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查室很大,大聲說話都有回聲,場地裏有一群專家學者,何鬆說這裏頭有國際協會的人,也有中科院派來的支援。這些人忙忙碌碌,看到四名實驗體都禮貌問好,言語間沒有一點兒區別對待,仿佛他們都是普通的、剛認識的人。慢慢的,賽天寶就不緊張了。
何鬆安排他們做第一項精神力檢測。
“不先做抽血之類的嗎?”1534疑惑,主要是他現在也沒有精神力了,參加精神力檢測的意義不大。
“抽的。”何鬆指著一台巨大的白色繭型機器,“那是全功能檢測機器人,隻要進去站一會兒,十分鍾就能拿到所有的身體基本數據,這項很快,所以我考慮放到後麵。”
“別啊。”1534反對,“這都空腹呢,餓死了,你不餓?你不參與體檢?”
“我......”何鬆確實是不太餓,他的工作狀態常常就是一投入就忘記吃飯的事,久而久之變成了鐵打的小鳥胃。“我都忘了你們空腹來的。我參加的,那咱們先測這個吧,測完了再做精神力的檢測。”
“這才對嘛。”1534開始考慮吃什麽了。
“這是機器人嗎?”賽天寶對這台巨大的繭型機器充滿了好奇。
“對,它是協會研發的繭型機器人。”
“不就是個蛋嘛。”1534道。
“欸。”賽天寶用手肘捅了捅1534。
1534撇撇嘴,何鬆笑了笑,“就是個蛋。它的靈感就是來源於雞蛋,像雞蛋能孵育新生命那樣,不叫蛋形隻是口頭上的習慣,但它的名字真就叫‘小蛋’(E-g-g)。”
“在。”繭型機器人突然發亮,何鬆的介紹直接把小蛋呼喚了出來。小蛋外殼上出現白色流光的線路,流暢的光線從頂部蔓延到底部,而後機器上透明的罩門打開,“歡迎使用小蛋。”
“進去就行,把手和腳放到相應的位置上,它就能讀取你的身體數據。”何鬆率先打樣,進入小蛋中,罩門關閉,這時候他們才發現原來罩門不是普通的玻璃,而是顯示屏,上頭能看見小蛋正在進行的檢查項目和檢查進度。
數據飛閃,成了三人眼裏流動的光彩。賽天寶、1534和1712都是感慨的,在1534心裏,更是對這類人工智能產生了極大興趣。
“好厲害啊。”賽天寶低喃。細想起來,連榷雖然不是警員了,但曾經也是警校第一名;溫醫生是腦研究領域的專家,特情處的人都是高學曆,1534也是非常厲害的天才,何鬆居然也是天才科學家,自己就讀的醫學校不算什麽名牌大學,如果不是變成了實驗體,他跟這麽一群人根本不會有交集。
賽天寶撓撓頭,扭頭看見1712眼裏的黯淡和臉上的羨慕比他更甚。
四個人輪流使用小蛋,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其中有個關於年齡的小插曲——何鬆居然35歲了。僅有24歲的賽天寶頓時看見在他們中間裂開了四條代溝。
“我以為他頂多30......”
“我也。”1534也一臉沒想到。
“你們都比我大!”賽天寶沒想到胡得是28的年紀,比連榷都大上一歲,還有一直沉默不說話的1712,也比他大。
“弟弟,石錘。”1534笑他。
“什麽錘?”
笑鬧間,兩個五十歲左右的外國老頭走了過來,何鬆簡單介紹第一項精神力測試:“他們會拿著一些卡牌,卡背對著我們,卡牌數量會不停增加,我們需要根據要求找到正確的卡牌,要求也會不斷升級,每人至少進行十輪。有不理解的嗎?”
賽天寶想了想,搖頭。
“你確定這不是透視眼測試?”1534提出質疑。
“關於所有項目的意義,我回頭再告訴你們。”何鬆道,而後依舊是他率先示範。
精神力不是超能力,實驗體是沒有透視眼的,但對於實驗體來說,他們可以通過舉牌人來“看”牌麵。
最開始是兩張牌,而後依次遞增2張,第六次開始每次遞增4張,第十次測驗則會麵臨三十張卡牌。卡牌的內容有不同顏色的字母和數字、動物、水果,有的卡牌上隻有一種圖案,有的卡牌上則混合了字母數字、動物和水果,所有卡牌隨機抽取。
何鬆用了十五分鍾,找到了所有卡牌,沒有誤差。
緊接著是1712,用時二十五分鍾,同樣沒有誤差。
之後是賽天寶。對他來說並不是很難的測驗,他放開精神力,不論是尋找紅色蘋果加數字6,還是“按順序找出有Q、W、E、R、T字母的動物卡牌”,賽天寶都能快速完成。雖然這些科學家們故意在腦內不停說各種話、唱歌、想電影內容來作為幹擾,但第二次測驗之後,賽天寶就“正大光明”地通過舉牌人的視野看東西,僅用了八分鍾,完成了實驗,零誤差。
1534沒有精神力,他用時甚至比賽天寶還要快,因為他根本不不用什麽方法,他就隨便點,隨便指,出人意料的,正確率也達到了85%,何鬆訝然:“你真的沒有精神力了?”
“沒了啊。”1534也有些懵,這是什麽驚人的直覺?他還有這本事呢?
不過之後的精神力檢測中,1534確實與普通人沒有區別。
第一個項目順利結束後,是製造幻覺的測驗。與第一個項目比起來,難度頓時拔高了不止一點半點。
幻象的製造也是有主題要求的,除了一個大的主題以外,還規定了不少小的細節,每個人抽取三個場景,抽取的方式隨機,1534閑在一旁,他看到那些科學家的記錄版上劃分了“形狀、真實性、觸感、味覺、聽覺”幾個板塊,用以給幻覺的真實效果打分。
何鬆抽到的場景是深淵、懸崖、商場。他做出的幻覺較為真實,可惜持續的時間相當短暫,隻有幾秒而已。
1534麵上不屑,但心裏有些佩服,從時間上來說,何鬆進入基地的時間是最短的,但他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強過大部分實驗體了,隻能說他對自己思維的把控能力確實非常強大。
而後是1712,對於他,1534完全不了解。
“你跟他熟麽?”1534問賽天寶。
賽天寶搖搖頭,“不熟的,他一直跟著何鬆,而且他不會說話,基本零交流。”
“那他倆平時怎麽說話?”1534對這兩人有很多好奇,“用‘腦內通話’?”
“應該是,不過我偶爾看到過兩人比手語。”
“哦。”
賽天寶記得當初1500介紹1712的時候,說過1712很擅長製造幻象,他對1712的能力很是期待。
1712抽到的場景是圖書館、醫院和深海。
1712開始做第一個場景,偌大的檢查室很快有了變化,賽天寶身邊立起了書架,他屁股下的凳子變成了木椅子,身前多出了長條桌,他起身往書架深處走,遠遠地看,每本書都有名目,但隨手抽出一本書,封麵空白、內裏也是空白的,他便放了回去。這道場景題裏的細節要求是“製造一名可對話的管理員”,賽天寶開始尋找管理員,好在圖書館不大,他隻走了幾步就看到了谘詢台。谘詢台裏有一名梳著低馬尾的女性,賽天寶試著與她對話,隨便扯了本書名,管理員利用係統為他查到位置,並從電腦邊拿過小紙條,寫上位置編號交給賽天寶。
都很自然。
賽天寶沒有去找書,拿著小紙條直接回到了原位。
1712的幻境製造得很真,而且幻境擬化後就沒有了變化,非常穩定。此外,圖書館特有的書香、綠植的味道都被他幻化出來了,管理員的一舉一動也都很真實,尤其是電腦邊擺著小紙條的細節,讓賽天寶確實回想起了大學的時候。但賽天寶總覺得有些不足,1534也若有所思,兩人沒說話,這時變換了第二個場景,賽天寶聞到了熟悉的醫院的氣味,他手裏的小紙條,眨眼間變成了掛號的發票。
“神、神經內科?”賽天寶仔細看上頭的字。
“還有日期呢,”1534湊過來,“呦嗬,這好幾年前了吧,那家夥不會是在基地待傻了,都不知道今天是幾號了?”
“不,不對。”賽天寶抬頭往掛號的人群中瞧,仔仔細細看每一個人的臉,“這可能是1712的記憶幻境。”
“啥意思?”1534有跟著抬頭,“這是他的記憶?”
“對。”一般實驗體在製造幻境的時候一定是依賴於自己的認知,就像剛剛的圖書館,那間圖書館很舊、很小,但那可能就是1712對圖書館的全部印象了。基地裏很大一部分實驗體都是孤兒、獨居者、流浪漢,1712還是個啞巴,他的眼界、學識都非常有限,所以他製造的場景盡管真實,卻很逼仄,不足以給人畏懼的感覺。如果是何鬆抽到圖書館的題,或許他會製造出一座大英圖書館來。
下一題深海,更是暴露了1712的短板,深海題裏要求要擬造兩種深海動物。1712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何鬆去問他怎麽了,1712說他不知道深海動物有什麽。
看到這裏,賽天寶和1534隱隱有些猜到這些檢測項目的意義了,確實是在逐步、分類地進行精神力檢測。賽天寶站起來,去抽主題。
“加油唄。”1534衝他喊。
賽天寶衝他比了個“耶”,深呼吸兩下,走向抽題處。他現在又緊張了,但不同於一開始的緊張,當時是害怕,怕自己又變成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但現在他為自己一會兒的表現而緊張。他對精神力的控製,究竟能做到那一步?會不會做得很好?在基地強加在身上的那六管傑曼素,到底讓他變強了多少?
“抽吧。”負責題卡的是一位年近六十的老太太,染黑的頭發還燙了大卷,看著跟《櫻桃小丸子》裏的媽媽一模一樣,姓傅,看著賽天寶的眼神很是慈愛。
“那我就選......”賽天寶停頓了下,他要不要先通過傅老師,“看看”有哪些題呢?
“先說好,我不知道題的噢。”傅老師好像知道賽天寶的想法似的,“他們是密封拿給我的,剛剛看過你們‘透視’卡牌的能力了,可不敢冒險透題呀。”
賽天寶感覺不好意思,就像自己作弊被發現了一樣,耳尖通紅,隨手拿了最右邊的信封:教堂、下水道、暴雨中的高塔。
教堂......下水道......還有高塔......
賽天寶是見過小教堂的,隻是從來都是遠遠地看一眼,從沒有進去過,至於教堂內部的樣子,他隻在影視劇裏看過......
1534見賽天寶站著沉思,以為他遇到難題了,想要過去看看,誰知一抬腳,周遭的景色瞬時變了——灰色的地磚,清冷的色調,看上去一塵不染,身邊還是那些人:何鬆、1712、學者專家們,他們或站或坐,有的站在唱詩班的坐席裏,有的站在讀經壇前,有的站在繪有聖經故事的彩色大玻璃下,大部分坐在長條凳上,何鬆甚至拿起身前的聖經翻閱起來,1712拘謹地跟在他身邊。
唯獨不見賽天寶。
“有意思。”1534興奮起來。賽天寶牛!
“鐺——”教堂外傳來鍾樓的鍾聲。“鐺——鐺——”一聲又一聲,像在呼喚他們,眾人一個兩個向門口走去,1534也不甘落後,走出陰涼的教堂,來到陽光燦爛的外麵,這是一個視野開闊的廣場,廣場上有一群白鴿,撲啦啦地飛起,直上藍天,盤旋著又成群落在直入雲天的教堂頂上。
這是一座哥特式的教堂,高聳的尖塔、尖形的拱門,還有十字拱、飛券、立柱營造出修長飄渺的飛天感,直升的線條濃厚立體,讓空闊的教堂更為雄偉。教堂兩側有對稱的鍾樓,鍾聲正是從上頭發出,低沉的鍾聲路過廣場,路過長長的台階,往遠方去了。
廣場也是幹淨的石磚地板,拚成了一圈圈圓形的圖案,極目遠眺,能看到一座中世紀的歐洲小城。清風吹來,何鬆聞到了麵包房的香味。
“天哪。”一名老師激動得要暈過去了,“太真了!老許啊,咱們這是在哪啊?”
被喚作老許的老師哆哆嗦嗦半天,也沒說出他們在哪。
1534也沉浸在驚訝中,不過幾分鍾後,他忽然就想起這個畫麵好像在XX信條裏見過呢......
“我們能往小鎮裏走嗎?”傅老師問何鬆。
何鬆說:“可能不行。”
傅老師失望極了。
何鬆攬住傅老師的肩膀:“您也別灰心,您看,他讓我們到那去呢。”
眾人看向何鬆指的地方,一個牆腳下的下水道口被拆去了鐵柵欄,牆上用白油漆塗了兩個字: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