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沒有男子衣物,秋菊,你去為君公子買幾套衣物吧。”溫如玉一翻手,遞過五兩黃金,示意秋菊出去一趟。
秋菊雖疑惑,卻聽話出了門。
溫如玉望著她清瘦窈窕的背影,目光有些失神,半晌後,她看著君越猶抱琵琶半遮麵、如病嬌公子般坐在床榻上的樣子,倏地莞爾一笑,道:“三師弟,好久不見。”
從昨夜起,她就在心中掙紮許久,在想究竟該不該將重生的事說出來,最終在這一刻,還是決定和君越坦誠相待。
君越本是見了熟悉的麵容,緬懷故人,但聽到這句“三師弟”,整個人徹底怔了:“阿玉,真的是你!”
是了,不會有錯。
這世上,隻有她,才會這樣稱呼自己。
誰能想到,十六年未曾入夢的逝去之人,有朝一日,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自己麵前。
君越喉口一哽,風.流清俊的麵容有一瞬間的破裂,他強忍住那抹洶湧的感情,死死地盯住她,問道:“阿玉,你怎麽會在這南月國出現,還成了如今的模樣?”
溫如玉抬手敲在了他的額頭上,眯起了眼睛,搖了搖頭,故作不悅道:“叫大師姐,這麽多年了,依舊是沒規沒矩的。”
阿玉這個稱呼,聽起來著實有些刺耳。
她淡淡將自己重生,以及眼下的身世和處境講了一下。至於溫顏和蕭瑜,隻是順口帶過。
雖然隻有隻字片語,君越還是借著這些,以及風蒼溫家放出來的消息,得出了大概的真相。
“溫顏!蕭瑜!”君越眸中有火焰燃燒,殺意淩淩,一掌差一點將身下的木床震碎。這種情緒不過片刻,他猛地壓了下去,轉移話題淡淡道:“既然你與這具身體原有的牽絆,已經徹底掃清,便跟我去回宗門了,去探望師父吧。自你得知你的消息後,他便閉關了,至今已經近十六年了不曾出來。”
“師父……”溫如玉歎息了一聲,說道:“三師弟,我現在的身份和實力,怎麽還能再入宗門。”
兩人共同拜入的是蒼玉大陸十大宗門之首的縹緲宗。縹緲宗雖為第一,卻隻有三峰,禦獸峰、煉玉峰、萬靈峰;所收的門人弟子隻有寥寥數人,無一不是四大帝國頂級世家的弟子。
以她出身於彈丸小國中的一個不起眼的家族,不受寵的嫡女的身份,縹緲宗收不收且待別論。最關鍵的一點是實力,她如今別說去探望師父,就連縹緲宗的路都找不到。
縹緲宗的路,是在雲天之上,凡是君階以下,根本入之無門。
君越望了望她的周身,在發現是天階二星時,皺了皺眉頭:“你重生的這具身子,實力太弱了些。”
十五歲,天階二星。
這在南月這種小國家,或許稱得上天賦異稟,前途無量。但在宗門,以及四大帝國的某些家族中,十五歲還沒突破君階的人,就跟殘廢沒什麽區別。
溫如玉讚同地點了點頭,這具身子以前確實太廢,不過幸好是萬裏無一的全屬性靈體,否則別說三個月修煉至天階了,就連突破地階都難。
她起身打開了窗戶,帶著絲絲涼意的陽光照進來,將窗欞間的銀霜一掃而空。她說道:“不說我的事了,三師弟你呢,這次怎麽會來南月,還被追殺?”
君越看向溫如玉,漆黑的目光溫柔中帶著一抹淡淡的寵溺,還有難掩的失落。這麽久了,她隻記得自己是三師弟,其他時候怕是不曾想過自己分毫。
想到這裏,心中突然揪痛起來。
“你都進不了宗門了,還自稱大師姐?以後,還是由你叫我師兄為好。”君越桃花眼一挑,說道:“來南月,是為了找一個信物,不曾想又被這君駿業抓了機會。”
“這麽多年了,你還沒將你二叔清掃?”溫如玉問道。
君駿業是君越的二叔,也是安陵帝國君家的家主。不過,在其繼承家主一職時,曾許下契約,說是將來等君越突破宗階,就將位子再傳給君越。
當年君越隻有君階,不足以對付君駿業。
因此上了縹緲宗,本該去萬靈峰,修習靈技、魂術。
可他後來偏偏不知為何,選擇了煉玉。
煉玉一行雖受人尊重,但對於帝國大家族的家主來說,寧可不懂煉玉,也要學會靈技、魂術,來自保、殺人、震懾家族中那些別有用心的人。
君越搖了搖頭,未說什麽,眼神中卻有一絲暗芒閃過。
他的能力,隻足以自保。家族中人大都被君駿業拉攏,因此即使他在五年前如願得到了家主之位,依舊無人信服。不過,五品煉玉師,想要驅使一個帝國家族的人,也並不需要自己出手,隻要發句話,自有人收拾君駿業。但自她離去,他再無雄心壯誌,對於這些權力爭奪的事,看得很淡。
故而才會放任君駿業至今。
而這些,注定是不能說出口的。
否則,以她的愛恨分明的性格,怕是連師姐弟都沒得做了。
兩人互相說著近況,卻又彼此都有隱瞞。
溫如玉望了望外麵,殷紅的朝陽塗上了金色,近一個時辰過去,而秋菊還未回來,禁不住蹙眉:“秋菊這丫頭,隻是讓她去衣裳,怎麽去了這麽長時間?”
“怕是出了事耽擱了吧。”君越見她對一個丫鬟都如此關心,不由略有些吃味。
溫如玉秀眉越蹙越緊,說道:“最近的一家成衣鋪子,距離這裏隻有一條街,就算是有什麽事耽擱,也不會這麽久。既然你傷好的差不多了,就快點隨我出去找人。”
“那衣服呢?”君越挑眉。
溫如玉失笑道:“紅玉就在你脖子上上戴著,你別告訴我,你出門不帶換洗衣服。三師弟,你快些,我近幾日有一些事。”
說罷,轉身出了屋子。
片刻後,屋門再打開時,溫如玉回頭看時,就見到一道修長的身影。君越一身青色錦袍,唇角含笑,桃花眼微挑,自有一種溫潤清涼,似有一股沉穩內斂卻能攝人神魄的光華在緩緩流轉,他就那樣優雅的站在那裏,晨風吹動他的衣帶,飄飄然似要成仙飛去。
“什麽時候,喜歡上這青色了?”溫如玉回過神來,笑著上前,靈動的鳳眸中閃過一抹意外。
她還記得從前他最喜歡的是紫色與緋紅色,那兩種顏色張揚中又帶了幾分低調,以是他所有的衣服,幾乎都是這兩色。
君越凝視著她白皙如玉的俏顏,神情更加溫潤柔和,又隱隱透著風.流與親切:“自從一個毫無良心的人離開後,便成了這樣。”
溫如玉倒沒懷疑什麽,淡淡笑了笑。心裏牽掛著秋菊,出了院門隨意落了鎖,四下尋找起來。
成衣鋪子無人、附近的幾條街道上的人也沒見過秋菊。
君越見她麵露憂慮,說道:“說不定,她已經到家了。要不回去看看?”
“嗯。”
獨院院門鎖著,依舊沒有秋菊的人影。溫如玉有些後悔,沒在秋菊身上打上魂印,不然這會兒絕不會這麽昏頭轉向了。
這一日,從清晨至黃昏,秋菊再無出現。期間,溫如玉和君越隻喝過幾口茶水,腹中空空如也卻毫無用飯的心思。
臨近夜幕時,小院中突然傳來一聲細微可辨的聲音,似乎有什麽東西落在院子中了。
兩人交換了神色,同時出了屋子,看到地上的一封信時,溫如玉神色一凝,一抬手那書信從地上飛起,落在了離她的掌心隻有一寸處漂浮著。
“小心,是迷蝶玉。”君越皺眉,拂袖將書信掃落在牆外。
“溫大小姐,我家三皇子殿下有請!”裝了迷蝶玉的書信被扔,下一刻一道黑色的身影如輕煙一般憑空出現在小院中,麵無表情的攔在了她和君越的麵前。
溫如玉鳳眸中暗光一閃而逝,這個男子她並不陌生,是秋獵時跟在南宮昊身邊的侍衛林七,微一沉吟,她輕啟紅唇道:“秋菊在你們手中。”
“溫大小姐,殿下正在府裏等您。”林七並未直接回答,他說話的聲音十分平淡 ,沒有波瀾,毫無表情。
溫如玉唇邊勾出一抹淡笑,眼波流轉,看著他道:“好。”
她倒要看看,南宮昊想要對自己做什麽。
說完之後,帶著君越繞開他一躍而出,白色的裙擺,在空中**開一抹優美的弧度,兩道清影一青一白,顯得優美而迷人。
林七腳下一動,悄無聲息地走在前麵,為她帶路。
三皇子府。
一身黑色玄紋錦袍的南宮昊坐在輪椅上,衣襟無風自飄,黑發飛揚,舉手投足間,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王者貴氣。然而,他的神色中,卻帶著一股陰噬冷寂,仿佛來自地獄中的惡鬼一般。
望著地上被鞭打得遍體鱗傷、還苦苦哀求不要傷害自家小姐的丫鬟,南宮昊露出了一個殘忍的笑容:“嗬,蠢貨,要怪就怪你跟錯了主子!”
無論是什麽假風蒼使臣,還是溫如玉,凡是害了他的人,他南宮昊絕不輕饒!
許久,門外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屋門自內緩緩打開,照明玉的光從門內傾瀉而出,落在了門口的那個身影上。
白皙清麗的小臉上,柳眉如一籠彎月,鳳眸漆黑而璀璨如星,紅唇嬌嫩,貝齒如玉,身姿窈窕,仙姿佚貌,攝人心魂。
“你終於來了!”南宮昊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薄唇緊抿,片刻之後才危險的眯起眼睛,冷冷的道:“溫如玉,你是不是打從一開始就不想嫁給我,甚至不惜在本皇子麵前扮蠢裝傻,假裝成廢物!”
溫如玉鳳眸中盡是諷刺,冷冷地看著輪椅上的南宮昊。
當初明明是他看不上原主,又不願履行既定的婚約,為了目的甚至借溫國公之手弄死了原主。
而後來,也是他一手謀劃了換親之事。
現如今,卻將一切不如意賴到她頭上,也要看她答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