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呢。”
“我、我怎麽知道!”蘭鉻被麵沉如水的連榷盯著,不由得害怕。那個對賽天寶如沐春風的大連哥怎麽變得這麽凶啊!
“他跟著你們一起出去,為什麽隻有你們回來了?”
“我怎麽知道為什麽,他自己要單獨行動的,出了什麽事怎麽能怪我!”蘭鉻是不可能說出自己讓賽天寶給自己吸引火力的事,齊山亥做事隱蔽,估計賽天寶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了,賽天寶能不能活著回來還難說呢,他更不可能自爆了!
“現在不止是說試劑廠有外來者,三城出入口也有,小賽一人不會出現在兩個地方,小賽應該沒事......”徐哥試著緩和一下氣氛,但對上連榷的目光,就知道自己沒有安慰到點子上。
“你凶什麽凶,他自己要去的,他做什麽對我們發脾氣,他整天待在這裏什麽也不幹......”
“蘭鉻!”徐哥看連榷的臉越來越黑,蘭鉻還在口不擇言,趕緊拉住他。然而蘭鉻的脾氣可不是一般人慣出來的,手一甩,“我為什麽不能說!”
徐哥急了,賽天寶留在據點裏不出去,是他跟連榷不言於口的約定,結果被蘭鉻這麽一說,像是容不下賽天寶似的。徐哥最清楚賽天寶對連榷的重要性,果然,連榷的臉色已經不是用難看能形容的了。他不由得惱怒,經曆了這麽多事,蘭鉻還是這麽不成器!
連榷轉身離開,“我們的合作到此為止。”這話是對徐哥說的。
徐哥急了,這幾天的相處讓他發現連榷真的不簡單,不論是身手、智力還是精神力,他們需要連榷!“不要衝動!我現在就讓人去找小賽......”
“徐哥!”蘭鉻不滿,“這個節骨眼......”
“你閉嘴!”
蘭鉻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徐哥會這麽對他,齊山亥也麵色不善地上前擋在蘭鉻麵前。
連榷留給他們一個背影:“我的人,我自己去找。”
說了要找人,但連榷一點思緒沒有。他又一次喚醒手環,距離賽天寶發消息告訴他要去試劑廠,已經過去了很久,之後再怎麽發消息,賽天寶都沒有回複。
連榷忽然就想起了不久前的端午。那天他也有些慌張,但特情處的人都在,他相信賽天寶不會有事,而現在什麽都沒有,他也感覺不到賽天寶的精神力在哪裏。前後都是陌生的街景,昏暗的陰影中,連榷恍然覺得自己又看不見了,不論哪個方向,都是一片漆黑,路或許就在那裏,但他看不見,怎麽走,都走不過去。
連榷不是一個喜歡回想的人。幼時短暫地與爺爺連撼意識共存,造成了他記憶的混亂,後來的車禍也影響了他的記憶,於是連榷下意識地會懷疑自己的記憶是不是正確的,久而久之,他思考問題的著陸點永遠是當前的情況,這是他長久保持冷靜的根源,但一個人不可能沒有過去,如果質疑過往、割裂過往,慢慢地也會開始質疑自己。
質疑自己是不是存在,質疑自己是不是自己。
一個身體被別人搶走的孩子,長大後變成了一個可以聽到別人聽不見的聲音的瞎子。連榷確實一度以為自己瘋了,為了抵抗這些“幻覺”,找溫庭煙開了許多藥,做各種治療、催眠,他心裏有深深的惶恐,他到底是連榷,還是連撼呢?
懷疑隻有0次和無數次,一旦種下懷疑的種子,這顆種子必然有破土成長的一天。在失明的日子裏,失落、無措、恐慌都成了滋養種子的沃土,直到賽天寶出現。賽天寶不是幻覺,不是臆想,他還帶來了車禍時的真相,他是黑暗中破開的一道光芒,讓他找到記憶長河中每一個隻屬於自己的節點。把這些點串成線,深深埋藏的真實被掘出,線的這頭綁著連榷,另一頭在賽天寶手裏,就像放風箏,賽天寶還拽著線,連榷就能無所畏懼地飛。
線斷了,風箏還能回到持線人手裏嗎?
這座城是吞噬精神力的巨獸,是精神力者的末路,或許從來到這裏的那一天起,他們就注定了要走向那個結局。
試劑廠已經戒嚴了,連榷沒有感受到賽天寶的精神力,又馬不停蹄地往下一個地方去。一整天過去了,搜尋外來者的巡邏隊還在不斷增加,連榷兩次差點暴露,而時間過去越久,賽天寶出事的可能性就越大。連榷時不時上本地論網,那張通緝令一直沒有更新,人們討論著新鮮事,有用的情報卻少得可憐。
“......連榷。”
連榷關上手環,計劃去上城。
“......連榷!”
連榷掐了掐山根,他似乎幻聽了。
“連榷!”
連榷猛地轉身,抱住飛撲過來的人。
賽天寶一頭紮在連榷懷裏,像隻雀躍的麻雀,臉頰發紅,很是興奮。他四處逃跑躲藏,心心念念想著連榷,沒想到一扭頭就看到了連榷!
連榷愣了一秒,而後緊緊抱住賽天寶,抱著他失而複得的寶物,把迫不及待想要與連榷分享好消息的賽天寶勒得說不出話來。
“連榷......”賽天寶感覺到脖子裏有溫熱的水流,慌張地想要看看連榷的臉,卻怎麽都掙不開。“我,我沒事啊,你是不是一直在找我?”
這裏距離徐哥的據點很遠,賽天寶根本沒想到會遇見連榷,喜悅過後終於反應過來,頓時心疼不已。“我錯啦。”
“你去哪了?”連榷啞著嗓子問他。
“試劑廠嘛,我給你發消息了呀。”
“那後來呢,後來怎麽不回我?”連榷摸到賽天寶的手腕,“手環呢?丟了?”
賽天寶用臉頰蹭了蹭連榷的脖子,“嘿嘿嘿,我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呢!”
“......什麽消息都沒你重要。”
連榷又氣又怕,狠狠親他,牙齒咬上唇瓣,嚐到了鐵鏽味,賽天寶覺得疼,卻不抵抗,乖巧又笨拙地回應親吻,用自己的方式安慰連榷。
連榷終於冷靜下來,小心翼翼擦去賽天寶唇上的血,看著賽天寶嘴唇上和下巴上的牙印,突然有些心虛:“疼不疼?”
“當然疼啊。”賽天寶抬手摸了摸,好家夥,嘴唇肯定腫了。感受著連榷依舊微微顫抖,又緊緊扣著自己的手,賽天寶又心軟,愧疚地道歉:“是我不好,讓你擔心了。”
連榷沒有說話,低下頭輕柔地親他。賽天寶任由他親,在這樣一個陌生的世界裏,誰都會有不安,連榷縱是在厲害,也不過是個人。賽天寶摸摸他的胸口,像順毛一樣一下一下輕撫,“我們都不會有事的,而且啊.....”
賽天寶賣了個關子,“你猜我遇見了誰?”
連榷看著他亮閃閃的眼睛,神情也明媚起來,帶著期許地看著懷裏的人:“誰?”
“溫醫生和1534啊。”賽天寶小小聲地說道,又擼起袖子,給連榷看自己空****的手腕:“我把手環給他們了。”
怪不得“失聯”了。
心中鬱氣消散,連榷真心實意地笑笑,“你嚇死我了。”
“我沒事的,你也知道我的實力啊。”賽天寶想到剛剛看到連榷的時候,連榷雙眼無神,周身攏在黑暗裏,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我嚇到你了,我保證沒有下一次!走,我們去那邊說話,巡邏隊的人太多了!還有上城派來的呢,我好難才甩來他們......”
連榷擁著賽天寶的肩膀,兩人謹慎地躲避著別人。“徐哥那裏不去了,我們先回福村。”
“為什麽?”
連榷隻說與徐哥的合作結束了,賽天寶不解,連榷本來不想說,想了想還是道,“蘭鉻是故意讓你去試劑廠的。”
“啊?”
聽說有外來者出事時,蘭鉻眼底一閃而過的快意,還有爭吵時蘭鉻眼神的躲閃,要說賽天寶不見跟他沒關係,連榷根本不信!先是輕信了季淩,又折在蘭鉻這裏,在這個世界,任何人都不值得一丁點信任。
“連榷。”賽天寶拉住連榷,把自己埋進連榷懷裏,“我真的沒事。你冷靜一點。”
連榷這回抱得久了一點,然後變回了那個冷靜自持的連榷。“我晚點聯係徐哥。”如果想達到他們的目的,他們依舊需要徐哥的助力。而且若就這樣鬧翻,隻會又多一個敵人,劃不來。
“那給蘭鉻也沒幹什麽,”賽天寶這時也反應了過來,自己在暗室裏藏得好好的怎麽突然就暴露了蹤跡,八成是蘭鉻那裏做了什麽,但後來身陷險境,主要是因為溫醫生和1534。“那些人在追溫醫生和1534,我以為是發現了我,結果主動暴露了,但也因禍得福了。你不要置氣,等解決了彼得洛夫,管他是蘭鉻還是紅鉻綠鉻黃鉻,都跟我們沒關係。”
“我們阿寶長大了。”連榷笑著摸了摸賽天寶的頭。
賽天寶瞪他一眼,倒不見得有多生氣,哼哼兩聲,“我有好幾個發現要跟你說......”
———
“一個都沒抓到?”
“是。”
彼得洛夫心情不愉,順手把手上的記錄本狠狠拍在桌上,“真沒用!”
裘特默默承受彼得洛夫的怒火,心裏也惱怒,那幾個人都是狡猾的,突然一口氣暴露了三人,居然又在眼皮子底下跑了,尤塔那個廢物,隻會說大話,手裏一點兒實力沒有!
想起另一件事,裘特連忙道:“在下城的試劑廠裏發現了一間培育氏,有一千零四個以上城精神力者為基因樣本的嬰兒。”
彼得洛夫難得想了好幾秒才搞明白裏頭的彎彎繞繞,“這個下城城主有些意思。”
“這是下城近五年來的出生率和死亡率。”裘特把一份數據放到彼得洛夫麵前。
彼得洛夫看著始終持平的數據,沒有一點驚訝,“讓他來見我。”
“一個月前,下城城主就被尤塔派人暗殺了。”
“......”彼得洛夫無語。“現在找到多少實驗體了?”
“報名的人目前不到兩百......”
“廢物!”彼得洛夫大掌拍上桌麵,桌麵上的東西都跟著一震,“太沒用了!”
忍了忍,彼得洛夫還是忍不住道:“這個尤塔,也不是誠心為我做事,你看著辦吧,新望軍需要更適合的人來領導。”
“是。”
“先用那一千個培育箱吧,”彼得洛夫拿出一支顏色鮮紅的試劑,“用到那些培育箱裏,看看效果,找人盯著,每隔兩個小時做一次記錄。”
“是。”恭敬地接過試劑,裘特退出了彼得洛夫的辦公室。
彼得洛夫回到了自己的實驗台前,一邊操作著儀器,嘴角慢慢勾起一個滲人的弧度,“快了,就快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