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去綜合訓練場訓練的日子,駱飛卻沒出現,連詵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安德烈蹲在角落裏,看到連詵出現,忍不住想靠近,連詵使了個眼色,安德烈隻好又蹲回去。

駱飛不在,他們沒有辦法交流,又無從打聽駱飛的下落,很是鬱悶地結束了這一天的訓練。

駱飛在哪?他被程新關起來了。

程新很是慌張,之前連懇平突然死去,彼得洛夫雖然大發雷霆,但似乎沒有要徹查的意思,程新等了好久,確定風平浪靜,還沒等鬆一口氣,波羅契夫忽然把他找去,詢問了1409死亡的細節。

1409是怎麽死的?被他藥死的。但是用在實驗體身上的所有藥劑都是嚴格把控、登記在冊的,一方麵防止研究員私藏藥劑,一方麵減低實驗體的死亡率,尤其是等級越高的實驗體,把控更為嚴格,基地不在乎實驗體的死,但也不允許實驗體隨意死掉。

如果細查,一定會發現他克扣劑量、私藏藥劑的事,這後麵還會牽連出一連串的事——比如1409都替他遮掩了什麽,比如連懇平的死。

麵對波羅契夫的詢問,程新故作淡定地瞞了過去,回去後忍不住一遍遍想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而後就想到了駱飛——1402現在住的這間屋子可是1409的。抱著幾分懷疑,程新徹查了那間房間,還真的讓他找到了一張紙條!

完了、完了。程新急得團團轉,但很快又冷靜下來,不論如何,盡快滅口才是,隻要死無對證,就沒什麽好怕的!他做的第一步,就是以治療為名,囚禁了駱飛。

駱飛被他關在漆黑的治療室裏三天三夜,滴水未進,每隔一段時間還得受皮肉之苦,再遲鈍也能想到是屋子裏的紙條翻了車。他隻能不停釋放精神力,期望著能有哪個實驗體路過治療室外,好讓他把消息遞出去,結果三天裏竟沒有一個實驗體路過,也不知道程新是把他關在了哪裏。

這三天,程新想了很多,駱飛——1402畢竟是個高級實驗體,還是即將納入獵手計劃的重點對象,如果隨隨便便死了,無異於不打自招,他必須想一個萬全之策......

連詵很在意駱飛沒有出現的事,他算著日子,等下一個去綜合訓練室的日子。然而還沒到那天,娜西婭突然匆匆趕來,禁閉室的大門像紙片似的被拍開,好幾個人架著連詵往外走,這一幕像極了之前。

不一樣的是,這些人穿著特別厚的防護服,隻能從透明麵罩裏露出的半張臉辨別出是誰,整座基地的空氣充滿了緊張的氛圍,連詵覺得很難受,到處是亂飄的精神力,他能感覺到有很多實驗體失控了,他們的精神力不停變換,有的極具攻擊性,在基地裏到處亂竄,彼此碰撞後又激發起一陣震**,連詵受影響很深,不一會兒就惡心、幹嘔,再一會兒便頭暈目眩,嘔吐不止,猶如中了毒。

娜西婭嚇壞了。

前幾天有一位研究員呈交了新的研究成果,關於融合精神力的,1413和1326所生的孩子便是這名研究員負責的,他遞交的報告裏融合的成功率高達百分之六十五,波羅契夫本就希望能在獵手計劃中增添更多的實驗體,於是同意在基地裏推廣這項成果,然而,注入了測試藥劑的實驗體一半以上都出現了不良反應。

他們看不到到處衝撞的精神力,隻有連詵看得到。

他們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隻有程新知道——推廣新技術的消息,猶如瞌睡時的枕頭,來得剛剛好。程新把之前偷偷積攢的試劑提煉成高濃度的“毒”,投入實驗體的飲用水裏。“毒”與試劑本就是一樣的東西,融入實驗體內如同雨落入水中,程新有把握不被查出來。

昏迷的實驗體中終於出現了第一例死亡,而後死亡人數不停上升,波羅契夫看著桌上的報告,愁得頭發都掉了一半。

約瑟夫來問他,“怎麽辦?”

“能怎麽辦,查。”

“新技術呢?要叫停嗎?”

波羅契夫猶豫地捏緊紙頁,“暫時叫停吧,不過......這個技術的報告我看過,沒有問題。現在死了這麽多實驗體,不少還是即將參與獵手計劃的高級實驗體,必須想辦法把人數補上。”

“明白了。”

這一場大震動瞞不過彼得洛夫的眼睛,但彼得洛夫遠在“學校”那邊,波羅契夫還有粉飾太平的時間,他分析了利弊,隻要不影響即將展開的獵手計劃,將軍就不會重罰他。

———

“......藹洲市,xx路,xx小區,1幢......請問有連家人的電話嗎?啊......沒關係,謝謝您!替我向林老先生問好!”

柳平川記下的地址是林有義老先生提到過的“連主任”,這位連主任真名叫連撼,是當年項目裏的中流砥柱,他的兒子連懇平則是腦科學領域的大拿,柳平川在網上能查到連懇平的百度百科,上頭一串令咋舌的殊榮。

聽林老的意思,連家之前也住在靳市,前幾年搬去了藹洲市,他們跟林家幾乎沒有往來,林有義老先生是托了好幾人才問到的地址。不想辜負老人的一番辛苦,但是否上門拜訪,柳平川有些猶疑。

柳平川已經向特情處遞交了申請,成為暫時在係統外的一員,他生怕自己拜訪了連家人後,又有人冒出來“截胡”。想了想,柳平川給肖欽發了個消息,之說想替爺爺拜訪故人,肖欽前段時間去了國外,似乎短期內都不會回來,回了個句號就沒了。

柳平川盯著那個句號無語半晌,最終還是覺得遵從自己的內心。植樹節前後他正好有時間,於是訂了一張3月10號的機票。

———

獵手計劃是把實驗體投入到城市中實戰的一項計劃,是采集實戰數據的難得機會,也是一場展示實驗體的“秀”,好讓那些大資本、大勢力看到精神力實驗值不值得投資。

這次獵手計劃的舞台定在藹洲市,時間是三月中上旬。眼看三月越來越近,基地裏還是一團混亂,波羅契夫看著選出來的實驗體大發雷霆。

“隻有這些?根本不夠!”

“可是已經沒有實驗體了,之前......損耗太多。”

“普通試驗體呢?把融合的新技術都用上!那些死掉的都別急著處理,能利用的再利用一下!能算上的都算上!”

“但是實驗體對新技術普遍存在排異反應......”

“啪!”波羅契夫把文件狠狠砸在桌麵上,辦公室裏頓時安安靜靜。“我把你們叫來,不是要聽你們說這個不行那個不行,我隻要結果,有什麽問題都給我咽回去!”

一眾手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領命出去了。娜西婭也在其中,領取了兩隻新技術製作出的特殊試劑,就把連詵從禁閉室帶到了治療室。

如今禁閉室反而成了安全區域,研究員發現了實驗體在禁閉室裏更為舒適,猜出了禁閉室牆麵裏能抑製精神力的特殊材料起了作用,品級好的實驗體都被暫時安置到了禁閉室,至於其他,等撥款下來把基地牆體都改造了再說吧。

連詵一直昏昏沉沉的,不太知道基地的這些事,但被注入了與以往截然不同的試劑這件事他立刻就發現了。

冰涼的**流進體內,連詵皺著眉,覺得很不舒服,下意識想收回胳膊。

娜西婭連忙按住他:“別動,這可是好東西。”

連詵不認為她說的“好東西”能有多好,他隻覺得不爽,像有陌生的野獸侵入了自己的領地,他擰動身子,像把這股不適擠出去,但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精神力。

連詵愣了好久。

——那是駱飛的精神力。

這股熟悉的精神力在他體內,慢慢地被他自己的精神力包圍、消融了。好像消失了,又好像沒有,連詵不能確定,自己似乎融合了那股精神力。

“這是......什麽?”連詵黑漆漆的眸子盯著娜西婭,像烏雲擠壓的海麵,醞釀著掀起一場可怖的海嘯。

“精神力。”

“誰的?”

“什麽?”娜西婭疑惑地看向連詵,厭極了連詵這樣的神情,聞言看了看試劑上貼著的標簽,卻不打算告訴他,“反正是死了的,你管是誰的,不想變得一樣的下場的話......啊!呃——”

反正是死了的。

死了的。

死了。

娜西婭沒來得及看明白發生了什麽,厚厚的防護服就像被利刃撥開,皮膚上綻開幾十道血口,鮮血淋漓地往下淌,她被連詵掐著脖子,隻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就大睜著眼睛死去了。

連詵鬆開手,突然覺得遺憾——不應該讓她死得這麽輕易的。

爸爸飽受折磨而死,駱飛也受盡苦痛,還有這座墳墓一般的基地裏埋葬的不可計數的冤魂。他們的淚是苦的,血是疼的,他們活得艱難死得掙紮,娜西婭卻隻是——隻是咯的一下,就被擰斷了脖子。

死得太輕易了,不應該這樣的,應該讓他們感受到一樣的折磨才行。

連詵的白袍上沾染了鮮血,臉上也滿是噴射上的血點,他渾然不覺,輕輕走下床,推開了治療室的門——

他如同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每殺一個人,衣上的血色便深一分。他沒有武器,精神力就是他的利刃,他越殺越快,狂舞的精神力可以輕易奪走在場所有人的性命,但他放慢了步調,一點一點慢慢殺。

在一眾呼喊著“1507”的驚恐聲中,有個聲音微弱卻明顯,他顫抖著說出了連詵的名字:“連詵......”

連詵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了聲音的主人——程新蜷縮在角落裏,神情恍惚。

連詵猛地爆發出強大的精神力,血洗了整條走廊,獨獨留下角落裏的程新。他笑了笑,用力一抓,把程新提到自己眼前,丟進最近的一間治療室裏,而後重重地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