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艾夫人?”柳姑姑眉頭一挑,隨即笑道,“她倒是撂了一句狠話,可不想老爺突然回來了,一句話把人噎得夠嗆。偏巧荊王也來湊熱鬧,總之她是被搶白得臉都青了,後來就被荊王打發回去了。不過,奴婢看她的樣子,就怕之後”……”
“不怕什麽之後。”陳瀾輕聲打斷了柳姑姑的話,下巴輕揚掃了一眼正在逢迎江氏的那些貴‘婦’,一字一句地說,“看看今天來了多少人?情勢比人強時,不服軟就隻有自取其辱!”
中午這一頓高朋滿座的午宴之後”按照江南這地兒平日裏上任入衙喬遷的規矩,同僚下屬等等自然是各自告辭回去辦事,而官眷們也多半是隨著丈夫離開,可眼下已經到了午後未時,滿屋子鶯鶯燕燕卻沒有一個告退離開的,反而是變著法子往陳瀾麵拚湊。
陳瀾在揚州和南京先後停留了這許多日子,雖和人‘交’往的次數並不多,可仍然是有人打聽到了她的喜好,這會兒就沒人提什麽胭脂水粉綾羅綢緞之類的勾當,對著陳瀾話裏話外全都是那些仿佛閑聊一般的家長裏短。這其中,那位最初在二‘門’‘露’過麵之後就說是因身體不適早早告退到艾夫人,自然成了‘女’人們笑‘吟’‘吟’津津樂道的話題。
“說起那位艾夫人,在咱們金陵府裏可走了不得的人物。這回朝廷冊封的四大書院裏頭,別的三家都是山長當家,隻有金陵書院是她一個‘女’人頂在前頭,艾山長反而隻是講學”別的什麽都不管。所以,出去的學生人人都叫她一聲師母。”,“什麽當家,她也就是摟錢第一把手,金陵書院能占著南京乃至江南第一的名頭,可不是因為他們會摟錢?既然要摟錢,自然就脫不開買賣,可普通的買賣哪裏有那許多的利錢?據說,這除了不經市舶司走海上那條路子之外,還有就是靠著書院的幌子接收別人投獻的田地,每年少‘交’的賦稅就是一大把!”
“咳,那些官麵上的大事,咱們這些‘婦’道人家就不要多說了!咱們又不是楊夫人那等睿智的,說著說著自己指不定都糊塗了。要我說”這位艾夫人比咱們‘精’明得多,雖是填房,卻能把原配嫡子給擠了出去,聽說那位成親後就直接帶著媳‘婦’去了嶽麓書院,三年兩載都難得回來。做‘女’人的失了賢惠,人前卻還是一副賢良的師母樣子,瞧著就讓人惡心!”
最初還隻是說道一些人盡皆知的,之後則是開始往深裏挖掘”最後幹脆揭人‘陰’‘私’,陳瀾聽著聽著,臉上的笑容就漸漸沒了。而江氏雖已經覺察到艾夫人恐怕和前幾日那沸沸揚揚的勾當脫不開幹係,可卻不喜歡背後聽人詆毀別人,見這越說越不像話了,自然而然就輕輕拍了拍扶手,三兩句把話頭拐到了別的上頭。這時候”趁著那幾位夫人不自在地從陳瀾身邊挪了開來,江大太太趁機就擠了進去。
“楊夫人,多虧了您神機妙算,江家才能熬過了這一關。三老太爺如今放手把好些事情都‘交’給了老爺,族裏人大多也不敢再聒噪了,唯有四房的十八弟還在那上躥下跳地造謠生事,我家老爺說,憑他做下的那些糊塗事,就該開了祠堂好好辦他!”
見江大太太那種從動作話語表情中都流‘露’出一股諂媚來,又是直截了當把十八老爺撂了出來”陳瀾哪裏不知道江家一族已經是認清了風‘色’,希望借此一事讓自己那婆婆消氣。她此前就已經決定扶上長房一把”而且很厭惡那位煽動了許家老二許進的江十八老爺廠可此時此刻,她卻隻是似笑非笑地打量著江大太太。
“大太太是打算為長房立威麽?”
江大太太不料陳瀾不接話茬,反而直截子當*了這麽一句話,一時間頗有些狼狽,好半晌才強笑道:,“三老太爺說是‘交’了權”可終究我家老爺威望不足,借著機會把不肖子弟給清理了出去,族中上下的風氣也就正了。更何況,這四房當家原本就該是十五老呢……”
陳瀾見那邊正在和人說話的婆婆江氏看了看自己這邊,大約是剛剛聽見了什麽,她就順勢阻止了江大太太繼續往下說,隨即站起身來,尋了個借口叫了江大太太到外頭說話。因誰都知道江氏出身江家,其他人自是仍然安坐如故。
到了外頭憑水欄杆處,陳瀾方才站住了。見江大太太謹慎地離著三步遠,她便頜首示意其上前一些,這才不緊不慢地說:“江家十八老爺的罪過是否要開祠堂,這是你們江家的內務,我管不著,娘那兒更是不會(‘插’)手。至於四房當家的事,那得看十五老爺自己的意思。我要說的隻有一條,該是他名下的產業,一分一毫都還回來,其他的你們看著辦就是。”
“是是是。”
江大太太聽說陳瀾對四房由誰當家竟然並不在意,不覺大喜過望,連聲答應之後就盤算起這裏頭能否動些別的手腳。就在她飛快打算盤的時候,就隻聽陳瀾又開了腔。而這一次的話,則是讓她心頭猛地一縮,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我聽說,江家明日就要正式舉辦族長接任大典?既然是三老太爺都已經留下接任了族老,執事等等也該清一清了,一味讓老朽的人占據了位子,於江家來說不是什麽好事。之前江四郎隨著蕭世子辦過不少事,我聽說他在揚州亦是經營得不錯,這樣的人不能因為是旁支就束之高閣,理當重用才是。”
“江……四郎麽?”
自從丈夫接任族長之後,江大太太早就想把江四郎撂在一邊。她自己有兒子,而且娘家還有好幾個外甥,滿心打算著安(‘插’)親信,可接下來得知的消息卻是江四郎和鎮東侯世子走得極近。而這一次陳瀾明明白白提出了這一條,她是答應又不甘,拒絕又不敢,好容易才賠笑應道:“夫人說的是。我家老爺隻是覺得四郎年輕……”,“他孩子都已經有了,年紀也不算小,再說不論閱曆才能,他都足夠獨當一麵了!”
見江大太太為之一噎,最後言不由衷地答應了下來,陳瀾方才轉頭扶著木欄杆,看著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麵。江家和婆婆之間的恩怨已經走過去式了,三老太爺的失勢再加上那位十八老爺的落馬,婆婆的心結差不多也就能打開了。而楊進周在江南還不知道要呆幾年,一個能夠為自己所用的江家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畢竟,無論荊王還是蕭朗”亦或是羅旭,總不能在這兒一味逗留下去,平江伯方翰和許陽也不能完全信賴,她必須往江家楔一顆釘子。
江大太太違心答應了這麽一樁,心頭自是頗不痛快,隻在陳瀾麵前不好晏‘露’出來。心不在焉說著話的她正想尋機退出去,突然看到那邊木橋上幾個人先後走來。當認出了其中的一個人時”她一下子眼睛一亮”要挪出去的步子也一下子收了回來。
“對了,這總兵府地方雖寬敞,可我瞧著夫人和太夫人帶的人手並沒有多少”平日裏楊大人多要坐衙辦差亦或走出去辦事,您二位興許難免寂寞。我家九娘已經過了明年就十四了”人雖拙些,卻可以給夫人和太夫人作伴。
趕明兒我帶來讓夫人瞧瞧,若是好”不妨留著她說話解悶”就是這南京城裏,她也認得路。”
無緣無故江大太太突然提到了‘女’兒,陳瀾不(禁)眯了眯眼睛,待瞧見那邊木橋上過來的一行赫然是楊進周和荊王蕭朗羅旭,她不(禁)若有所思地用手輕輕摩挲著那溫潤的木質欄杆。正要說話時,她就聽見背後傳來了一個笑聲。
“想不到有人和我想一塊去了。我家二丫頭聽說夫人和太夫人搬到總兵府來了”就嚷嚷著要過來。她是從小就野慣了的,認路不說,哪裏好玩哪裏好吃”哪裏道觀寺廟的簽最靈驗,她全都清清楚楚。要是夫人說好,我回頭就把人送過來做個伴兒。”
這邊廂江大太太才把‘女’兒主動送來,這邊廂許夫人也是一開口就是這一茬,陳瀾看著陽光下頭最後進了水榭的蕭朗,心中不(禁)哂然。這一分神,待到發現許夫人正用居高臨下的目光睨視著江大太太,她便索‘性’咳嗽了一聲。
“既然是殿下他們來了,我得出去迎一迎,夫人和大太太不妨自便。”
盡管江南這邊的風氣稍稍開放一些,但楊進周這一進來,還帶著荊王蕭朗和羅旭,其餘諸位夫人太太自是紛紛退避不提,隻有粱太太被江氏硬留了下來。盡管如此,廝見行禮的時候,粱太太仍是有些不自在,直到荊王提起粱大少爺的婚事,她的臉‘色’才緩轉了些。
“原定了是半月前,可因為事情耽擱了,索‘性’延遲到了端午節之後。幸好如此,否則前一陣子那滿
京城皇宮,西苑宵‘春’館。
打從一大早開始,往日最是平靜的這地方就一下子忙碌了起來。早就預備好的四個穩婆奉著安國長公主進了產房,而幾今年長的媽媽也跟了進去,至於剩下那幾今年輕還沒出嫁的丫頭則是隻能無可奈何地等在了外頭。沒過一個時辰,自己也是身懷六甲的張惠心就匆匆趕了過來,在‘門’口險些和氣急敗壞衝過來的父親張詮撞了個滿懷。而做父親的小心翼翼扶著‘女’兒到了院子裏,對視了一眼的兩人不顧產房外兩個媽媽的攔阻,竟是徑直闖了進去。
於是,當陳衍聞訊匆匆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大‘門’緊閉的產房,四個粗手大腳的中年宮‘女’,看他的目光就好似防賊似的。而隔著‘門’窗,還能聽到裏頭傳來安國長公主那提高嗓‘門’的嗬斥,隱約還有張惠心和一個男人的聲音。他起初還覺得有些奇怪,但轉念一想就明白了裏頭那位竟然闖進產房的男人是何許人也,不(禁)小大人似的歎了一口氣。
師傅身體那麽‘棒’,應該不會有事吧?可是,這一回竟然是早產,都說早產的孩子難養活,可如今好歹也有九個月了,天氣又不是寒冬臘月,應該能熬過去才嗬……,…
話雖如此,可陳衍在院子裏兜來轉去走了將近一個時辰,那心思漸漸就沒有這麽安定了。他一次一次往裏頭望去,隻聽得師傅平日那爽朗的大嗓‘門’一下子變輕了,甚至連其他人也是,他自然是更覺七上八下,幾次三番到產房‘門’口張望,卻在那四個宮‘女’的冷眼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