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曉玫與方坤約的是後天晚上,但常曉玫當晚就動身了。她搭乘夜班飛機,於早上六點四十抵達了哈市。

一下飛機,常曉玫立刻打車趕往方坤的家。

同一時間,方坤剛下班不久,躺在屋子裏昏昏欲睡,老婆孩子都上班上學去了,他一個人想著事兒,越想越睡不著:這時候可不就是風口浪尖兒嘛?要不別賣了?但這個交易對象很靠譜兒,這估計也是最後的機會咯,以後上哪兒找這種事呢?一盒小東西十萬!之前他隻敢一袋兒一袋兒賣,這回他要把十盒都賣咯!一百萬啊!回頭工廠查封了、工作也黃咯,他上哪兒還能掙到一百萬呢。

方坤左思右想,不知不覺日上三竿了,他索性不睡了,起來吃東西。這時候有人敲門了。

“誰啊?”方坤隻把內門打開,外頭是一個短發女人,穿著打扮利索得體,對他說:“你好,您一個人在家嗎?我是居委會的,現在要進行人口普查,麻煩您讓我進去做入戶訪問。”

“居委會......”方坤嘀咕著,對居委會的人並不是很滿意,但還是不情不願地開了門。“進來吧。”

常曉玫露出一個微笑:“您一個人在家啊?”

“對嘚。”方坤講話帶點兒口音,聽著不像哈市本地人。

“您老婆孩子呢?”

“上班上學去了。”

“所以您家是三口人?”

“對嘚。”

“好,我需要記錄下您和您家人的姓名、年齡,還有身份證號碼。聽您口音不像本地人,戶籍是哪裏的?”

“河省的,身份證號碼一定要嘚嘛?”

“要的。”

“我找一下,娃兒的身份證號兒我記不得......呃啊!”

趁著方坤找東西背對著她的時候,常曉玫一咬牙,果斷一手刀,拍暈了方坤。

“......”聽到這裏,連榷的眉頭緊得能夾住一張紙。常曉玫的做法,他不太讚同,但也不能說什麽,換做是他,說不定會做出比常曉玫更激進的事來。但這位方坤,跟小詵有什麽關聯?

施誠人繼續講述下去。

常曉玫有豐富的問詢經驗,但這次她用了更多的技巧。她看出來方坤是個謹慎、卻膽小的人,於是常曉玫把方坤綁在椅子上,又蒙住了方坤的眼,才潑醒了方坤。

濕布條貼在臉上,捂著鼻子讓呼吸有些不暢快,方坤果然慌了。“你是誰?你想要什麽?我可以給你錢,我有好多好多錢!”

常曉玫並不打算亮出真實身份,她在光天化日之下幹出這事,就不像一名警察的所作所為,對方不能信,就算信了,現在的壞人都很懂“人身安全”了,他們一聽是警察,十之八九會更不配合。

在信息對等上,常曉玫很不利,所以她采取少說、多問的方式不停誘導方坤。

“你的錢哪來的?”

“我、我......”

“實話實說吧,你賣了多少貨?”

方坤一聽,心涼了半截,他偷賣的事被發現了?那這女的,是秦尚集團的人?背上沁初濕漉漉的冷汗,方坤想起來新聞,說藹洲市的工廠裏發現了一堆屍體,他不會、不會也死到臨頭了吧?!

“說話。”常曉玫又潑了一次水。等了幾秒常曉玫把濕布往上掀,方坤重新呼吸到暢快的空氣,什麽都不敢琢磨了,“我說我說!我什麽都說!別殺我!”

方坤頓了兩秒。對麵沒說話,他支支吾吾地主動交代:“沒賣多少,隻賣了六袋......”

“賣給誰了?”

“我不知道......”

“你最好老實說,說得我滿意了,我就放過你。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賣給一個叫‘土一’的人,我不知道他是誰,我知道的真的不多。”

土一?合起來不就是個“王”字嘛。常曉玫心裏輕歎,但這就是突破口了,她裝作考慮的樣子:“這個人對我們很有用,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我,我知道的真的不多,他是個男的,可能三十出頭,講話有點像南方佬,很有錢......”

常曉玫一聽就知道說的是王旭。但她想知道的不是這些,“他怎麽處理那些東西?他背後的人,你知道嗎?”

“......”啥子背後的人啊?方坤傻了,他這是卷進去什麽事了?那些粉不拉幾的東西,不會是毒吧?“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什麽都不知道,不過!明兒晚上他要來取貨!到時候你可以見他!”方坤本來不想說自己又倒了一次貨的事,但似乎這個女人隻是想找這個買家而已,那就把土一供出去唄。

常曉玫失望極了。明晚土一不會出現,那本就是她為了釣方坤上鉤做的假動作。調查又陷入了死胡同,常曉玫疲憊地跌坐在沙發上,後腰的手銬磕在靠背上發出脆響,方坤被這動靜嚇了一跳,抖著嘴皮子不停往外說:“每次都是他定時間和地點的,我們有專門聯係的電話卡,我把卡給你!就在小書桌裏!你拿走吧,你去找他,放過我吧!”

常曉玫拿到電話卡,插進自己的手機裏,裏頭隻有一個號碼,就是王旭的那個偽裝號,裏頭卻完整地保留了兩人的簡訊來往,常曉玫翻看記錄,確實如方坤所說,每次都是王旭定的地點,一共五次交易,交易時間差不太多,但交易地點居然每次都不一樣。

常曉玫打開地圖app,五個地點都在哈市,但就像五個隨手丟出的石子,常曉玫截圖後在圖上標出五個地方,看不出關聯性,方坤許久沒聽到動靜,很是慌張,“能放了我嗎?我還有老婆孩子......”

“還想見你老婆孩子就老實點,每次見麵時土一都是一個人嗎?”

“對嘚,他一個人來,不過上次見,我掉了東西,回去找,看見土一在跟別人說話......”

“你剛剛怎麽不說!”常曉玫氣得用力拍了一下沙發扶手。

“我剛剛沒想起來!別打我!”方坤嚇得一瑟縮。

“別嚎!仔細說說。”

“太黑了我其實也沒看清楚,有三個人,樣子真不知道,土一給他們看了貨,然後他們就吵起來了好像......”

“吵什麽?”

“沒、沒聽見。”

“嗯?”

“真沒聽見,土一給他們看了東西,然後他們就動手了,他們把土一揪上車,開走了。”

“什麽樣的車?”

“黑色的大眾。”

“車牌呢?”

“您別為難我,烏漆抹黑的,我哪看得見,看得見我也記不住啊,嚇都嚇傻了!”

常曉玫心累。按照時間推算,方坤看見的,說不定就是王旭身份暴露的現場。王旭順著粉色膠囊的線索釣魚調查,怕是早就引起了彼得洛夫一派人的注意,隻是王旭又是怎麽暴露的呢?常曉玫的目光落在蠢蠢欲動的方坤身上,“你是一個人去交易的嗎?”

“......”這回方坤有明顯的沉默,常曉玫又嚇唬了他一下,方坤才說他還帶上了另一個夜班保安,那人發現了他偷貨的事,威脅方坤帶他一起,就是最後見土一的那次,不過沒兩天這人就再也沒來過了。

常曉玫長出了一口氣。真相已經還原得七七八八了,她知道王旭做了什麽、怎麽遇害的,就是這個方坤,間接害了王旭!常曉玫迫切的需要一個對象來承擔她的恨意,但理智也告訴她不能做不該做的事,她逼問、誘供,已是愧對警徽。

常曉玫又一次砸暈了方坤,鬆了綁,把人丟在地上快速離開了。不一會兒方坤就會蘇醒,她會向局裏匯報,走正常的流程逮捕方坤。

離開方坤家的常曉玫不知道該去哪,調查沒有她想象的順利,她拿出地圖,按照時間遠近重新標點,這回發現了點規律——五個地點從城東向城南移動,後兩個地點相隔近了不少。常曉玫想了想,打車去了最後的一個地點——一個近郊的小公園。

小公園人跡不多,確實適合交易,常曉玫調查了一圈,時間過去了很久,現場什麽也沒有了,但小公園附近有片居民區,常曉玫拿著王旭的照片詢問商戶,希望能得到一些線索。一戶一戶問過去,每次都是搖頭,常曉玫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麽,遊**著直到天黑,之後不小心在小公園裏睡著了,等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賽天寶長籲了一口氣,“曉玫姐怎麽就在公園睡著了呢,心太大了。”

連榷也無語又擔心,但講了這麽久,還是沒聽到小詵的事。“之後呢?”

“之後就與連詵相關了。”施誠人正色,他解釋道,常曉玫從小公園離開,又往居民區去,正巧看到了行色匆匆的柳平川。

“柳平川?!”賽天寶驚訝,隨即想到,連詵離開藹洲市時,挾走了柳平川。看來柳平川很平安,連詵並沒有傷害柳平川,這是一件好事。

“隻有柳平川?”

“對。”

聽施誠人的語氣,小詵應該也在哈市,看來曉玫姐是見到小詵了,不過,小詵為什麽要千裏迢迢跑去哈市?哈市......連榷幾乎就要想起什麽了。

施誠人的講述還沒有結束:“常曉玫一眼認出了柳平川,但沒有看見連詵,她也很迷惑。柳平川走得很快,她當即就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