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將薄雨赴危峰
買上一堆食物,跟JOY到了另一個地方,阿誠覺得新鮮,可是也不算出乎意料——那是典型的黑道交易及火拚的場所,陳列著集裝箱的廢棄貨倉。硬頂集裝箱六米來長、一人多高,阿誠打量了一會兒稀奇地問著:“這麽大的東西就沒用了嗎?放在這裏發黴玩……”
JOY回過頭揪住正左顧右盼的阿誠的領子向裏走,一邊說道:“你的腦袋據說很有用,還不是放著發黴玩?……現在要做的是熟悉地形,哪裏有窗、哪裏有後門、距離多遠、房梁多高、哪裏能上去、哪裏能下來,你現在看明白了嗎?”
阿誠分辨著:“我看過了啊,我進來就知道窗子是封著的,進不來人,左邊兩個箱子的距離比我們在宿舍的床還窄一尺,右邊第三個和第四個的距離倒是剛剛好,夠我們兩個並排躺……噢!”
被JOY敲頭了,JOY倒沒理他亂七八糟的比喻,隻是說道:“窗子是可以打開的。”走過去,“砰”地一腳,封窗子的一排木板轟轟烈烈地宣告報廢,露出一些破敗的玻璃窗。阿誠愣了一會才想起幫JOY把地上撿的一大塊鐵皮板塞進窗戶的鐵欄杆,看起來是比木板結實些,更能擋住射來的子彈。
用報紙大致在倉庫裏收拾出一塊幹淨角落,JOY就坐在地上又掏出根煙來。阿誠一把奪過:“你怎麽這麽能抽啊?我們好像還不是百毒不侵吧!”身體再好中毒還是會死的。
JOY不在乎地又抽出一根煙,放在鼻子下嗅嗅:“這東西對我們沒害處,齊玉做過實驗的。所有的毒我們一次用多了都會死,但有幾種我們可以緩慢適應,適應了,就完全無害了。”點好自己的煙後,把燃著的火機湊過去,“要不要?”
阿誠想了想還是跟他一起抽,吸了一口問:“沒害處也應該爽不到,吸著有什麽用呢?”他自己就不感覺吸煙有什麽快感,純粹無聊時給嘴巴和手找一種動作。
JOY眯著眼睛,仰躺在地上,吐出迷漫了整個臉的煙霧:“可以……製造出一個仙境。”
仙境?阿誠看著JOY,果然沉浸在仙境中一般靈魂出竅的樣子。阿誠苦澀地看著,那個仙境裏大概有母親,有他故去的愛人吧,他一閑下來就走入那個仙境,除了為人父純本能而無怨無悔的責任,可曾給過他阿誠一點點別的心念呢?
阿誠遞過一塊麵包。“吃點東西吧。”天,已經漸漸黑下來。
阿誠有點高興又有點好笑地發現在JOY心不在焉的時候,他們吃東西的習慣竟是跟JOY失憶的時候差不多。JOY仰躺著,麵包屑、果醬就不客氣地遵循著萬有引力往他臉上落,JOY也不排斥阿誠隨時伸過紙巾給他擦拭。阿誠還不時把切片的香腸塞進都不怎麽關心自己在吃什麽JOY嘴裏,偶爾還托起他腦袋給他灌點水,侍候得他跟地主爺一樣-_-。幸而JOY的嘴巴有細嚼慢咽專心進食的習慣,不會來個偶爾噎著或是嗆著。躺著進食固然不好,不過既然他是大人了,還是個爹,阿誠也懶得教訓他了-_-。
吃得飽了,JOY坐起身來,用紙巾很優雅很鄭重地自己擦著臉,阿誠不由就想笑。他想這麽舉止合宜的人也會有這樣的進餐習慣,一定是有很多人樂意用指尖或舌尖替他關心臉龐的清潔吧。
光線從窗戶上鐵皮板沒有遮住的空隙射進來,JOY在下麵走來走去地散著步,偶爾問問阿誠諸如這段時間會不會耽誤功課的問題。阿誠有時候故意回答得過於簡潔,他也不會像少年時的養父母一樣不悅、不滿地追問更多。阿誠很想去了解JOY,但是卻不知從何問起,JOY也沒有主動說。
然後JOY拉過阿誠指導他對敵的招式,不客氣地把他摔倒了幾次,卻一點也不疼。兩個人還爬上集裝箱,跳來跳去適應著箱子的高度和距離。子彈是不多了,不能用來練習射擊了。
箱子上的鐵皮鋼板能賣的大多已被人偷去賣了。JOY跳上一個僥幸留有鐵皮的箱子,鋪幾張報紙打算睡了,這上麵捂熱乎了會比地麵更不容易著涼。枕著一塊木板,JOY微微背向阿誠側躺著閉上眼,似乎連晚安也沒打算說。
一個手電筒還亮在一邊,阿誠靜靜地盯著JOY看了一會兒。雖然也看不清什麽,但他就那麽躺在那兒,就是……誘惑-_-。他覺得JOY的臉一點也不難看,相反,就像,剛剛凋落的桃花,撒在淺麥色的瑩潤玉石上,散發著原始的迷人氣息。不過那疤痕,二十年前卻一定是不堪入目的,還要以他們的特異體質才能在二十年後的現在恢複到這個樣子。那時候,一定很痛吧……
關掉手電筒,阿誠脫下外衣小心地躺在了JOY的身邊,似是怕驚醒了他。然後把外衣悄悄地,移到他身上。他最後還是忍不住伸出一隻手臂圈著他,JOY沒有動作,似是睡了。
二十年前他那個樣子,還能有一個那般深愛他的情人呢。不管是照片裏的哪一個男人,都是英俊無儔嗬。突然間認識到,即使沒有二十多年的分離,即使從小在JOY這個父親身邊長大,自己也避免不了對JOY產生如此這般的感情——他根本不可能逃脫JOY的魅力吸引,結果會是一樣的!根本在幼小時被父親抱在懷裏那一刻,他就在渴望天長地久、渴望擁有這個人了。隻不過,幼小的自己不會想得這麽……齷齪,隻不過,如果母親,或者他結婚的愛人在,自己根本沒有一點機會罷了。現在呢?他對父親有這樣的心思,母親在天上,會怨他、會鄙棄他嗎?
不管怎麽樣,JOY,你別走……阿誠的手臂不由收緊,手無意地在JOY胸腹上摩挲了幾下。突然手就被JOY按住,“小傑,別鬧!”JOY輕斥。
小傑?!JOY叫他小傑?嗬嗬,不錯,他是牟謹傑,這是親生父母賜予的名字,是JOY和媽媽給他的。在忘記那段日子的JOY眼裏,他永遠是兒子小傑吧……小傑別鬧?嗬嗬,想想以前,應該是“阿誠,要!”“阿誠還要……”“還要還要……”“阿誠抱抱……”,嗬嗬,通常是由他說“JOY別鬧”吧?
阿誠終於忍不住,掰過JOY讓他麵對自己,“JOY,你告訴我,你真的不記得了?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
昏暗中JOY發亮的黑眸閃過困惑,眨了眨眼,似乎在努力回想什麽。
“……像他這樣本身精神就有缺陷的,衝突起來不知道會不會瘋掉。”阿誠不知怎麽突然就想到這句,趕緊捧住JOY的臉,叫著:“不要想!JOY不要想,什麽都不要想!”
JOY見他緊張,有些好笑:“為什麽不要想?……那段時間你到底是怎麽照顧我的?”
“我……”阿誠愣了愣。怎麽照顧的?上過床……還打過屁股-_-,給這樣的老爹知道,還真是不得了嗬。現在,JOY還是在他懷裏,其實不管是什麽時候的JOY,JOY還是JOY嗬,除了成熟,JOY的性子根本沒有變。可是,他不能對他出手,不是因為不敢對父親怎樣了,是因為JOY……他不記得了。
阿誠定定地看著,“我是……這樣……照顧你的。”他吻上JOY的唇,深吻。JOY僵住了,大概沒想到兒子會這麽放肆吧,黑暗中閃亮的眼睛也大睜著。阿誠賣力地吮著JOY柔韌的口舌,挑逗JOY的敏感。在他覺得時間已經足夠多的時候,JOY捏著他的領子把他頂起,支撐著他半個身子,伸直的手臂顫也不顫——父子兩個,果然是一樣的力氣大。
也許,下一秒,就被拋下兩米高的箱子去,阿誠靜靜地等著。兩人的喘息都粗重著,黑暗中,曖昧詭異的暗流湧動著。阿誠隻覺得這一落下,會如直接掉入地獄一般。摔得會有多疼,那已不再思考之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