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裝了。”連榷用力摁了摁賽天寶的腦袋。
“疼疼疼。”賽天寶自知敗露,便不再偽裝。但心情別提有多沮喪了。
聽他說疼連榷便鬆了手,“你知不知道你一直在說夢話?還睡得那麽大膽?”
“啊?”賽天寶確實不知道,或許是豬的特質影響了他,或許就是因為太累了,他連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我說夢話了?!我被發現了嗎?”
“要發現早被發現了。”連榷“看”著賽天寶,“怎麽沒回基地?”
“......想看你搬走了再走。”賽天寶知道連榷看不見,還是忍不住躲閃連榷的“視線”。
“我不走。”
“為什麽!”賽天寶急了,“梁稚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找上門!”
“讓他來。”連榷氣定神閑道,“到底是何方神聖,讓我會會。”
“他哪是那麽好對付的!他的控製力不僅是隨心所欲,更牢不可破,你就是普通人,怎麽跟他硬碰硬?!”
“但我已經卷進來了。”
賽天寶用力一跺腳,“所以我現在讓你躲啊!是我不該把你卷進來,但隻要現在走,一切都來得及!越早越好!”
“來不及了。”連榷把賽天寶抱進懷起,站起身往樓裏走。
“去去去、去哪啊?!”
“回家。”
“我、我不跟你回去!”賽天寶撲騰他的小豬蹄子。
“別鬧。”連榷壓低聲音,“梁稚也好,這個不正常的實驗也罷,不隻是小詵,我爸,甚至我爺爺,其實早就牽涉其中了,不論有沒有你,梁稚遲早都有可能找到我。”
“......”
“逃出計劃失敗了?”
“嗯。”
“什麽情況?”
“1500死了。”賽天寶終於抑製不住哭腔,淚珠從小小的眼睛裏淌出,滾下,留下兩道深粉色的痕跡。“被、被梁稚殺死了。”
連榷抱緊懷裏的豬,“你怎麽樣了?”
窩在連榷懷裏,溫暖的體溫給了賽天寶安全感,心裏積壓的恐懼終於釋放了出來,臉上的毛因為淚水沾在了一起,“我的本體被梁稚關起來了,僅有的一點意識跑了出來,但不小心掉進這隻豬裏,我現在隻能這樣。”
“如果找不回本體會怎樣?”
賽天寶沒有回答,但連榷從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心緩緩下沉,“為什麽上午不說實話?”
“......”
電梯門打開,連榷順了順豬背上的皮毛,“好吧,你趁現在先想一想。”
連榷也在心裏想著怎麽跟母親解釋他突然把豬抱了回來,在電梯口徘徊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連媽媽主動把連榷喚回家。
“我在樓上就看你趴在小花壇裏嘀嘀咕咕的。”連媽媽打量著兒子和他懷裏安靜的寵物豬,不知為何竟覺得這一人一豬的神情有幾分相似。“你,喜歡?”
連榷早就過了說喜歡什麽就要什麽的年紀了,但連媽媽很是了解兒子,“喜歡就養!你打小就沒少撿回來貓貓狗狗。”
“謝謝媽。”連榷小聲道謝。
賽天寶仰頭看連榷,總覺得方才的連榷有幾分像下午執意要帶走他的小男孩。時機正好,賽天寶的肚子發出陣陣咕嚕聲。
“啊,小豬餓了?”連媽媽突然有些局促不安,“阿榷啊,咱的豬扒飯和豬排飯是不是不能當著小豬的麵吃?”
豬扒?!豬排?!
賽天寶猛地抬頭,原來一進屋就聞到的誘人香味,是他的同類!真是——
太!香!了!
連榷撓了撓頭,雖然他知道懷裏的豬被賽天寶控製了,但讓豬看著豬肉的畫麵確實不太美好。
“先把他放我屋裏吧。”連榷道。
“能行嗎?”
“行,他很乖的。”
雖然不知道兒子哪來的自信,但寵物豬確實乖乖窩在連榷懷裏,連媽媽便任由他去,同時從兜裏掏出手機打開瀏覽器:“......我看看,寵物豬吃什麽......便宜又實惠的地瓜葉,空心菜,小黃瓜,芹菜......”連媽媽一邊說,一邊往冰箱走。
在背對著冰箱,連媽媽看不到的地方,賽天寶壓低了嗓子急吼吼道:“不要黃瓜!不要芹菜!不要地瓜葉!”怎麽盡是些他不愛吃的蔬菜!
“......胡蘿卜,甜椒,生菜......”冰箱前持續傳來報菜名的聲音。
“不要不要。”賽天寶在連榷懷裏掙紮,又很快被鎮壓。連榷走進臥室,把賽天寶放到地上,“待著別亂晃,你身上髒兮兮的。”
賽天寶頓時炸毛:“那你就把我丟在小花壇!別帶我回來!”
連榷聽到小豬齜牙的聲音,笑了笑,呼嚕呼嚕賽天寶的腦袋,故意溫柔道:“乖。”
乖尼瑪?!
“哼唧哼唧......我不要吃青菜!”
“那想吃什麽?”
“炸豬排!”
“你真殘忍。”連榷笑著,說完也不管賽天寶什麽反應,起身離開臥室,留賽天寶獨自鬱悶。
冰箱前連媽媽還在苦惱,“阿榷啊,要不媽媽去給它買點飼料吧,家裏隻有大白菜了。”
“大白菜就挺好。”連榷接過新鮮的大白菜,掰了一堆白菜葉子放進盤子洗淨,拿到臥室放在賽天寶麵前,“拱吧。”
拱你妹!賽天寶用力向前一撲,本想給連榷來個猛烈一擊,沒想到正好撲進連榷懷裏,連榷一把把它扣住,在豬肚子上撓了撓。
“咯哼、咯哼、咯哼哼......”賽天寶掙紮起來,因為癢而發出來奇怪的叫聲。
“怎麽樣?”連媽媽走進來,“會不會不好吃。”
“好吃,他可喜歡了。”連榷代替賽天寶回答。
喜歡個鬼!
連媽媽看看豬又看看兒子,“早知道你這麽喜歡,就應該早點給你買個寵物。前幾天撿回來的那個貓,跟你也是很親。”
連榷笑笑,“媽,咱吃飯去。”連榷跟連媽媽一塊兒坐到餐桌邊。
“是公豬母豬?”
“公的。”
“一會兒得給它洗個澡,明天你帶它去打疫苗。”
“好......”
賽天寶不再聽外麵的對話,他瞪著眼前的大白菜,想著連榷說“拱吧”,氣就不打一處來。他以前怎麽就沒發現連榷這麽損呢!
肚子不停咕嚕咕嚕地唱空城計,賽天寶著實是餓得不行了,雖然眼前隻有大白菜,也一狠心,把大白菜當作連榷,哢擦哢擦,大吃特吃起來。想必是因為變成了豬,口味竟然也變了,賽天寶嚼著白菜葉,居然吃出了不曾體會過的清甜。
好香......哢擦哢擦......真香,好吃好吃......哢擦哢擦......
就這樣在白菜堆裏“拱”了好一會兒,賽天寶發出了滿足的喟歎。
連榷還沒回來,賽天寶趴在原地,有一搭沒一搭地嚼嚼剩下的白菜葉,一邊聽外頭的動靜。
從豬的視角看連榷的臥室,天花板特別高,屋子也特別大,地板涼涼的,賽天寶左右翻身,又滾了幾圈,覺得很有意思,便在地上滾了起來,從屋子的這頭,到屋子的那頭。賽天寶抻長了身子,滾得極有氣勢,活像一台不斷掘土的推土機。滾得賽天寶都有些暈了,直到撞上凳子腿,被迫停了下來。
凳子上掛著一件衣服,因為賽天寶的動作而掉了下來,正好罩住了賽天寶。
費了點力氣從衣服底下爬出來,賽天寶趴著歇息,突然質疑自己這一通折騰到底是為了什麽。
思緒漸漸防空,胃裏的充實感漸漸轉變成了困意,賽天寶即將睡去時,突然發現了“小詵”兩個字。
一激靈,腦子頓時清醒,賽天寶撐起身子,就在他方才壓著的地方——連榷的口袋裏,露出一張明信片的一角,賽天寶用蹄子把明信片挪出來,潔淨的紙麵上簡潔地寫著:安好,勿念。
落款是小詵。
連詵!是1507!
賽天寶激動起來,仔仔細細再看一遍明信片,但除了這六個字,什麽都沒有,賽天寶隻好歪著頭把明信片叼起來,試圖把明信片翻過來。
連榷就在這時推門進來。“寶兒——在做什麽?”
賽天寶根本顧不上連榷故意調侃的語調,叼著明信片箭步奔向連榷,前蹄在連榷腿上拍了拍,示意他蹲下。
“嗯?”
“嗯嘿哼、哼。”
“怎麽?”連榷蹲下身子,摸到賽天寶嘴裏的紙片,“你餓得吃紙了?”
賽天寶氣得撒開嘴,“不是!”賽天寶急忙道:“你兜裏有張連詵寫的明信片!”
“?!”連榷連忙撿起紙片,但是他除了在紙片上不停摩挲,並不能看見紙上的內容。
賽天寶也是因此料定連榷還不知道這張明信片的存在。
“在你今天穿的的那件衣服的口袋裏!”
連榷已經想到了這就是今天在收發室拿到的信。“寫的什麽?”
“安好,勿念。落款是小詵。”賽天寶把前蹄搭在連榷胳膊上,站直了身子,探頭看明信片上的內容,“你快翻麵,讓我看看背麵。”
連榷依言翻過明信片。
“嗯......就是個普通的風景,”賽天寶有些失望,隨即發現了右下角的小字,“藹洲大學......是這裏的當地大學吧?”
“是,離這裏不遠。”
“那我們快去吧!他在藹洲大學!”賽天寶急不可耐。
直覺告訴連榷,連詵不在。連榷將明信片翻來覆去倒騰,“你看看郵戳是哪裏的。”
賽天寶前後後後看了看,疑惑道:“沒有郵戳。”
“那就是說......”連榷呼吸一滯,明信片不是郵寄來的,是被人放到收發室的,這個人是安德烈嗎?不,不會是,如果是安德烈,他有很多機會可以親自交給他。那麽,隻有一個可能不是嗎?
連榷的手微微顫抖,“我家隔壁住了一個藹洲大學的在讀研究生,前兩天,他被綁架了......”綁架者沒有索要贖金,沒有提出特殊要求,隻留下一件奇怪的長袍,便帶著柳平川消失了。現場有一定量的柳平川的血跡,目前生死未卜。
連榷把明信片放到鼻端,果不其然,聞到了淡淡的玫瑰味。在柳平川家裏,地上有大量的玫瑰。
回憶裏的細枝末節一點一點被挖出來,連榷幾乎可以肯定,連詵就曾在一牆之隔的地方!
連榷幾乎要咆哮出聲。他去送橘子的時候,小詵是不是就在門後麵,看著他和母親呢?小詵會是什麽樣的心情什麽樣的表情呢?為什麽不出來見他們?為什麽要走?
“連榷,連榷......”賽天寶擔憂地晃了晃連榷的胳膊,“你臉色很差。”
“沒事。”連榷伸手把寵物豬摟進懷裏,呆呆地坐了幾分鍾,“這好歹是個好消息。”
“什麽?”
“至少能說明,小詵他沒事,而且還記得媽媽和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