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回去嗎?”賽天寶仰躺在**,玩了一會兒遊戲,丟開手機翻了個身趴在連榷身邊,抬眼看他。
昨天互通心意後,連榷卻沒有回去的意思,賽天寶雖然也不想回去,但又忍不住患得患失。離開科研中心的連榷依舊很忙,數不清的消息雪片般湧向他的信息端,與他相比,日常是訓練和帶人訓練的賽天寶徹底閑了下來。
“嗯?”連榷正在看材料,心裏算計著接下來的計劃,聞言順手薅了把賽天寶的腦袋,賽天寶這會兒沒有紮頭發,一頭軟毛散開,摸起來手感很好。“無聊了?”
“不是,你們都在工作啊,我什麽都不幹可以嗎?”
“那讓你幹點什麽就可以了嗎?”
“你想幹什麽?”賽天寶警惕地問。
“給我泡杯咖啡。”連榷掐他臉頰,“你以為我想幹什麽。”
賽天寶斜睨他一眼,“我以為你又在想屁吃。”
連榷笑出聲,拉住要起身的賽天寶,一使勁把人拽懷裏,緊緊箍著不讓他掙紮,埋首貼在賽天寶頰邊,輕咬他的耳廓,“那你給不給吃?”
“不給!”賽天寶紅著臉大聲抗拒,就聽到連榷一陣笑,胸腔的震動通過緊貼的肌膚傳遞過來,賽天寶被他笑惱了,拿拳頭砸他,倒是沒使勁,連榷就任他去了。
說要去泡咖啡,但賽天寶賴在連榷懷裏就不想起來。偏頭看了看平板上的內容,賽天寶問他:“我們不回科研中心嗎?”
“暫時不回。”
“為什麽啊?”賽天寶撐著連榷的肩膀把自己支楞起來,“是不是因為我跑出去......”
“不是。”連榷打斷他的自責,“那一整晚都在處理信達的事,清晨的時候確實有很大疏漏,是我們疏於戒備讓他們鑽了空子。”
“他們怎麽會知道在便利店埋伏呢?”賽天寶一直很在意這一點。
連榷冷聲道:“是陳一丞。”
“‘猴子’?”
“嗯。你們說要去便利店的時候正好被他聽到了,他通風報信,吳化又利用便利店的監控知道你們要去西門。”
對陳一丞這位“明麵上的臥底”,他們一直極力忍耐,為的就是在接下來的反擊中能夠物盡其用。當知道這次意外也有陳一丞的小動作時,連榷險些忍不住直接處理了他。
連榷拉過賽天寶的手,這隻手依舊很瘦,比剛從基地出來時豐潤了些許,是絕對不同於小豬崽時的可愛,但連榷偏偏喜歡捏他的指節把玩,“他們正好離西門很近,所以說這次是運氣不好,不是你的問題,也不是1534的問題。”
“知道了。”賽天寶嘿嘿笑了兩聲,“陳一丞該怎麽辦?”
“很快就知道了。”連榷沒有多說。
賽天寶把連榷絞著他的手指掙開,兩人幼稚地用手指打架,賽天寶道:“34說現在訓練暫時他接手了。”
“對,目前沒有比他更強的了。”連榷說的是實話,但科研中心那邊卻有些混亂,他們仰賴1534來訓練現場組,又猜疑1534的身份。一方麵1534與特情處有一份“胡得為特情處提供協助、特情處對胡得的個人情況不予深究”的特殊協議在,另一方麵1534手段出人意料的狠辣,在便利店裏麵不改色地殺了一人,這樁官司一時半會兒理不清。溫庭煙為他家炮仗收拾善後,連榷看著溫庭煙的在線工作時長不斷增加,悄悄同情一把。
“34說他想來找我們。”賽天寶小聲道,征求連榷的同意。
“現在暫時不行。”連榷低下頭親親賽天寶的臉頰,“具體計劃先不告訴你,這兩天我們待在這,是休假,你就放寬心玩兩天,嗯?”
“知道了知道了。”賽天寶撇撇嘴,不說就不說,用什麽美男計,呸。
“一會兒在陽台吃?我點了你想吃的辣魚鍋。”
“好啊。”賽天寶眼前一亮,翻身下床去了陽台,打算把露台上的桌椅挪到太陽曬不到的地方。
連榷看他活潑的樣子不由得笑笑,拿起平板要繼續看資料,便聽得門鈴響,他從貓眼看了看,是酒店的服務人員,幫忙把外賣送上來。連榷接過外賣,正要關門,服務小哥叫住他:“先生,有一位叫梁稚的少年讓我帶句話,說在一樓的咖啡廳等您。”
連榷微微挑眉,扭頭看了眼陽台的方向,賽天寶哼著歌在玩手機,留給他一個歡快的背影,顯然是沒聽到。
“他長什麽樣?”
“唔。”服務員小哥顯然沒料到這個問題,有些意外,隨後邊回憶邊說道:“他戴著帽子,白色的鴨舌帽,很年輕,呃眼睛很大,長得有幾分像貓。”
“行,我知道了。謝謝,辛苦你了。”連榷闔上門走進陽台,把外賣放到桌上,“我下樓一趟。”
“去幹嘛?”賽天寶拆解包裝的手不停,“吃完再去不行嗎?”
“去拿個東西,一會兒就上來。”
“我跟你一起。”賽天寶說著站起身。
“我去就行,你先吃。”連榷直接把人摁回位子上,“很快就回來。”
“好叭好叭。”賽天寶為他們的短暫分別獻上離別吻,目送連榷換了衣服出門,吃了一口心心念念的辣魚,居然有幾分不是滋味。
盯著碗看了一會兒,賽天寶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又沉迷在連榷的“美人計”裏了。賽天寶有時也覺得自己太“黏人”,但連榷又不討厭他黏人。身邊驟然空了,賽天寶有些低落。他們為什麽不回科研中心?連榷這會兒去幹嘛?賽天寶已經回過味來,連榷明顯是避開他,隻是去做什麽事不能帶他一起呢?
賽天寶一直知道連榷很厲害,當初還是盲人的連榷就敢闖入基地,恢複視力後的連榷更是光彩照人。賽天寶看著連榷一天天忙碌,能感覺到連榷在醞釀著什麽,帶著一股躍躍欲試的興奮,可是賽天寶發現自己能幫上忙的地方沒想象中的多。
筷子在碗底搗來搗去,完整的魚肉被他搗碎了,賽天寶憋悶地歎口氣,看一眼手機,已經過去十分鍾了,說了馬上回來的人還沒有回來的跡象。賽天寶抿抿唇,決定隻等半小時,半小時後要是連榷沒回來,他就出去找。
連榷來到一層的咖啡廳,這裏是個陽光房,人不多,一眼掃過去並沒有找到人。連榷抬腳往裏走,而後看到了站在窗外的一個背影。
咖啡廳的整麵玻璃牆都是封閉的,外頭的梁稚前有玻璃格擋,後麵是寬敞的馬路,連榷有些無語卻又佩服,咖啡廳離酒店大門有一段距離,他若是繞出去肯定攆不上梁稚,而周圍這麽多普通人在,精神力也施展不開。
有點棘手。連榷看了眼手機,神情自然地走過去。
外麵的人似有所感,轉過身來,連榷這才看清了他的模樣。
比上一個梁稚還要年輕,一雙圓溜溜的貓眼本應是機敏狡黠的,但連榷看不到一絲曾經的梁稚的影子,眼前的這位不僅是“脫胎換骨”了,他眼中透著一股冷漠,含著隱忍的暴戾、不甘,眼睫一眨都殺氣騰騰,緊繃的嘴角表明他在極力克製什麽,當他看見連榷的時候,神情有霎那的恍惚,隨後掩去了周身的殺氣,表現出一副心平氣和的樣子。
這一股與這具身體的年齡很不符合的氣場,讓路過的人忍不住打量他。梁稚下巴微揚,矜貴又傲氣,渾不在意那些人的目光。
連榷顯得比他還要淡定,他挑挑眉,【就這樣談?】
梁稚暗暗吃驚,他還想來個先發製人,畢竟兩人隔著玻璃,自然是要通過精神力交談的。沒想到幾天不見,連榷的精神力竟然暴漲這般快,還這般遊刃有餘。
沒有被連榷的下馬威嚇退,梁稚也挑起一邊眉峰,【不然呢?】
兩人這樣麵對麵站著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連榷動作自然地隨意坐下,背對著梁稚。梁稚自然地也背過身靠著玻璃牆,但兩人都鋪展開了精神力,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想談什麽,居然讓你不惜冒著這麽大的風險?】連榷率先道,他一貫喜歡主導談話的節奏。
【想說你弟弟的事。】梁稚勾唇一笑,【連詵傷得很重,地址你應該知道了,再不去,人就涼了。我說完了,你自己看著辦。】
【你來就隻是為了說這個?】跟梁稚交手了好幾次,連榷知道梁稚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瘋脾氣,但來這一趟就為了說這一句?
【嗯。】
看著梁稚居然就要轉身離開,連榷一臉莫名,【我們可以再談談,既然你告訴我連詵的下落,不妨我們各取所需,達成合作。】
心念一動,一道鉛灰色的精神力形成一道圍牆從天而降,帶著地動山搖地氣勢,牢牢擋住梁稚的去路。梁稚手一翻,打算掀起一陣風暴把圍牆打碎,隻是手一頓,冷冷地掃一眼連榷,像是要透過連榷看什麽人,最終平靜地收回目光,【沒必要。】
說完,梁稚輕輕一拂手,劈開了鐵網大步離開。
連榷下樓時就安排了人手往酒店這來,一群人追著梁稚而去,但顯然梁稚不願長談也是戒備這點,如泥牛入海,眨眼間沒了蹤影。
連榷獨自坐在咖啡廳沉思,得知追不到人也沒說什麽,因為知道梁稚跟爺爺連撼的關係,連榷總覺得他與梁稚非敵非友,今天又是彼此試探,但他不明白梁稚突然出現的用意,僅僅是想催促他去找連詵?這能為梁稚帶來什麽好處?還有梁稚說的,是不是真的?
連榷想著事情入了神,一時忘了時間,待發現自己出來近半小時,急忙給賽天寶發了個消息,而後打包了兩份甜點回到房間。
賽天寶還在陽台坐著。連榷走過去,掃一眼桌麵,“怎麽沒吃?不餓嗎?”
“等你一起。”
連榷笑笑,“我餓了,快吃吧。聽說這家酒店的甜點很好吃,一會兒試試。”
“哦。”
連榷想著事情,沒發現賽天寶情緒低落,直到吃飽,才發現鍋底的魚還有大半,而另一位幹飯的主力軍正低著頭用筷子扒拉碗底的碎魚塊。
連榷心裏一慌,連忙做到賽天寶身邊,把人抱進懷裏,抓著賽天寶的下巴讓他抬起頭來,看到他微微發紅的眼角。
“怎麽了?”
賽天寶覺得丟人,把臉埋在連榷肩膀上,悶聲問:“你去哪了?”
連榷摸摸他的頭,“這麽黏我?我隻是去了樓下的咖啡廳,他家的甜品是限時限量的......”
賽天寶沒有說話,連榷沉默了會兒,想到自己跟梁稚是用精神力對話,說不定賽天寶已經察覺了,於是坦白道:“我去見梁稚了。”
事實證明賽天寶並沒有發覺兩人的精神力,也沒有往這方向想,頓時驚詫得劈了音:“什麽——”
“你聽我說,我不是故意不讓你知道的。”連榷把人摟緊了哄,“我怕他對你不利......”
“那難道我就不會擔心你的安危嗎?”賽天寶大聲道,甚至推開連榷,不讓人抱他,這次賽天寶是真的很生氣。“他怎麽會來見你?你就一個人去了?”
賽天寶這才發現連榷脖子上的保護圈已經摘下來了,“你們交手了!?”
“沒有沒有沒有。”連榷連忙把方才的是一字不漏地告訴賽天寶。
賽天寶聽完並沒有多安心,“......他是什麽意思?”
“我也不清楚。”
賽天寶狐疑地看他一眼,不信他一點兒頭緒沒有。
“好吧,有點兒想法。田青已經招供,他說信達大廈出事那天梁稚本來是他們的一員,救護車裏死的那個也是綠製服之一,明信片也是小詵的親筆,我在想,梁稚可能跟彼得洛夫鬧翻了。”田青是surprise的真名,從他嘴裏撬出了不少東西。
“你怎麽會這麽想?”
“......直覺吧。”連榷捏了捏賽天寶的手指尖。方才一見到梁稚,他就覺得梁稚不一樣了,基地裏的那個梁稚像一條瘋狗,而方才那人身上的氣質,與1500記憶裏的那個真正的梁稚很接近。連榷不知道怎麽跟賽天寶解釋這種莫名的信任,也許是曾經作為爺爺的容器留下的後遺症,但對賽天寶來說,梁稚是生命威脅,連榷若是坦言自己莫名認為梁稚沒有敵意,賽天寶應該會很生氣。
盡管連榷沒有坦言,賽天寶也很不開心,隻是他記掛著另一件事:“你相信梁稚說的嗎?”
“一半一半吧。”
“那我們要去嗎?什麽時候去?”
連榷捏著賽天寶的手,沉默了有一分鍾,才道:“我打算自己去。”
賽天寶直接甩開連榷的手站起來,冷著臉,“你說什麽?”
“我打算自己去。”連榷抬起頭,麵容平和,語氣也是溫柔的,眼神卻是不容反駁的堅定:“晚點我讓肖欽來接你......”
“還給我。”賽天寶打斷他,朝連榷伸出手,“我昨天送你的豬,還給我,你的燈我也不稀罕。”
“不行,那是我們的定情信物。”連榷迎著賽天寶難過又生氣的目光,頭皮一陣發麻。
“不定了。且不說梁稚是不是真的跟彼得洛夫掰了,那就是一個圈套!如果梁稚真的背叛了,彼得洛夫沒了梁稚,又要找到1507,梁稚是想把人都引過去!一石二鳥,他坐收漁翁之利!”賽天寶大喊,幾乎要給自己說哭了,“你還要自己去,行,你去吧,反正是去送死去,把豬還我,我送別人,不給你!”
賽天寶口不擇言的一通發泄。
連榷麵沉如水拉著賽天寶扣進懷裏:“不準!給了我就是我的!”
“大豬蹄子!”
“你聽我說——”
“我不聽!我又說不過你!”賽天寶太知道連榷嘴皮子的厲害了,若真任由連榷勸說,他妥妥不利,賽天寶沒有再掙紮著逃離連榷的懷抱,反而摟住連榷的肩背,故意說:“我隻會給你惹麻煩,拖累你,行,我不去。”
賽天寶平時絕不會說這種話,連榷毫不懷疑賽天寶是故意的,可偏偏,偏偏連榷是吃這一套的。
“我沒有那個意思,你很厲害。”
“那我們就一起去,我很厲害,你也厲害,我們就超厲害!不是你說的一加一大於二嗎。”賽天寶趴在連榷肩上繼續裝可憐,他看準了這套能軟化連榷。
“......”連榷糾結著。
賽天寶見連榷的態度有所鬆動,忽而想到一件事,於是話音更軟,表現出“我很難過但我努力微笑”的樣子,緩緩問他:“連榷,我聽說有一瓶針對我的毒劑。”
連榷眼神有一絲慌亂:“誰跟你說的?”連榷懊喪,當心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賽天寶被上頭的人威脅。他早該跟賽天寶坦白這件事,卻一直沒開口,如今被賽天寶問出來,顯得很沒理。
“你為什麽沒有告訴我?”賽天寶問。
“我們是在說去救連詵的事,怎麽說到了這個。”連榷少見的開始轉移話題。他不想說這背後的彎彎繞繞,太複雜,都是些對賽天寶不利的揣度,說出來叫人心寒。
“我知道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聽猴子說連榷在監視他,賽天寶根本不信,一個是潛伏的細作,一個是事事以他為先的愛人,相信誰無需多言。同樣的,賽天寶也從不懷疑連榷會要了他的命。“你心疼我,我重視你,我們是一樣的。”
賽天寶認認真真道:“我要跟你一起去,不論什麽危險,我們不要分開。”
連榷定定地看著賽天寶。昨天也是在這裏,賽天寶每句話都是甜言蜜語,說得他心花怒放,今天依舊在這裏,賽天寶向他剖開一顆真心。
把頭抵在賽天寶肩膀上,連榷輕笑,是他想岔了,相愛的兩個人,一定是都想保護對方的。
“……這是毒劑。”連榷從口袋裏拿出紅色的圓管,兩隻。“我現在能力不比你弱,如果失控,那就一起死,生同寢死同穴,挺好。”
賽天寶把毒劑小心地攏在手裏,連榷願意跟他一起死,他為這樣的諾言動心,但他才不要連榷死。“這種話才該說,以後要多說點。”賽天寶喜滋滋的,對於感情,他可是直白的人。
望著遠方,賽天寶忽然問他:“你小時候去過靳市嗎?”
“我十二歲之前都住在那。”連榷雖然奇怪他突然提起這個,還是回答道。
“哦,你對那時的事記得多少?”
“渾渾噩噩,記不得多少,怎麽?”
賽天寶搖搖頭,偏頭與連榷對視,目光交織,嘴角勾起意動的笑。之前連榷提到被爺爺連撼當做容器的事時並沒有說到大背景,所以賽天寶直到這時候才確定了方才的夢不全是夢,是他以前的記憶。走丟的小賽天寶和走丟的小連榷遇到過,那才是他們的第一次相遇。
很是奇妙,他們幼時遇見,然後忘記了,兩年前再遇見,又忘記了,或許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還有過數次短暫的交織與轉身,但不論如何,這一次他不想再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