的繼承人篩選，甚至成績比我還好。不然他也不可能成為族長的第一助理。”
程芳菲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你的意思是方宇森是因為能力強成績好才被選為助理的？可是這難道不是隱患嗎？”
“為什麽？”周銘賢問道。
程芳菲道：“他有繼承人的資格，能力又強，對封顧的各項工作安排最熟悉，理論上如果封顧出事第一時間必須依靠他穩住封氏整個家族的各方麵事務。反過來說，對他而言，隻要封顧出事封氏整個家族便在他掌握之中。封顧是得多心大才能放這麽大個雷在身邊啊？”
周銘賢卻並無所謂：“封氏家族世世代代都是這麽做的。隻有將最優秀的人才進行合理的安排和利用，才能讓封氏成百上千年來都保持高速發展，不會被任何一次的科技革命和躍遷所拋棄，也不會被那些突然崛起的新興家族所取代。封家人都明白一個道理，一榮俱人，一損俱損。所以沒有人會輕易做損害封家利益的事，更不會為了一己私利去謀害封家族長，造成家族動**。”
程芳菲：……
這人突然充滿家族榮譽感，一本正經的樣子讓她無話可說。
再講下去就有種好像故意說他們封家壞話的感覺。
周銘賢忽然做了個鬼臉，笑道：“騙你的。”
程芳菲：？？
“方宇輝自然是第一個被懷疑的人。”周銘賢繼續解釋道，“不過這麽長時間過去他不但沒有被控製住反而能出來露麵，發新聞宣布暫代封顧管理封氏隻有兩個可能。”
程芳菲：“什麽？”
周銘賢：“封顧確實遭遇意外而且與他無關，他忠心耿耿對他感情至深，要幫他管理封氏等他回來。”
“呃……”程芳菲聽他這麽說都起了一聲雞皮疙瘩，“還有呢？”
“還有就是封顧的意外就是他造成的。甚至有可能封顧已經被他控製起來或者暗害死亡。方宇輝通過某種方式取得了封氏內部及一些外部組織力量的信任和支持，掌握了封家的核心控製權，尤其是家族最高智能係統的認可。內部所有的反對、質疑以及想要重啟繼承人篩選的力量都被他暗地裏鎮壓或者清理掉了。”
說完他露出來一個標準的營業笑容，看向程芳菲：“你更相信哪個？”
程芳菲沒有回答，也不用回答。
她沉默良久，問道：“那封曉蝶怎麽樣了？方宇輝說要娶她？”
“曉蝶是個善良單純的好女孩。”周銘賢聲音變得輕揉了幾分，“她天生身體有缺陷，所以從很早便放棄了參加家族繼承人的篩選。後來遇到封顧和他很是投緣，便成了他妹妹。”
程芳菲驚訝：“他們不是親兄妹？”
“當然不是。”周銘賢道，“封曉蝶是在封家本家大宅出生的，是上一任封氏族長的女兒。所以相比我們所有人，包括封顧在內，曉蝶在封氏核心圈層內部都更有威望也更有根基。當時封顧走到最後一步，能順利成為繼承人，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得到了她的認可。”
“怪不得方宇輝要娶她。”程芳菲冷笑兩聲，“他還真打得好算盤。”
周銘賢看了看時間站起身來：“不用擔心她。就算方宇輝真的對封顧下手了，他也絕對不會苛刻封曉蝶，反而要護她周全。時間不早，我也要走了。還得趕回去拍戲。桃花，謝謝你的糖醋排骨，希望我們能盡快合作，那樣我就天天有理由來你這蹭飯啦～”
送走周銘賢，程芳菲在桌邊坐了好久，腦海中湧現了無數個念頭。但最終，她也隻能歎氣。看樣子就連周銘賢這樣的人也處於封氏的邊緣。她就算是再擔心，就算猜到方宇輝會做什麽，她又能如何呢？
轉頭看向一直站在角落的顧峰，程芳菲問道：“你覺得我該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