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然不早了,東郭老人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他看不穿裁決老人的意思,但心中卻是極為不平靜,東星辰塔,東郭,是生之意,還是死之意?
這一刻,東郭老人的心中閃過了無數個念頭,他甚至想立刻飛走逃跑。但他並沒有這樣做,不僅因為林夢色還在這個城市裏,就是麵對裁決老人,他也無法升起一絲抵抗的心理,這個老者,太強大了,以星辰術登峰造極,強大到了不可思議的境地。
“周春,不必惶恐。”似是看穿了東郭老人內心裏的想法,裁決老人淡淡一笑,笑容溫和且柔靜,就好像麵對自己的兒子一般,右手,又輕輕撫上了東郭老人的頭。
“弟子不明白,還請大人直言相告。”東郭老人渾身打了一個顫,裁決老人的手,好像有魔力一般,讓他身體都戰栗了起來,這個時候的他,根本不像一個十大強者,反而更像一個做錯了事,等待著大人責罰的小孩。
明明是兩個老頭,卻有如此感覺,著實怪異無比。
“哎,你還是老樣子,性子如此急切,這麽多年了,還是沒有改變啊。”裁決老人感歎地說道:“老夫聽說,一年多以前,你在桑麻城,曾擊殺了葉孔勝的大兒子葉林?”
東郭老人不明說以,但他卻知道,這些事情是逃不過星戰殿的耳目,索性承認:“是。”
裁決老人的手沒有抽離,他輕輕看向了東城門口,淡淡地道:“據說和葉林一起的,是秦風的弟弟,那個叫做秦月樓的少年。你當時,險些將他殺掉了。”
東郭老人心裏咯咚一沉,暗道裁決老人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問起這種事情,難道是想要替秦月樓出頭?可是東郭老人削尖腦袋也是猜想不到,為什麽星戰殿會替秦月樓出頭,這簡直沒有道理啊。再說了,事情都已隔了這麽久了,舊事重提,又有什麽深意?
東郭老人的腦海中反複思考著,卻是怎麽也猜不透星戰殿的意圖,略為抬起頭,看著裁決老人平淡的目光,他知道隱瞞是沒有用的,不如坦白,或許還是會其他的轉機也不一定:“是有這件事,不過,大人錯了。弟子當初並不死險些將秦月樓殺死,而是已經將他殺死了,不知道為什麽,他竟沒有死!而葉林,殺死他卻並非是我的本意。”
“哦?”裁決老人眼裏閃過一道亮光,道:“你的意思是,以你星皇的實力,當初也沒有將秦月樓殺死了?”
“的確如此。”東郭老人連忙低下了頭,不敢和裁決老人對視。
裁決老人一下子沉默下來,不知道在想什麽,不過手依然放在東郭老人的頭頂上,輕撫著,就好像在撫摸著一頭……呃,場麵極為怪異。
就在這個時候,東城門忽然大開,隻見星戰城外,緩緩行駛來一列人,一共有九個人,除了在中間被包圍著的一個人,其餘人均是穿著血紅色的鎧甲,引人望而生畏,不寒而栗。
而中間被包裹的那個人,身上灰衣長袍,披頭散發,渾身上下看去極為不整和邋遢,他的雙手和雙腳,還被禁錮著一對手鏈和足鏈,走起路來極為緩慢,還不時發出金屬相碰的聲音,刺耳無比。
“看看下麵。”東星辰塔距離東城門還是比較遠的,站在星辰塔上,裁決老人忽然收回了右手,接著拍了拍東郭老人的肩頭,道:“抬起頭來。”
老郭老人一愣,聞言下意識的支起了身體,接著朝著裁決老人指明的方向看去,接著瞳孔便是一縮,滿臉的不可置信,“他……他怎麽……”轉過頭,滿是駭然之色。
“看清楚了麽?”裁決老人忽然笑了,接著盯著東郭老人,笑道:“你是不是想說他不是已經死了麽?”說著,裁決老人不等東郭老人回答,便是淡淡道:“他的確是死了,不過,卻是馬上死掉!”
裁決老人說道這裏,臉色一寒,道:“其餘人都不適合做這件事,唯有你!去吧,周春,這是我星戰殿最後給你的任務,你必須完成!”
東郭老人胸口悶堵,跌跌撞撞地退後了數步。僅僅在見到那個灰袍人的一瞬間,他忽然知道了,他已是被卷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之中,星戰殿在這裏麵雖不知道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但是,卻會因為自己這一下,安然的置身事外!
“可是,下麵還有八個嗜血衛,難道……”東郭老人試圖掙紮,顫著聲音說道。
“一並抹掉!”裁決老人決然說道,聲音冰冷且冷漠,“除了那八個嗜血衛,他已是將死之身,身上更是被鎖著困天鐐,你殺了他之後,立刻從西邊離開星戰城,你的那個寶貝徒弟,已在西門等著你了,當然,這個任務,你也可以拒絕!”
東郭老人臉上反複變幻著,他知道,隻要他下一刻說出拒絕的話,那下場,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包括自己的徒弟,也一並會被斬殺!
“我做!”東郭老人抬起頭來,忽地是下定了決心,道:“不過大人,我希望此事之後,我和星戰殿之間的所有恩怨,都不再存在,星戰殿,也不可再命令我!”
“你的要求,我滿足你!”裁決老人輕輕一笑,這個時候,他就像一個長者,麵對後輩無禮的要求,而無奈答應。
東郭老人扶著圍欄,眺望著那一行人的緩緩行走。此刻夜幕即將來臨,天空中的顏色絢爛多彩,紅黃青構成了一幅唯美的雲卷。
淒然,慘美。
“去吧。”裁決老人高喝一聲,接著,東郭老人猛一咬牙,便是身體一縱,朝著下方已走到了主幹街道的九人衝刺而去!
緊接著,便是傳來一陣怒吼和爆裂的聲音。
裁決老人宛若未聞,輕輕地歎了口氣,接著將星辰書攤開,隨意翻了幾頁,仿佛下麵發生的一切,都已與他無關。他身邊的一個白袍老者忍不住開口,道:“裁決大人,這樣做沒有問題嗎?會不會連累到我們第二白門?”
“不會。”裁決老人舔了舔唾沫,又翻了一頁,語氣平淡得可怕:“殺了小的,再殺老的,周春這次的黑鍋,就讓他一個人去背吧……就算對不住他,也不止這一兩次了……”
“可是,下麵可是我們星戰殿最為精銳的嗜血衛……”另外一個白袍老者眼裏有些不忍,欲言又止。
“這些都無法割舍,又如何成為大陸霸主!”裁決老人目光中泛著亮光,輕輕合上了書,此刻,下方的一切都已落幕,東郭老人擊殺了九人,但本身已受傷,身體化作了一道黑影,朝著西邊飛快的肆虐而去。而下麵整個街道一片混亂,無數城衛隊和星戰殿的直屬隊,也在這一刻出動了。
“計劃改變,放周春離開。”忽然,裁決老人想起了什麽,接著緩緩說道。
白袍老者急道:“怎麽可以放他離開,大人三思啊!”
“放他走……”裁決老人臉上在這一刻,出現了複雜之色,看著天邊緩緩落下的夕陽,道:“很多年前,也是這個時候,周春還跟在我的身邊,甜甜的稱我義父……”說著,他擺了擺手,道:“他那個徒弟,資質也不錯,就當我給他的最後的禮物吧,你們退下……”
白袍老者兩人對視一眼,不敢再多說,忙是退了下去。整個星辰塔上,隻餘下裁決老人一人,身隻影單,和夕陽落寞。
而過了大約兩刻鍾左右,在星戰城南門,緩緩地行來了一隊人馬,為首的正是楚末。托姆獸的足蹄,滾滾聲在城門外回蕩。緊接著,是一輛華麗的馬車緩緩駛入,而身後跟著不少的星戰士,和身穿著銀色甲胄的執法隊士兵。
“這裏,便是神聖的星戰城!”
楚末牽著托姆獸,一路朝著前走去,城門此刻已是大開,不少士兵整齊地站在兩邊,等候著一行人進入。楚末和其中一個領頭交語了幾句,便是重新站在了眾人的麵前,道:“首莫城是第一批進入星戰殿的考核點,你們,應該引以為榮。”
楚末還在城門口洋洋灑灑的說著什麽,秦月樓卻是根本沒有心思再聽下去了,這些隻不過是洗腦的教育而已,對秦月樓而言,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他現在早就和兩年前的愣頭小子不同,需要考慮的,已不是那麽簡單和純粹了。
目光看著星戰殿高聳的圍牆輪廓,這裏帶給人的感覺比任何一個他到過的城市都要沉凝厚重,這裏的城牆更為高大幹淨,但這種幹淨,又不是表現上的虛浮,而像是一頭洗盡一切,厚積薄發的雄獅,氣息之中,隨時準備露出鋒利的獠牙。
星戰城,果然不愧是大陸唯一的五級城市,僅僅隻是個輪廓,就引人氣血激蕩,無比向往。這裏的一片一瓦,均是象征著至高無上。它同樣是屹立千年的星戰帝國首都!
秦月樓在這一刻,離開了隊列,來到了城牆邊緣,撫摸著這座千年佇立,百年翻新,泥土堆起的榮耀,心裏喃喃地說了一句:
星戰殿,我秦月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