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知不覺已經過去很久, 江雲宣看了一眼休息艙之外的宇宙,他們已經離開了無人的邊緣星域,像這樣遠遠眺望, 已經能夠看見依稀的星球的樣子。

這也就代表著,他們用不了太久, 就將抵達S11軍事駐地。

江雲宣的視線重新落回到麵前的虛擬屏幕上。

《荒塚》這個故事依舊並沒有擁有一個很長的篇幅, 其實按照他自己的速度, 早在幾天前就可以全部結束的;可是……誰讓懷裏抱著毛絨絨的感覺, 是這麽的令人墮落呢?

江雲宣不由得歎了口氣,然後埋頭再次在小白虎的肚皮上深吸了一口。

精神力裹挾著男朋友的聲音傳遞到耳邊:

“說好的就快要寫完呢?嗯?”

江雲宣連忙應聲:“就快了,就快了。”

看樣子,用不了明天,飛船就要抵達S11軍事駐地,所以現在大概就是可以在飛船上舒舒服服抱著毛絨絨碼字的最後一天晚上了。——也就是說,沒有必要再因為想要多一天晚上能夠抱著小白虎寫作,而刻意放慢速度了。

唉,還真是不舍呢。

江雲宣深吸一口氣,重新戴上了連接器。

【——少年和孩子們,就因此進入了六翼城。

孩子們總是會被目所能見的表象所迷惑, 就像是他們在此前所聽過的無數有關於六翼城的傳說當中,從未曾對於六翼城之所以聖潔有過任何的懷疑。然而等到他們親自來此, 卻發現了他們自己同這裏巨大的格格不入。

六翼城所需要的任何東西,他們身上都沒有;他們原本對於六翼城那天真的向往,純潔的想象,六翼城當中也並不存在。

六翼城真的是存在於現實的世界當中的, 高不可攀的存在;而不是他們幼小時候, 每天晚上所聽見的大人講述當中的童話故事。

孩子們想要離開了。

隻不過就在他們即將計劃好了離開之前, 少年卻被六翼城當中的聖鳥,抓走了。】

懷裏的小白虎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睡著了,軟乎乎的肚皮隨著呼吸而一起一伏;身旁躺著的秦漸風也真正陷入了沉睡,原本冷峻的眉目徹底舒展。

在江雲宣所不知道的地方,被他們兩人合力搬進來的、此刻正在飛船的大廳當中的一堆毛絨絨們,剛剛有了清醒的跡象,卻轉而又在一種因為寫作而彌漫開的源世界磁場當中,更加沉沉地睡了過去;就和之前的十天一樣。

而休息艙當中的江雲宣,在伸懶腰的間隙,還沒有忘記擔憂了一瞬間外麵的異生物們。

——都已經這麽多天過去,也不知道它們究竟什麽時候才能夠醒過來。

還真是令人擔心呢。

算了,不想了,先把小說寫完再說吧。

總之,故事已經到達了最後的發展了。

【少年之所以被抓起來,是因為他偶然掉入的六翼城當中的一處縫隙。

這一個神聖的城邦無疑是完美無瑕的,它不應該有任何缺憾和不足;隻不過這當然並不是少年之所以被抓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隱藏在縫隙之下當秘密。這是六翼城最不願意被它的信徒所知悉的醜聞,最應該不見天日的隱秘——六翼城,並非是什麽神聖的樂園,而隻不過是一個卑劣的偷竊者的成果。

而少年所在六翼城縫隙之下所窺見的,正是那些原本應該潛伏與深藍海底的沉睡的寶藏。

——也就是說,這一座偌大的繁華六翼城,隻不過是竊取了其真正主人的成果。那一座安靜沉睡在深海之下的浩瀚城邦,少年所被邀請居住過的地方,昔日浩瀚文明已然隕落之地——

繁華始於荒蕪。

卑劣的背叛者擁有著攪亂天地的花言巧語,然而最終還是背棄了原本生長自己的土地。他建造了嶄新的城邦,將自己奉為聖人。

“……就在這時候,阿努納奇回答:

‘你已經被驅逐出了這裏,作為你背叛的懲罰,你以及你的族群,將永遠無法重新抵達這裏。你將永遠無法魂歸故土,永遠迷失在外。’

背叛者說:‘沒有關係。’

‘因為,我會永遠記得你。’

後來他沉睡了很久很久,久到滄海變成桑田,背叛者真的再也無法尋找到當初的道路了……”

被綁在最中央的執刑廣場上的少年驀然想起了那個在昆吉山脈的大地上流傳已久的故事。

然而圍聚起來的所有人並沒有聽清楚他嘴中所念的是什麽。

就在這時候,有什麽衝破了六翼城的土地,猛地去往了高空。

——所有人於是全都看見,魚群竟然飛翔在天際。

那雨滴仿佛流瀉的星河,被魚群所裹挾著;它們咬破束縛住少年的繩索,撞破這一個純白卻森嚴和階級分明的巨大城邦。那代表著神聖的阿努納奇雕像從最高處轟然砸下,遊弋於空氣當中的魚兒爭相躲避。

魚群,海底的汙泥,還有那些曾經或者是現在已經被人所遺忘的東西,或是寶藏,或是沒有人在乎的被遺棄的垃圾,霎時間就布滿了一整個六翼城邦。

繁華脫胎於汙泥。

所有的一切,最終全都要回歸大地。

孩子們找到了少年,他們緊緊依偎在一起。少年依稀又看見那一個叫做“海鬼”的女人穿越了空中的魚群,緩步走來。

“你們找到了背叛者阿努納奇離開時留下的縫隙,那麽是否也可以認為,你們也終究會走上屬於阿努納奇的道路?”

少年問,那是一條什麽樣的道路?

女人回答:“是屬於背叛者的道路。”

空氣當中遊弋的魚群漸漸止息,所有從地麵之下彌漫上來的浮光,或者來自於深海的雨滴,霎時間撲灑在地。

殘破倒坍的六翼城漫天塵土飛揚。

“我會代替阿努納奇,重新建立一個新的、延續自你們的文明的地上的嶄新國度。榮光永遠不會屬於背叛者,但是,我仍然會成為新城的締造人。”

“所以,屬於阿努納奇的虛假的榮光現在崩塌了,一個徹底不同於六翼城的國度,將會在這片土地之上,重新升起來。”

即使一切終會崩塌,即使所有繁華,終會重新歸於荒蕪。

但是希望的巢穴,仍舊會在蔚藍而無盡的汪洋之上,重新升起。

女人離開了,她赤白的足尖踏在海麵之上,魚群在她身邊閑散地遊弋。

少年注視著她的背影,看見在她即將消失之前,突然轉身回眸。

“我會記得你的,”少年聽見她說。“永遠。”】

這一夜總算是徹底過去了。

雖然宇宙當中並沒有白天和黑夜之分,但是這依舊沒有阻礙江雲宣享受夜晚。幸運的是,在飛船正式抵達S11軍事駐地之前,《荒塚》便終於全部寫完了。

透過飛船的窗舷,外麵的星球已經逐漸靠近。十天的旅程也終於到此告一段落,直到終於看見了屬於S11軍事駐地的顯著標誌,飛船也自動朝著駐地的空間港停靠過去。

可能是因為S11軍事駐地是最為邊遠和人跡稀少的駐地的原因,周圍並不見太多蟲獸;僅有的幾隻,隻是依靠駐地之外的防護係統也完全可以解決。在飛船穿過防護係統,正式進入軍事駐地之內的時候,江雲宣有些若有所思地看著圍聚在軍事駐地之外的零零散散的蟲獸。

直到現在他也依然不明白,為什麽這些蟲獸會突然盯上各大軍事駐地。是軍事駐地當中有什麽東西在吸引著它們?那麽又為什麽S11駐地周圍的蟲獸數量卻又如此稀少呢?

飛船已經正式進入了S11軍事駐地當中。

兩人已經收拾好應該攜帶的東西,在飛船停穩、打開船艙之後,便將巨大的龜殼從中搬了出來。飛船歸還給S11駐地,江雲宣和秦漸風則進入了龜殼當中,準備朝著蟲洞空間的方向出發。

在臨走之前,秦漸風站在龜殼前,回頭看了一眼S11軍事駐地之內已經被歸還的巨大飛船。

一旁負責將飛船重新歸庫的士兵見狀問道:

“秦將軍,您在飛船上落下了什麽東西?”

秦漸風微微一頓。

“沒有。”他說道。“我們並沒有落下任何東西。”

“那就好,您和江先生一路走好。”

*

正式進入前往蟲洞空間的、屬於二人世界的旅程之後,不知道為什麽,江雲宣總是感覺自己是否忘記了什麽。是忘記某一件東西,還是忘記做某一件事情?

他將自己的這種疑惑詢問向了龜殼當中的另一個人,後者回答得很是確定。

“我們並沒有忘記什麽。”秦漸風淡然地回答,“如果想不起來,那就說明即使被忘記了,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不用多想。”

江雲宣於是相信了,安心地繼續欣賞外麵的宇宙風光。

而在此時的S11軍事駐地,巨大的飛船被運送到了軍庫當中;進行例行檢查的士兵打開了這一架剛剛被出借給了他們所有人都向往的傳奇上將的飛船的艙門。

作者有話要說:

忘記了自己今天沒定存稿,遲到了……

嗚嗚所以今天負債還增加了……

ps,《荒塚》略寫了很多,因為六翼城會是下一個被開啟的地圖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