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張氏等人正笑成一團時,‘門’簾子忽然被人從外掀開,然後一個人探身進來往屋內瞧,趙蓮兒眼尖,一眼見到是賈‘春’,立即就蹦起來,高興地喊一聲,“賈‘春’!”
然後三兩步蹦過去拉她手,往屋子裏拖,笑問:“你怎麽回來了?”
不等賈‘春’回話,她身後的‘門’簾被掀開,又一人抬腳跨了進來,並且搶先笑著答話道:“我們本該今兒唱的戲改在後日了,所以我就和賈‘春’回來瞧瞧你們……”
說到“來瞧你們”時,塗珍的眼風往賈秀那邊一掃,正巧碰到賈秀往她們這邊看,兩人的眼神一下子就碰上了,塗珍心中一悸,賈秀卻是連忙不自然地收回眼神,假裝去端起麵前的茶水喝。他這樣子,不禁讓塗珍想笑,可又忍住了,馬上接著說:“我們一進院子就聽到賈叔和張嬸子的笑聲,心裏好奇是不是有什麽喜事,所以就過來了。”
“你們兩個丫頭回來了啊,來,快來坐下說話。”張氏熱情地招呼兩人到堂屋的方桌旁坐,又特意看了塗珍一眼,然後用眼角餘光去瞥了眼賈秀,‘唇’角便上揚起來。今兒她可是看出來了,原來這塗珍和兒子賈秀之兩人怕是都已經看對了眼了,說不定有更深的‘交’情也有可能呢。等今晚孩子們都走了,得把這事情跟賈維說一說,然後以後得再留意下兩人,要彼此真有意,就問清楚兩人的意思,可能的話,得預備辦賈秀的婚事了,畢竟他今年十六了,翻過年就是十七了,婚事上也得有準備了。
趙蓮兒拉著賈‘春’在同一張‘春’凳上坐下,然後將放在桌上那張請柬拿起來給她看,“‘春’姐姐,你瞧這是什麽?”
賈‘春’接話道:“是不是誰家要嫁‘女’娶媳,給你們送來的請帖呀?”
一邊說著一邊去看那張請柬,結果她和趙梅兒一開始看到這請柬的表情一樣。先是驚,然後拿手擦一擦眼,又看一遍……
坐在她下手邊的塗珍見她這樣,便忙湊過去看那請柬上寫得什麽。一看之下,她不免“啊”一聲驚出聲。而後,又突然覺得自己這反應有點兒過大,便忙拿手捂住自己的嘴,訕訕地笑了笑,垂下眸去不再言語。
請柬上的內容的確是讓她有些吃驚,但也不是沒聽過沒見過。梨園行裏,斷袖之癖,磨鏡之好,向來是比外頭為多的。她隻是沒有見過這樣明裏拜姐妹,結金蘭的事,還要請賓客族人大辦。因此一見之下驚訝出聲了。
她在這裏有些尷尬的低頭,在她旁邊坐著的賈‘春’卻是哈哈笑出了聲,連聲說:“好,好,蓮兒,到時候也請帶上我去見識一下,另外賀一賀姐姐!”
趙蓮兒就知道賈‘春’看了之後會高興,便故意說:“哎呀,這個我可不能答應你,這事情得問我娘行不行?畢竟這請柬上說得隻是我們一家人呢。”
賈‘春’聞言垮了臉,十分沮喪地說:“真不行麽?”
她說這話時,調轉視線眼巴巴地去看張氏。張氏本來也不‘欲’帶自己一家人以外的人去,不過這會被賈‘春’這樣的眼神一看,立即就心軟了,說:“賈‘春’,你要真想去我就帶你去,你和塗珍認真說起來,也和我們成了一家人,從前跟著大郎唱戲,如今雖然在別處唱戲,可還是住在我們這裏,所以,我想帶你們兩個去也是可以的。”
雖然這麽說,但到底有些拿不準,就去問賈維,“大郎,你說對不對?”
賈維點頭,“這沒什麽,她們還是孩子家,愛湊熱鬧,就帶去好了,梅兒不會說什麽的。”
“那就多謝,賈叔,還有張嬸了,十月二十六,我那日一準兒跟你們一起去!”賈‘春’臉上重新帶了笑興奮道。
這時候塗珍便也忙著謝過賈維和張氏,說那一日她也一準兒去。因為她知道那天賈秀作為趙梅兒的弟弟,是要去赴宴的,而她為了多和賈秀親近,這種機會自然要把握的。
“行,那一日你們穿好看些,我帶著你們一起去!”張氏一口答應。
眾人說了一會兒話便各自散了回屋歇息。趙蓮兒送賈‘春’和塗珍出去,在院子裏卻以要向賈‘春’請教戲本子上幾個字的由頭把她拉到自己東耳房裏的閨房裏去說話。
一進屋,趙蓮兒把‘門’闔上,就一下子撲進她懷裏,抱著她傻笑。賈‘春’也不說話,緊緊擁著她隻管壓著聲笑。
笑了好一會兒,趙蓮兒才說話,“‘春’姐姐,這下好了。有了我姐姐在前,以後我們的事情就好辦多了。我也不求能像我姐姐那樣辦什麽宴席,也不求能和你結拜姐妹,我隻求我娘和繼父能答應讓我們兩個相伴終生,白頭到老。”
賈‘春’推開她一點兒,凝注著她的美眸極認真地說:“‘混’說什麽,我們將來也要搞那樣的儀式,辦酒席。就算不能大辦,可也要你家裏人和我家裏人參加,為我們做見證。我要你和我明明白白地在一起,我們一定要活在太陽底下……”
“‘春’姐姐,你真得這麽想麽?”趙蓮兒感動問道。
賈‘春’篤定道:“真得,多富貴的日子我給不了你,但是這份兒光明正大,我覺得我一定要給你,才不負你對我一片真情。”
趙蓮兒聞言重又去抱著她,伏進她懷中幽幽道:“你有這心,我已經很滿足了,真得,‘春’姐姐。我想等我姐的事情辦完之後,我就‘抽’空跟我娘還有我繼父說我們的事。要是他們同意了,過完年,我就跟你回昆山去見你爹娘,讓他們也同意我們在一起。然後我們再籌備咱們的結拜姐妹的儀式,好不好?”
“當然好,蓮兒,都依你。”賈‘春’在她發上落下輕輕一‘吻’柔聲道。
——
轉瞬就到了十月二十六日,趙梅兒和秦惠平拜姐妹,結金蘭的日子。這一日秦府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府‘門’口請了一班子樂手吹吹打打,秦達祖親自站在府‘門’口,穿著一身簇新的衣裳迎客。
他請的人除了趙梅兒的娘家人,還有杜氏的族人,以及堂兄秦達英一家人。當然以蘇州知府周廷安為首的蘇州府的大小官吏以及有名的士紳也沒忘記請。除了這個,他還打聽到楊家的姻親何家,也就是趙梅兒所拜義母何氏的娘家,何家也在蘇州城裏,所以秦達祖也寫了一封請帖命人送去。要不是楊家遠在應天府南京城,秦達祖知道就算寫了請帖去,因為路途遙遠,而定下的吉日又在眼前,他們無法趕到,不然他還真要請他們來撐‘門’麵。
不過秦達祖沒有寫請帖去南京城楊家,趙梅兒則是親自動筆寫了一封信給她的義母和義父,將她和秦惠平之間拜姐妹,結金蘭的事情對他們說了。請他們原諒她自作主張,選擇了秦惠平作為她白頭到老的人。
因此當楊正明和何氏收到趙梅兒的信時,已經過了十月二十六日,盡管他們接了信後十分生氣,不過因為南京到蘇州路途遙遠,他們想反對也鞭長莫及,所以隻能作罷。不過,楊正明卻怒氣衝衝地說出了一句話,“我看咱們收的這義‘女’以後就不要認她了,她‘弄’出這樣的事情,真是丟我們楊家的臉。咱們楊家可是皇親國戚,這種事情要是傳到京裏,那可是連著皇家一並沒臉。”
何氏雖然有些舍不得像‘玉’茴的趙梅兒,但出了這種事,她同樣認為這是有辱楊家名聲的事情。一句話,這新認的義‘女’給楊家丟臉了。所以,也就讚同了楊正明的提議。
所以,接下來,楊正明便親自手書一封斷絕和趙梅兒父‘女’關係的信,讓何氏也在信裏另外寫明和趙梅兒斷絕母‘女’關係,便把這信抄寫了兩份兒,一份兒送往蘇州趙梅兒住的碧園,一份兒送往蘇州何家。
當他寫的信到蘇州何家和趙梅兒手裏時,又過去了半個月之久,這時候離秦惠平和趙梅兒拜姐妹,結金蘭之日已經過去了一月有餘。
卻說十月二十六日那一日,秦達祖寫的請帖所請的那些人盡皆來了,竟沒有一人不來。包括蘇州知府周廷安,還有他的正室夫人馬氏,以及‘女’兒周巧兒。隻有周鬆和她媳‘婦’兒魯金鳳沒有來,因為他聽說秦惠平拜姐妹的‘女’子是大有來頭的楊家收的義‘女’,怕自己去觸黴頭,秦惠平看見他會想起過往自己‘逼’婚令她破相的事情。
而周廷安盡管覺得秦惠平拜姐妹的事情實屬荒唐,但他卻因為趙梅兒背後的楊家而不敢不賣秦達祖的麵子。心裏憋屈著,可他卻不敢不捧場,秦達祖請帖上可是說得請他們一家人呢。兒子周鬆以前跟秦惠平因為婚事黃了,那可是令人家秦惠平破了相,如今秦惠平竟然搭上這樣有來頭的一個結拜姐妹,周廷安覺得自己以前本想找機會整秦家,可是這樣一來,不但動不了秦家,還得跟秦家拉近關係才行。畢竟楊家的來頭可是太大了,他一個五品知府跟人家不是一個品級的,除了巴結別無他法。
因此他讓自己夫人馬氏去了就跟秦達祖的夫人杜氏拉近乎,要是問起周鬆,就說他病了,病得起不來‘床’,所以沒有跟他們來。
這一回,馬氏帶了周巧兒來,是因為周巧兒一月前已經定了親,那人是京裏的一位三品武將之子,在禦前錦衣衛任職。
婚期定在來年五月,所以過了年,周巧兒就要準備上京完婚了。這‘門’兒親事是馬氏的哥哥牽的線,那位三品武將曾是他的上司。
周巧兒被她爹娘關了禁閉大半年,直到定下親事後才被準許出‘門’兒。她本想恢複自由後立即去吳縣秦家去找秦惠平的,可是她娘看得緊,一直都沒找到機會出‘門’兒。她想要去找她,對她說自己對不起她,因為她爹娘給她定了親,她又推不掉,又跑不脫。而且就算跑了,也會被她爹娘抓回去,除了一死,沒法子和他們抗爭。而她,不想死。正在心中鬱結的時候,她聽說了秦惠平和趙梅兒結拜姐妹的事情,而且她娘還給她看了請帖,說:“巧兒,你看一看,這一下你該死心了吧?人家早就另結新歡了,還找了個皇親國戚的‘女’兒,你呀,這下可以安心嫁到京城裏去了。”
看著她娘幸災樂禍的表情和譏諷的話,周巧兒好一陣傷心。不過,後來想了想,她覺得這樣也好。因為自己根本沒辦法對人家負責,也給不了她將來,這樣的話,她能找到這樣一個有背景的‘女’子相伴終生,這不是‘挺’好的事麽。所以,還是去賀一賀她好了,告訴她,自己一輩子都會記著她……
帶著這樣複雜的心情,周巧兒隨著爹娘坐著馬車來到了秦府,下了馬車,看著眼前這如同辦喜事的場麵,不覺心頭微酸。她娘馬氏將她這樣的神情看在眼裏,便趕忙拉一拉她,低聲提醒她,“咱們可是來做客的,多少雙眼睛看著咱們,你可得帶著笑,不然,別人看了還以為我們對那秦惠平和趙梅兒結拜姐妹一事有看法哩,可不許這樣,你爹說了,秦家今時不同往日,咱們得和人家拉攏關係。”
“得了,娘,你少說兩句吧,你看我這樣行了吧?”周巧兒擠出了燦爛的笑,‘露’出了一口整齊的貝齒,不悅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