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場上最後的微笑

——王孝和

40年前,王孝和同誌懷著對共產主義的理想,為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英勇地獻出了自己寶貴的生命。他不愧是優秀的共產黨員,工人階級的傑出代表。我們要學習他堅定的革命信念、無私無畏的革命精神、高度自覺的組織紀律性,為建設偉大的社會主義祖國而奮鬥。王孝和永垂不朽!

——江澤民

王孝和(1924~1948),浙江鄞縣人。在上海勵誌英文專科學校讀書時參加愛國學生運動。1941年5月,加入中國共產黨。1943年,由黨組織安排進楊樹浦發電廠工作。1946年,在“上電”工人“九日八夜”罷工鬥爭中表現出色,當選為廠工會幹事、工會常務理事,為維護工人利益,不顧特務威逼,領導工人與廠方鬥爭。1948年4月被捕,備受重刑,威武不屈,以監獄與法庭為戰場揭露國民黨的罪惡。同年9月30日,在上海提籃橋監獄被殺害。

1949年5月27日,中國人民解放軍解放了上海。1949年11月5日,上海各界人民一萬餘人在逸園為王孝和烈士舉行追悼大會,並將靈柩安葬於虹橋公墓(後遷往上海烈士陵園)。

服從組織安排

24歲的共產黨員王孝和留給世人的僅有的幾張照片裏,清澈的目光中露著青春、質樸和共產黨人的堅定。他麵帶微笑接受審訊,泰然自若地走向刑場……

王孝和出生在上海的一個貧苦家庭。盡管一家人生活拮據,可父母寧願自己多吃點苦也一定要送王孝和讀書。王孝和沒有辜負父母的苦心,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每學期都會得到獎品和獎狀。

1938年,14歲的王孝和考入勵誌英文專科學校。他邊學習、邊做勤雜工,還擠出時間參加讀書會。也是在這個學校,王孝和認識了高年級的一位地下黨員許統權,在他的影響下走上了革命道路。1941年5月,由許統權介紹,王孝和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這期間,原本在外資輪船上當夥夫的父親,因為常年和煤灰、粉塵打交道,最終壓垮了身體,失業賦閑。喪失了經濟來源的一家人更是艱難度日。眼看為了供自己讀書,年邁的父親每天要拖著虛弱的身體,挑貨從浦西去浦東販賣,王孝和決定輟學工作。

王孝和同時報考了郵局、海關和電力公司,並且都被錄取。父母希望他去郵局工作,因為是鐵飯碗。他自己希望去海關,因為學的是英文,在海關工作用到英文的機會多,能夠發揮專長。可是,最終他還是去了電力公司,因為組織希望他進入電力公司楊樹浦發電廠,參加工人運動。最終,王孝和的選擇是“堅決服從組織”。

除了工作,就連王孝和的婚事也嚴格符合組織的要求。

學過洋文、又有穩定工作,加上俊朗的外表,二十歲出頭的王孝和一表人才,深得長輩的喜愛,有戶有錢人家想讓他做女婿,而王孝和的婚姻最終卻是由組織“拍板”的。

王孝和與妻子忻玉瑛是寧波同鄉,兒時便定了“娃娃親”,之後一個在上海求學工作,一個在鄉下生活。轉眼忻玉瑛長成了18歲的大姑娘,卻遲遲沒有等到王家的聘禮。為了一探究竟,忻玉瑛和母親來到上海。

兩個年輕人第一次見麵就互生好感,開始相互了解,不過姑娘從沒想到,就在她和王孝和約會時,馬路對麵還有一個人正密切關注著他們。當時,王孝和向組織匯報了戀愛情況,組織派人暗中觀察忻玉瑛,認為忻玉瑛頭腦聰明,又不失農村姑娘的善良樸實,能幫助王孝和做好掩護工作。

有了組織的肯定,王孝和才最終和忻玉瑛走到了一起。

鬥爭的風浪

電力公司楊樹浦發電廠美商企業,由於會說一口流利的英文,王孝和在企業裏當起了抄表員,當時是三班倒,他經常利用閑暇時間在工會幫忙,開始的時候是負責秘書的工作,做會議記錄。後來王孝和開始在工會報紙上發表一些進步的、幫工人說話的文章,並幫忙成立了工會圖書館,讓工人有條件學習知識,傳播進步思想。

1947年“富通事件”發生。富通是當時上海一個比較進步的印刷廠,包括楊樹浦發電廠在內的很多工廠進步工人刊物都在該廠進行印刷。國民黨當局暗中查封了富通印刷廠,並且派特務在廠裏等待所有去印刷或取報的工人,將他們統統抓起來。

工人為此舉行了罷工,要求國民黨當局釋放被抓走的工人。國民黨當局見勢,變本加厲將沒有抓捕到的登在報紙上通緝,並稱工會幹部都是地下黨人。工會幹部沒法再去上班,楊樹浦的工會於是失去了作用。

富通事件之後,國民黨當局派了幾個人到楊樹浦組織了一個“整理委員會”,負責“整理”楊樹浦的工人及工會,

其中就包括一個名叫萬一的人。3個月後,這些人認為時機成熟了,就策劃了一場工會幹部選舉大會,想借此機會將國民黨的人大量安插進工會領導層中。本來已經打好事後唱票作弊的如意算盤,不想選舉當天在地下力量的帶動下,工人代表要求當場唱票。這一唱票,王孝和等人就當選了工會的常任理事。

1948年1月之後,王孝和正式到工會工作。此後,萬一三番五次到家中找王孝和談話,希望他為國民黨效命,去陸京士掌管的社會局工作。當時的社會局主張鎮壓工人運動,身為地下黨員的王孝和當然不肯,他說:“我什麽黨都不相信,我是為工會2800名工人工作的,是他們選我出來是為他們服務的,所以我什麽黨都不參加。”

麵對上海愈演愈烈的罷工風潮,“借人頭,平工潮”的壓製政策悄悄出爐了。由於組織沒有指令撤離,王孝和一直堅持在工作崗位上。1948年4月1日,楊樹浦發電廠門口氣氛緊張,處於戒嚴的狀態。萬一聲稱在一座直流發電機中發現粗鐵屑,並找人抓來假證人薑阿六,指證王孝和指使他在發電機中放進粗鐵屑。警察局明知這是布下的局,卻非常配合地立即“認定”王孝和所犯罪行。麵對子虛烏有的罪名,王孝和當然不願承認:“我什麽壞事都沒有做,有什麽可自首的?”

黎明前的黑夜

1948年4月19日晚上,一個不速之客打破了王孝和家庭表麵的平靜。

王孝和正與妻子忻玉瑛吃飯,萬一來了。相比平時的諂媚套近乎,那天萬一話格外少。

“孝和兄,你我關係很好,像親兄弟一般。可是你我走的是兩條路線,你是共產黨,我是國民黨。”

“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麽共產黨國民黨的。”王孝和說。

“我因為待你如親兄弟一般,今晚特地來通風報信,我告訴你,你很危險,明天你趕緊到陸京士那裏自首,就沒事了。”“我自首什麽?我什麽都沒幹有什麽好自首的?”萬一留下一句“你自己考慮吧”就走了。

王孝和與妻子像往常一樣將萬一送到樓下去,後門一開,就看到眼前有好幾個鬼鬼祟祟的特務。王孝和關上門壓低聲音和妻子說:“不好了,有壞人,你再去前門看看。”忻玉英去前門一看,也有好幾個特務,他們知道這棟房子被敵人包圍了。

回到屋裏,王孝和對妻子說:“阿瑛,敵人怕是要動手了,我們快點做準備工作。”王將所有和共產黨有關的資料拿出來,分成兩份,不用保留的讓妻子燒掉;必須保留的藏在陽台的一個角落裏,用一大堆垃圾蓋住。直到半夜,確定特務全部離開了,忻玉英才將燒紙的灰燼拿下樓倒掉。

這個難熬的夜晚,忻玉英無數次哭著求丈夫趕緊逃跑。王孝和毅然拒絕:“我不能走,我有工會的工作,我要是走了工會怎麽辦?”

兩人一夜未眠,王孝和向妻子交代了很多話。首先是工作:“如果有人來問我,你什麽都不要講。就算對方用金條引誘,也絕不能講;如果對方問平時都有什麽人來家裏,你一個也不能說,他們提起你認識的誰,你就說不認識。”

王孝和又交代妻子,如果自己真的被抓,讓她將繈褓中的女兒交給婆婆,然後去給別人當奶媽來維持家庭。還特別強調:“如果生活要是過不下去了,就把家裏麵的一切都賣了來維持生計。要是我能夠出來,我一定會努力把一切都還給你;如果我出不來了,你要另外找一個好人成立家庭。你將來要是因為我吃苦,我在黃泉路上也不會安心的。”

忻玉瑛抱著丈夫號啕大哭,王孝和趕緊安慰她:“不會的,不會的,我不會被抓進去的,你丈夫沒做壞事,盡管放心好了。”

第二天一早,王孝和像往常一樣去上班。盡管心裏非常害怕,但是忻玉瑛還是讓丈夫走了,她做好了最壞的思想準備,送丈夫出門。這天晚上,王孝和平安回家了,但是妻子的緊張一點沒有消散,腦海裏回蕩著一句話:今晚會不會動手?她不住地觀察房子周圍,沒見特務,終於安心了一點。

第三天,也就是21日早上,王孝和準備上班,10個月大的女兒佩琴正扶著牆學走路。王孝和去逗她,佩琴開心得手舞足蹈,王孝和對女兒說了句“拜拜”,一如往常給了妻子一記飛吻,出門了。夫婦倆都不知道,王孝和這次再也回不了家——他被事先潛伏好的特務抓走了。

當天中午,楊樹浦發電廠的一名青年來到家裏找忻玉瑛,問今天王孝和怎麽沒去上班。忻玉瑛緊張地說:“他去了的啊!”青年說廠裏都沒見到他。青年走後,忻玉瑛的心跳得厲害,很擔心丈夫被抓走了。當天晚些時候,一封信的到來平靜了她內心的恐懼。忻玉瑛不識字,讓人幫著念,信中寫道:“阿瑛,你放心,我在外麵避風頭。”

接到信的忻玉瑛放下了心,日子就這樣平靜地過著,可幾天後,有人突然跑來告訴忻玉瑛:“你丈夫被抓了!”原來,王孝和等人被捕的消息已被報紙登了出來。原來,那封信是別人冒充王孝和寫來的。王孝和是被秘密抓捕的,惡毒的敵人為了不驚動其他的地下黨員,讓他們放鬆警惕,方便反動派繼續抓人,因此偽造了這封短信。

麵對就義 泰然自若

國民黨特務逮捕了王孝和,將他關押在警備大隊審訊中,麵對凶神惡煞般的特務,王孝和一言不發,坦然處之。特務惱羞成怒,對王孝和輪番施以“老虎凳”、“磨排骨”、“辣椒水”等酷刑。王孝和怒目以示,敵人未得到一個字的口供。 1948年4月22日,王孝和再次被施以酷刑,直至昏迷。 1948年4月23日,王孝和受刑升級,特務對他動用電刑。王孝和以其堅強的意誌,頂住了敵人的摧殘。特務對王孝和無計可施。一個參與施刑的特務邊搖頭歎息,邊說,這個人真厲害,上這麽重的刑,居然什麽也不講!

被捕後的幾個月,王孝和利用一切機會揭露凶殘的敵人。他在法庭上,一次又一次地當眾解開襯衣,露出身上一處又一處血跡斑斑的傷痕,揭露敵人酷刑逼供的暴行。敵人黔驢技窮,1948年9月24日,刑庭以“連續教唆、意圖妨礙戡亂治安未遂”的所謂罪行判王孝和死刑。在死神即將來臨的時候,王孝和毫無懼色,以滿腔的激情寫了三封信,一封給獄中難友;一封給年邁的雙親;一封給妻子。給難友的信中,王孝和寫道:“有正義的人士們,祝你們身體健康,為正義而繼續奮鬥下去!前途是光明的!那光明正向大家招手呢!隻待大家努力奮鬥!”在給雙親的信中,王孝和寫道:“父母養我育我,含辛茹苦。兒不能再為雙親盡孝養老,請多諒解。然而,兒為正義而死,死而無憾……”在給妻子的信中,王孝和寫道:“你要挺住,要活下去,把孩子撫養成人,告訴孩子,父親是被誰殺的,教育孩子一定要繼承父誌……你已盡了做妻子的責任,我很感激。”給難友的信經各監房傳閱,引起了強烈反響。難友們無不深受鼓舞,紛紛表示要完成王孝和未竟的事業。

1948年9月27日上午,特刑庭準備對王孝和執刑。那天清早,刑場上人頭攢動,其中很多是上電廠的工人,他們都想見王孝和最後一麵。王孝和的妻子哭喊著,痛斥反動政府濫殺無辜,剛滿周歲的女兒在母親懷抱中也不停地啼哭。目睹此情此景,人們無不怒火萬丈,紛紛抗議。驚恐萬狀的敵人害怕了,隻好對王孝和改期執刑。 1948年9月30日,難友們從種種跡象中預感到王孝和的最後時刻已經臨近,各監房紛紛傳來向王孝和致敬和慰問的紙條。紙條上言語不多,卻充滿了同誌的深情厚誼,“我們一定為你報仇!”“一個人倒下去,千萬人站起來!”“我們將前仆後繼,踏著你的血跡前進!”……看到同誌們這些動人心魄的心聲,王孝和熱淚盈眶,深受鼓舞。為了勉勵兩位同甘共苦的戰友,王孝和留下了對革命事業充滿信心的絕筆:“張世寶、吳國楨兩兄,今天我的任務已告一段落,希望你們兩位不斷把革命進行到底……祝你們向光明的道路前進!”

不出所料,這天上午幾個法警闖進監房喊道:“王孝和提審!”王孝和從容不迫地穿上了白襯衫,向牢門處走去,他邊走邊怒吼:“特刑庭不講理!”“特刑庭亂殺人!”在特刑庭上,王孝和鎮定自若地提出:我要向在場的記者先生們講幾句話。庭長的目光向四周掃視了一下,麵對在場的20多家報社、通訊社的記者,他不得不表示同意。於是,王孝和昂首挺胸,慷慨激昂地痛斥反動當局蠻不講理、濫殺無辜的殘暴行徑,要求記者主持公道,在報上披露事實真相。麵對王孝和不屈的英雄氣概,庭長氣急敗壞地大叫:“不許多說,現在已經判決,立即執行。”王孝和以斬釘截鐵的口氣表示:我不承認你們的判決。特刑庭居然成了王孝和對反動當局進行控訴和示威的地方。接著,王孝和又神情坦然地回答了外國記者的提問,使國民黨特刑庭的反動麵目暴露無遺。

敵人擔心,如此下去場麵將越來越無法收拾,急急忙忙強行將王孝和押赴刑場。在刑場上,王孝和被綁在一張木椅上,法警顫顫地舉起槍,一顆子彈擊中王孝和的胸膛,他坐在椅子上怒目圓睜,大口喘氣。執行官下令補槍,執行的法警被王孝和的浩然正氣所折服,拿槍的手抖動不已,連發數槍,竟然一槍未中。喪心病狂的劊子手踢翻椅子,用腳對王孝和腹部猛踩。殷紅的鮮血流淌在大地上。

“我一定用我的生命保衛黨,保衛工人階級的崇高事業,永不動搖,一直革命到底。”這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的話語是王孝和的入黨誓言。這位年僅24歲的共產黨員,用自己年輕的生命兌現了這一誓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