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及笄

謝蘭馨將簪子拿在手裏細細把玩了一會兒,想象著顧謹認真雕這簪子的場景,便覺得這簪子不那麽粗糙了,反而有了一種古樸的美感。

她便坐到梳妝台前,試著把這簪子往自己頭上插,又對著鏡子照了照,左看右看的,覺得還挺順眼的,在一頭青絲的映襯下,那玉質白得更加通透了。

謝蘭馨還沒欣賞完呢,就聽到外邊天青和月白說話的聲音,便忙把簪子拔下來,放回錦盒裏,怕叫她們見到自己的這番舉動,這時,她才發現了盒子裏還有一張折疊起來的紙條。

她剛把紙條拿在手裏,便聽外頭天青輕輕地叩門,叫她:“小姐,您起了嗎?夫人那兒傳晚飯了。”

卻是月白給她遮掩,說她在外玩了一天累了,回來就躺下,因而天青還不知道謝蘭馨收了禮物的事,也沒多想。隻是前頭鍾湘處已經有丫鬟來叫了,便是謝蘭馨歇著了,也不得不把她叫起來了。

天青今年已經二十一了,本早該嫁了,隻是幾年前謝蘭馨的乳母因病被接走奉養,謝蘭馨屋裏最穩重最知事的便是天青了,一時少不得她,她自個兒也放心不下,才拖到如今。親事是早就定下了的,嫁的是謝家的家生子,將來一家子給謝蘭馨做陪房陪嫁,婚期也就在眼前了。

謝蘭馨本叫她回家備嫁的,但她卻是個愛操心的,還是經常回來伺候,又緊著再指點指點下頭的丫鬟,不過平日裏貼身伺候的事就基本歸了月白。便是月白,年紀也不小了,也就隻能再伺候一兩年,就該放出去成親了。

聽見天青的聲音,謝蘭馨便有些慌張,應了一聲:“我就起了。”也顧不得看紙條上寫了什麽,忙把那紙條塞進荷包裏。

天青正準備進去伺候,便聽謝蘭馨又道:“我馬上出來,你們不用進來了。”便有些疑惑,看向月白。

月白便笑著解釋:“隻怕小姐有什麽不方便處,咱們便等等唄。”

天青隻當謝蘭馨要如廁,便也不急著進去。

謝蘭馨聽著月白這般解釋,心下鬆了口氣,迅速地把那幾樣禮物,都珍而重之地收藏妥當。如今天青是越發嘮叨了,謝蘭馨就怕天青見了這些東西,又要說些什麽,她可不像月白那麽好打發。

動作迅速地弄好一切,謝蘭馨從內室走了出來,月白便端了水來給她梳洗,天青又幫著她理了理鬢發,方一塊兒都往前頭去。

今日因著謝安歌早早下了衙,謝蘭軒也從書院回來了,除了謝雲軒一家,也算是家人團聚了,因而謝家的餐桌上也比往日豐盛了許多。隻是謝家不是奢靡地人家,這豐盛也是有限的,不過是一個紅燒鱸魚,一個排骨山藥湯,另有幾味海鮮和肉絲小炒,因開了春,還有一些山野間的野菜點綴在餐桌上,綠色青嫩,也是吃個新鮮爽口。

沒有外人時,謝家人也不不那麽講究,一家子在飯桌上,也會說說話,有時還會打趣吵鬧幾句。

這一日席間的氣氛還是一貫的溫馨,隻是在鍾湘的眼中,謝蘭馨似乎有些安靜了,往常有謝蘭軒在時,謝蘭馨總要故意和謝蘭軒爭搶喜歡的菜色,兄妹倆不嘀咕幾句,就似乎顯不出他們的感情來,今日卻隻和平常一樣,並沒有挑事,謝蘭軒如今大了,自然也不會故意去撩撥妹妹,因而餐桌上難得清靜。

謝安歌倒沒覺得什麽,畢竟兩個孩子大了,不如往常吵鬧,也是正常。

一時吃完了飯,上了茶來,一家子坐著閑話,一旁謝安歌問謝蘭軒課業的事,另一旁鍾湘便問起謝蘭馨今日出去玩的事。

謝蘭馨便隻說了如何和鍾文栩一道去了邙山,如何和其他小姐們一道玩樂,風景如何,心情如何之類的話。

鍾湘仿若不經意地問:“我聽門房那邊說,你回來的時候是顧世子送你回來的?”

謝安歌和謝蘭軒聽到了,便停下交談,把注意力集中過來。

謝蘭馨便裝作平靜地道:“是啊,我準備回來的時候正好遇上顧世子,他就送我回來了。”

“顧世子倒是一副熱心腸。”鍾湘隻是微微一笑,似乎沒有注意到謝蘭馨的心虛,又把話題拐到別的地方去了,好像方才隻是隨口一問。

謝安歌和謝蘭軒互相看了一眼,心裏都再一次對顧謹提高了警惕:這小子,意圖太明顯了,絕對不能就這麽輕易地叫女兒(妹妹)被他拐了去。可憐他們卻還沒意識到,女孩子的心已經外向了。

謝蘭馨見含糊過去了,心裏暗叫僥幸,又煩惱,到時問起馬來,該怎麽回呢?還有瞞下的那些禮物,這算不算私相授受呢?

好容易應付過了這飯後閑話時間,各自回房,謝蘭馨和謝蘭軒告了別,便見謝蘭軒的眼神中透著懷疑,似乎想問她點什麽,忙忙地找了借口再一次回避了,心裏隻慶幸他第二天就要回書院,沒空盤問她,避開了這晚就再逃過一劫了。

回到自己房中,準備歇息地時候,謝蘭馨一直記掛著荷包裏的紙條,想著:也不知道這家夥在裏麵寫裏什麽,那一首祝壽詩還不夠麽?別的話白日裏也說過了啊。難道是怕自己開不了口,還寫了紙條在這兒?

因而睡下時,便也沒留了人值夜,找了機會把那紙條拿出來看,心兒砰砰跳,不過細一想,反正也沒人看見,她緊張什麽呢?這麽想著,便放鬆下來,打開小紙條,上麵的字與之前字畫上的字是一致的,雖算不上頂好,但也頗有風骨,隻幾個字,卻力透紙背,卻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地址和日期,並不是之前謝蘭馨揣測的種種。

謝蘭馨為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臉紅,盯著那幾個字,有些羞惱:

這是什麽意思呢?也不說個清楚。

難道是約下次見麵?

哼,便是,難道你約了我就會去?

謝蘭馨憤憤地把那紙條揉成一團。

可隻過了一會兒,謝蘭馨又把它平平整整地展開,再一次盯著那幾個字看,透過這幾個字,仿佛又想起白日裏的情形來,臉上不由得又露出甜蜜羞澀的笑容來,隻無人見。

回過神來的謝蘭馨忙為自己的不知羞甩了甩頭,也不再看那張紙了,把它湊到燈前準備毀屍滅跡,免得叫人見著,惹出別的風波來,可臨了又有些不舍得,還是把那紙條和那些禮物一起悄悄地藏好了。

而這一夜夜間,謝安歌不免再一次和鍾湘說起顧謹,語氣中頗有些憤憤:“早就看出來了,這小子對咱們家阿凝心懷不軌!”想起過去的一些事,覺得顧謹是對謝蘭馨覬覦已久。

鍾湘雖已看出今日謝蘭馨在顧謹的話題上遮遮掩掩,避重就輕,卻不把自己心裏的一些揣測告訴緊張的謝安歌,反而勸道:“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少年男子慕少艾,有什麽呢?再說他們兩個也不過正常往來,又沒旁的什麽。”

因怕自己越為顧謹說話,謝安歌意見越大,便又快快地轉移話題,和他說起謝蘭馨及笄的事情來。

謝蘭馨的生日就在這三月裏,正是春暖花開的時候,氣候合宜,園子裏一片花團錦簇,大家也都樂意出門,謝家人緣又不錯,這及笄禮便辦得十分熱鬧。

給謝蘭馨做正賓的是豫王妃,她年高德劭,福祿雙全,子孫滿堂,又和謝家有親,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也因了有她,謝蘭馨的笄禮更顯莊重了。

這一日,賓客滿堂,謝蘭馨收到了很多禮物。謝雲軒夫婦雖然沒回來,但也送了精心備的禮回來,謝蘭軒此前已經送過禮了,這日也還是又挑了禮物給她。

這樣的場合,顧謹雖然極想來,卻是來不了的,不過顧家還是送了禮過來。

謝蘭馨有留意到顧家給的禮物,雖據說是顧老王爺送的,看那風格,卻像是顧謹準備的,便把顧謹不能來的失落都消去了。

禮成後,鍾湘很是傷感,從今後女兒就是大姑娘了,真的要準備把她許出去了。

謝安歌看著女兒長大了,有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也有女兒大了,就要嫁出去的危機感,所以這心裏便開始有些不大舒服了。

鍾湘自己惆悵,卻還笑話他:“看你這舍不得的勁頭,誰家女孩兒的爹都像是你一樣的話,那都不用嫁人了。”

謝安歌卻道:“我這不是覺得阿凝在我的心裏永遠都還是小孩子嘛,再說了,阿凝要真不嫁,我養她一輩子也沒什麽不行的啊!”

鍾湘便道:“隻怕是留來留去留成仇。”

“阿凝是爹爹的貼心小棉襖,怎麽會留成仇?”謝安歌馬上反駁道,又忽地想到什麽,“你不是知道些什麽,沒告訴於我吧?難道是顧家小子又做了什麽?”

顧家那老頭子可沒少來煩他。

鍾湘便笑道:“瞧你緊張的,有什麽我還能不告訴你?不過咱們女兒及笄了,以後來提親肯定是越來越多了。”

“哼,及笄又怎麽了,總要多留她幾年。你可別隨口就應下了。”謝安歌叮囑道。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鍾湘連連保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