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庭煙在家門口徘徊了十分鍾,抽了兩根煙才推門進去。

屋子裏空****,唯有書房,傳來劈裏啪啦的敲鍵盤的聲音。

溫庭煙先去客房看了一眼,才走進書房,“連榷和賽天寶呢?”

“沒回來。”1534頭也沒抬。

溫庭煙“哦”了一聲,返身回到客廳,給連榷打了個電話,但沒人接,他也不在意,琢磨著如何勸說連榷搬到科研中心去。

劈劈啪啪的鍵盤敲擊聲停下,1534探頭張望,看見溫庭煙抽煙的背影,又把頭縮回電腦前,過了十分鍾,見溫庭煙還是那個姿勢坐著,他隻好走出去,“咳,你餓不餓?”

“嗯?”溫庭煙沒聽清,“什麽?”

1534有些別扭,不耐煩地扯了扯衣角,“我說你餓不餓。”

溫庭煙看了看表,原來早就過了飯點了,他點了點頭,掏出手機打開APP,遞給1534,“點外賣吧。你看看想吃什麽。”

“你不是不喜歡吃外賣嗎?”1534接過手機,看著琳琅滿目的界麵,一時下不去手,隨便劃拉著屏幕。

“沒心情煮。”溫庭煙身子一歪,倒在沙發上,緊鎖的眉頭始終沒法舒展。他認識連家很長時間了,連榷於他而言也算半個弟弟,他太知道連榷的脾氣了,又硬又倔,雖然目盲後的連榷看似溫和了許多,但溫庭煙深知,連榷絕不會答應躲進科研中心,況且肖欽......想到肖欽的那些話,溫庭煙眸色又暗了暗。

老霍這是給他出了個大難題。溫庭煙扯開領帶,煩躁不已。但出於安全考慮,他也更傾向於讓連榷暫時到科研中心去。

1534不知道溫庭煙怎麽了,但他還沒點過外賣呢,注意力完全被app吸引了,各種菜色看得他眼花繚亂,沒搭理溫庭煙。花了幾分鍾研究APP,1534最終選擇了銷量第一的店。

溫庭煙看了看1534點的東西,沒說什麽,利索地結賬付款。等外賣的功夫,溫庭煙又給連榷打了兩個電話,都提示“暫時無人接聽”。

1534點好外賣後就回了書房。溫庭煙的書房很寬敞,有一整麵的書架,上麵很多關於心理學和大腦科學的書籍,角落裏擺著綠植,窗台下是電腦桌,白色的液晶大屏台式電腦,外觀漂亮,但1534很是嫌棄其配置。

在電腦又一次有些卡頓時,1534摔開鼠標:“中看不中用!”他一整晚都在忙活,先是排查了街頭的監控錄像,把有他鏡頭都給剪掉了,好在所有的鏡頭都隻有數秒,時長的變化幾乎不能被發覺,而且1534做得很仔細小心。他還連接上溫庭煙家附近的街頭監控,投置在另一台舊電腦上,不時查看。天將亮時他睡了兩個小時,醒來後一直在攻克基地的資料庫,疲倦讓他脾氣暴躁。

半小時後,溫庭煙拿著漢堡奶茶走進來,看見屏幕上綠瑩瑩的,彈出一個又一個窗口,1534專注地盯著屏幕,手指在鍵盤上翻飛,一行行代碼飛速出現,完全不被打擾。溫庭煙把東西放到桌子上,沒有出聲,但屏幕突然一晃,變成了昏暗的棕黑色。

“死機了?”

1534也一愣,但是屏幕底邊的工具欄還在,他隨即反應過來,“不是,我好像切進監控係統了。”1534表情不善,陰鬱地盯著屏幕。基地的主控係統是一套先進的人工智能,名為凱恩,當初他是主要設計者之一,而今,凱恩在其他諸多技術人員的加持下,變得更為先進,1534潛進係統後,小心翼翼地遊走,還沒來得及算出安保掃描的規律,便發現有排查點靠近,他情急之下跳進一間數據管,好像過街老鼠狼狽地跳進了下水道。

心裏默數秒數,1534等著排查點路過監控數據,希望不引發深度掃描。

“那這是基地?”溫庭煙盯著屏幕。“怎麽黑乎乎的?”

“可能是禁閉室。”1534道。隨口解釋了禁閉室的作用,正要操控界麵,突然有人影走進屏幕裏。1534設法放大他們胸口的標誌,發現這幾個人都是階位較高的管理層。

“他們要去哪?”

“不知道。”1534發現了,這條漆黑地走道並不是禁閉室,他稍一猶豫,沒有走出監控數據管的,反而切進監控中心,找到了已經走出屏幕外的幾人,看見他們走進了序號為“000”的診療室。1534回憶著基地的構造,“好像是在地下二層,那裏有六間診療室,起先是一個地下醫院,基地是建在這個上頭的。”

畫麵再一轉,診療室的真容便顯露了。一間屋子中間隔了一麵十分厚的玻璃牆,牆麵的右側,有一張病床,**躺著一個男人,胸前的衣服敞開著,貼著七八個圓貼,連著線路,另一端接在病床邊的幾台機器上。

溫庭煙第一次看到基地的模樣,神情凝重,看得出其中一台機器用於監測生命體征,而其餘兩台大機器,他從未見過。

1534也緊緊盯著畫麵,不禁屏住了呼吸。他一眼認出來:“是賽天寶。”

玻璃牆的另一邊,是那幾個基地的管理幹部。

溫庭煙屏息看了幾秒,輕聲問:“能不能聽見他們說話?”

“監控是不收聲的。得費點功夫,”1534一邊操作一邊解釋道,“在基地裏有單獨的一套通訊設備,大多數人的通訊設備隻在要用的時候打開,但其實設備都有監聽功能,所有聲音都會被記錄。”

也就是說,所有人都處於完全監控中。溫庭煙不禁頭皮發麻:“這些人知道他們一直被監聽嗎?”

“不知道,但或許早就猜到了。”

大概一分鍾後,監控畫麵才有了聲音。

——生命體征已經趨弱,將軍說該進行手術了。

——但是梁先生不同意吧。

——嗬,他算哪門子先生。

——噓!小點聲。

——又不會被聽見......

從畫麵中看不出是誰在說話,溫庭煙問:“‘將軍’是誰?”

“彼得洛夫。”1534沒好氣地回答,他想到這個人就不爽。

畫麵中安靜了一會兒,又傳來聲音:——什麽時候動手?

——下周一吧。第三人答道,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欣喜:他的信息素含量是曆來最高的,我早就想動手了。

——你把切腦說得像切西瓜似的,聽起來很變態。

——你不變態?下刀的時候眼都不眨......

三人談話的氛圍很輕鬆,笑罵著扯了幾句閑話,又對賽天寶進行了一番“常規檢查”,便離開了。

整個過程,溫庭煙和1534都屏息看著,直到這三人消失在畫麵中,溫庭煙才吐出一口氣,不敢置信,他以掌為刀,做了個劈開的手勢,“他們說的‘切腦’,是我想象的那個‘切腦’嗎?開顱還是......?”

1534聽說過一些傳聞,關於實驗體死後的去向。他麵沉如水,切到微信界麵,就要給連榷發微信。溫庭煙卻一把摁住他的手:“你幹嘛?”

1534莫名其妙地看了溫庭煙一眼:“告訴賽天寶啊。”

“等等,先等等。”溫庭煙心裏叫苦,若是連榷知道了賽天寶可能要被切腦,那他更不可能勸動連榷搬去科研中心了。心裏雜七雜八的想法翻湧著,一低頭正好對上1534黑白分明的眼睛,沒有一絲情緒隱瞞,直直地盯著他,看得溫庭煙心頭一跳。

“等什麽?”

“我先聯係連榷。”溫庭煙想拿手機,發現手機在客廳裏。

“那我這頭跟賽天寶說一聲也是一樣的。”1534利落地開始打字:35在不在?

還沒發出去,溫庭煙又摁住了1534的手,“先別急......”溫庭煙還沒想好怎麽說,1534卻直白地來了一句:“你是不是不想救賽天寶?”

“胡說。”溫庭煙不想被誤會,下意識反駁道,但又不知怎麽說,平心而論,他確實是擔心連榷更甚於擔心賽天寶。溫庭煙不自在道:“你先吃飯,一宿沒睡,你也休息會兒吧,賽天寶是一定會救的,我先跟連榷商量是不是先報備特情處。”頂著1534的目光壓力,溫庭煙拿出漢堡拆開包裝塞到1534手裏,又插好吸管把奶茶放到1534的另一隻手裏,隔開1534和鍵盤的距離,嘴上說著快吃,一邊快步走進客廳。

1534麵無表情地啃漢堡,沒敢動作,因為溫庭煙的鍵盤一點兒不靜音,敲起來一定會響。

溫庭煙跑回來時看見1534還維持著剛剛的姿勢,稍微鬆一口氣,卻不敢放鬆警惕,心思百轉,想著用什麽理由搪塞,但1534隻是看了他兩眼,便收回了目光,專心致誌吃起東西來,什麽都沒再問,十分鍾後,1534打了個飽嗝,走向靠牆的躺椅,“我睡會兒。”

“行。”溫庭煙道。坐立不安地等了會兒,溫庭煙拿上鑰匙,輕手輕腳出了門,駕車直奔連榷家。

不管1534是不是真的睡了,如果1534要給賽天寶報信,他肯定是攔不住的,不如直接去找連榷,好歹先把人找著再說。溫庭煙打定了主意,便心無旁騖地開車。

樓上,1534站在窗邊目送溫庭煙的寶馬開出小區,不用想也知道溫庭煙要去哪。他也能理解,溫庭煙挺在乎那個瞎子的,但是嘛誰還沒個朋友咋滴,賽天寶也是他的朋友啊。1534轉身回到電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