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試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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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梅兒等三人吃完早飯,堪堪卯時一刻,魯媽媽帶著另一個婆子錢氏就來了,先是發了兩套同劉招弟和姚阿大身上穿的一樣的府裏最低等的丫鬟穿的,深綠色綢緞麵的襖子和襖裙給趙梅兒。接下來便考了三個丫鬟昨日教的規矩,然後開始教今日的內容。

一天很快結束,又到了晚上洗漱睡覺時。這一日下來,因為昨晚受了些寒,今日鼻塞頭疼,趙梅兒精神就有些不濟。不過,今晚她倒是等到劉招弟和姚阿大兩個人睡下,她才去吹滅了屋裏的油燈上床睡覺。

等她上床時,已經差不多到了亥時。在這之前,劉招弟故意拉著姚阿大說這說那,將就寢的時間拖得比昨日晚。本來按照這府裏頭的規矩,下人一般最遲到戊時就得滅燈睡覺,而且作為奴仆,很多人勞累一日下來,根本等不到戊時,交了差事吃了晚飯早早就歇下了。可劉招弟偏這麽晚睡,說起來她還是存了整趙梅兒的念頭。這女子眼尖的很,早看出來趙梅兒今日精神不好,看起來像是受了風寒的樣子,於是她就打起了壞主意。

果然,因為趙梅兒受寒,又睡得比往日晚,次日就有些起不來床。好容易撐著起來了,已經落在劉招弟和姚阿大後麵,最後一個到。

強撐著完成一天的訓練和學習,到晚上回屋睡覺時,劉招弟又故伎重演,和姚阿大說話拖得很晚,等到趙梅兒去吹燈上床躺下,當晚便開始發熱,隔日一早就起不來床了。

“趙梅兒呢?她為何沒來?”魯媽媽如往日一般卯時一刻到的時候,看了眼屋子裏的人便開口問道。

楊婆子答:“才將我去看了,那丫頭不知道得了什麽病,起不來床。依我說,這樣的婢子咱們還是不要往宅子裏送,就怕她從外頭進來,染得什麽時疫,到時候將這病傳給這宅子裏頭的奴仆可怎麽好?更別說要是這病染給了主子,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說到這裏她甚至配合著這些話做出驚怕的樣子來。

原來昨兒晚上劉媽媽偷偷來找了楊婆子,給她送了些糕點和茶葉,讓她多關照劉招弟,並說要是她幫著劉招弟在魯媽媽跟前說話,能讓自己侄女兒在學完府裏的規矩後能分到好去處,她定然厚謝。

為什麽劉媽媽要找楊婆子,而不是找魯媽媽,主要是因為這府裏的下人們都曉得魯媽媽是個冷麵孔,平時辦這府裏頭的差事十分刻板,油鹽不進。而楊婆子則是個貪小便宜的人,容易被收買。

所以得了劉媽媽的好處和許諾,楊婆子自然該知道怎麽做。這趙梅兒比劉阿弟還生得好,人又很聰明勤快,若是不出什麽意外的話,定然是要被分到大小姐屋子裏去的。因為這一回選進府裏的人,大小姐那裏是第一個要送人去的地方,接下來才是各房姨娘,至於老爺和夫人那裏,最近並不缺人。

恰巧這趙梅兒不知怎麽搞的,病倒了起不來床。其實楊婆子一早見劉招弟和姚阿大來,沒見趙梅兒來,就過去看了下,見她麵色赤紅,緊閉雙眸,嘴唇幹裂,就知道這是受了風寒在發熱。

可是這會兒她卻對魯媽媽說趙梅兒極有可能得了時疫,那用心顯然是希望魯媽媽聽進去自己的話,將這丫頭挪到外頭去,那麽趙梅兒就算在外院醫好了病,大小姐那裏的差事她也別想了。這個缺自然是該劉招弟頂上。

魯媽媽聽了楊婆子的話,便說:“那我一會兒先叫人來把她挪出去。”

原來秦府裏的規矩,初初進府來的奴婢,在沒教好府裏的規矩之前,要是生了病,且這病又重的話,是先要挪出去到外院下人房裏請郎中看病治病的。要是郎中說醫不好,那就要抬到府外預備後事,給口薄棺葬了。

這裏楊婆子聽了自然心中稱心如意,而一旁的劉招弟聽了則是暗暗歡喜,隻有姚阿大聽了心裏頭微覺有愧。這兩天晚上她配合劉招弟,故意閑聊說話拖時間,害趙梅兒晚睡,使得趙梅兒病倒有今日的結局,實際上她是幫了劉招弟給趙梅兒使絆子。所以等真正聽到趙梅兒要被挪出去,失去得到好差事的機會時,她終於有些良心發現覺得愧悔起來。

接下來魯媽媽開始親自教劉招弟和姚阿大今日的學習內容。遇到示範的時候便讓楊婆子和錢婆子做給兩人看。魯媽媽打算等這會兒忙過了,就讓錢婆子去叫幾個粗使婆子來把趙梅兒先抬到外院的下人房安置下來,請郎中來給她瞧病。

卻說趙梅兒因為昨兒晚上發熱,燒得昏昏沉沉起不來床,其實她心裏明白自己耽擱了去魯媽媽那裏學規矩,心裏頭很是著急。奈何身上一點兒力氣沒有,眼皮上如同有千斤重,根本睜不開眼。急也是白急。

不知道過了多久,正難受得要命的時候,忽覺一隻冰涼的手放在了自己額頭,讓她立刻就覺得舒服了些,忍不住往那隻手上蹭了蹭。耳邊恍恍惚惚聽到一個人的低笑聲,然後那人說:“跟隻貓似的……像不像我那隻‘賽雪’?”

“姑娘說什麽呢?拿人比貓。”有個清脆的女子的帶笑的聲音在一邊兒戲謔道,然後又聽到幾個人在一旁笑著附和,隨即那聲音又說:“婢子瞧她是受寒發熱呢,燒得厲害。”

下一刻,趙梅兒就覺得嘴裏頭被人塞進來一顆東西來,那東西十分苦,一會兒功夫隻覺滿嘴裏都是苦味兒。喂她藥的那人指尖觸碰到她嘴唇時,浮光掠影地帶來微微的涼意,以及一股子淡淡的奇異而好聞的香味,是她從未聞過的,一聞就在嗅覺裏打下了烙印。

“前兒個在洋商普米奇那裏得了幾顆藥丸子,他說這種藥丸子專治風寒發熱,有奇效。今日給這丫頭試一試,看那普米奇是不是在吹牛。”是那個一開始說自己象隻貓的人在說話,這回她說的話多些,趙梅兒聽出來她的聲音清越,而又隱隱帶了沉穩。

“姑娘真大方……”另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帶了些酸味兒說。

“幾顆藥丸子而已,你們要是病了,我就給你們吃。”這一回卻是那個喂藥的人帶了戲謔的口吻道,接著聽她悉悉索索地一番動作,最後道:“侍秋,你把這個荷包拿去給魯媽媽,說裏頭的幾顆藥丸子讓她給這丫頭吃,一日三次,飯後吃。好不好都讓她來給我回個信兒。”

“是,婢子這就去。”那叫侍秋的人答應了便往外去了。

“侍夏,侍冬,走,把我今日去射到的這隻雁送到大廚房去,讓廚子好生做,我想一想,該做些什麽菜色好……”說話間,那聲如金玉的人已經往外走,在她身後響起些輕快的跟隨的腳步聲,以及說笑聲,“姑娘都及笈了,還跟個孩兒似的,這雁難道還要親自去守著廚子做麽……”

“你們曉得什麽,我還想親自動手烹製呢,這樣才香……”

“嗬嗬嗬嗬……”

一串銀鈴般的年輕女子的聲音裹挾著一群人去了,趙梅兒隻覺得屋子裏重又恢複了冷清,但心底卻奇怪地泛出絲絲縷縷的熱意來。這熱意上來,蔓延到四肢百骸,不一會兒身子和額頭就開始出汗……

隔壁院子魯媽媽等人所在的專門教新進府的丫鬟們規矩的院子裏,侍秋正把手裏頭的荷包交給魯媽媽,“這是大小姐讓我給你的,叫你給那個在下人房裏躺著的新進府的丫鬟吃。對了,這藥丸子是大小姐新從洋商那裏得來的治風寒發熱的藥,讓一日三次,每次飯後服用,那丫頭已經吃了一顆。還有,大小姐還說了,這藥有沒有用,都讓你來回個信兒說一聲。”

魯媽媽忙恭敬地接了,但仍然掩不住臉上的驚訝道:“我記著了,煩請侍秋姐姐回覆大小姐,老婆子一定讓趙梅兒早些好起來。”

她實在是太想知道平日根本不會出現在這邊下人房的大小姐怎麽會突然出現,而且還看到了在下人房裏病倒睡著的趙梅兒。最讓人吃驚的是大小姐還給了藥,並且是從洋商那裏得來的稀罕物兒。

眼前的這位侍秋是府裏大小姐那邊的一等丫鬟,也就是府中下人裏頭最高處的人,既然她親自送了大小姐給的藥來,並且還說趙梅兒那丫頭是染了風寒發熱,那就一定是風寒了。可方才楊婆子卻對她說趙梅兒是得了時疫,自己竟然相信了她,要把這趙梅兒給挪出去。

她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是不是大小姐不知道在那裏看見過趙梅兒,然後瞧上了,今日特意過來探病留藥的,要是這樣的話,自己把趙梅兒給挪出去了,到時候必定會惹怒大小姐,丟了差事都是輕的,說不定會將自己攆出去發賣了也有可能。

想到這可能,魯媽媽嚇出了一身冷汗。

轉過頭來,怒視著楊婆子狠狠地低叱了一句,“瞧你幹得好事?你眼瞎了,明明趙梅兒是得的風寒,你卻說是什麽時疫?差點兒把她給挪出去了……好險……以後給我好好當差,不要動那些不該動的心思!否則我回了大娘,將你攆出去!”

楊婆子想一想這中間的關竅,也不由得心裏頭發虛,同樣出了一腦門子的冷汗,忙囁嚅點頭,“是,是,再不敢了……”

魯媽媽是府中的二等婆子,而楊婆子是府裏的三等婆子,且又是在魯媽媽手下當差的。所以魯媽媽這一發火,她半點兒不敢頂嘴。再說的確這一回陷害趙梅兒的事情失策了,差點兒惹下大禍,如今想起來還後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