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親事
謝蘭馨惴惴不安地前往父母的院子,心中不免思量:爹娘要找自己說什麽呢?自己可沒惹事吧?還是說是跟哥哥們有關的事?喜事還是……
漫無邊際地猜測著,謝蘭馨有些忐忑地走到了父母的院中。
謝安歌與鍾湘尋謝蘭馨說話,不是為別的,正是和徐素絢一樣,為著顧謹和謝蘭馨的事。
這日,鍾湘未出孝,並不曾赴宴,而謝安歌倒是去了。
在席間,謝安歌便遇上了同樣來赴宴的靖平王顧守業。本來麽,盡管兩家淵源很深,但畢竟一個是老頭子,一個是青年,謝安歌和顧守業也沒有什麽話聊,隻是基於尊重,也基於感恩,謝安歌見著顧守業,自要前去拜見他,向他敬酒,又和他說幾句閑話。
但顧守業卻分外熱情,硬拉著他在自己身邊坐了,不斷地和他搭話,喝了幾杯酒後,便便和謝安歌提起了自己膝下如今唯一的孫子顧謹,把他明貶暗誇了一通後,便歎了口氣說:“眨眼睛,這小子今年也十六了,到了該說親的年紀了,我就想著早早地給他娶一房媳婦,好叫他安生過日子。可我府裏的情況,賢侄也知道,還不知道怎麽尋摸孫媳婦呢!這家中沒個掌家的女眷,總不能叫我一個老頭子跑人家後宅裏頭去瞧誰家有好閨女吧?唉,這事啊,都快愁死我了。”
說著又羨慕地對謝安歌道:“哪像你們家,眼瞅著孫子都要抱上了。”
謝安歌當下便提高了警惕,隻淡淡地笑道:“世子品貌出眾,又是個少年英才,誰家不視他做東床快婿之選,王爺實在不必太過憂心。”
“怎麽能不憂心呢!”顧守業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又抱怨了一番自己的為難,把顧謹埋怨了一頓,牽牽扯扯地說到謝安歌的幾個子女身上,把謝家的三個孩子好一通誇讚,彎彎繞繞表達了求取謝家閨女的意思。
靖平王雖然說得十分婉轉含蓄,但謝安歌又豈有聽不明白的。再說旁邊坐著的豫王等人也替他敲變故,暗示得幾乎成了明示。
謝安歌當時聽了便有幾分不自在,就好像自家的珍寶被人覬覦了似的。隻是轉念就想到女兒總要尋一個靠譜的夫婿,而顧謹還算過得去,且又因著豫王、顧守業都是長輩,也不好當下就冷下臉麵,便隻是淡淡地笑著,如尋常人家的家長一樣,十分客套地把別人家的孩子顧謹好好誇讚了一番,把自家的孩子貶低了一番,十分婉轉地地表達了自己對這門親事的猶豫:有幾分看好,卻也尚有幾分遲疑。
這一點,靖平王倒絲毫不在意。
本來麽,抬頭嫁女,低頭娶媳,男家一探口風,女家馬上歡天喜地應允,這樣的事,對自家女孩子疼愛的人家,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見謝安歌態度和緩,並沒有表現出對這麽親事的抗拒,他就滿意了。
說親麽,總是急不得的。
女家既然沒有堅決拒絕,再下些功夫,托上一兩個好媒,也就是了。
兩人和和氣氣地散了,但各自卻都把一部分精力放在這件事上頭了。
靖平王那頭暫不說他,這頭謝安歌宴席結束回到了家,便和鍾湘提起了這件事,不過神情便有些鬱鬱。
鍾湘見了丈夫的神色,便親自給他倒了杯茶,打趣道:“這不是好事麽,靖平王府門第清淨,顧世子本人我看也是個上進的好孩子,年貌跟我們家阿凝,也挺相配的。怎麽瞧著謝郎的模樣,倒似不大樂意?像是叫人逼婚似的。”
謝安歌便不悅地道:“什麽好事,咱們阿凝才多大,我瞧那小子是不安好心,怪不得什麽事都叫他趕上了!”聽自家妻子也站在了顧謹那一邊,替他說好話,謝安歌對這門親事本來的三分部情願,頓時變成了十分,再回想起昔日顧謹對自家的那些恩惠時,倒覺得人家包藏禍心,是故意尋機會接近自家女兒了。
鍾湘是一向知道丈夫對女兒的疼愛的,這時候聽他惱怒之下,竟口不擇言,頓時哭笑不得道:“沒有人家,咱們女兒都出事幾回了,你現在倒懷疑起人家的用心來了。這話說出來,你也不覺得虧心。”
謝安歌悻悻地道:“我虧什麽心。那小子不打阿凝主意,我自然對他感恩戴德。”
“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不正是佳話一段麽?再說,現放著這麽個才俊不考慮,你還想許給誰啊?總不能一直把阿凝留在家裏,留成老姑娘吧?那時候,你不著急?”鍾湘斜睨了他一眼,道。
“我著什麽急?難道錯過了顧家小子,我們家阿凝就許不出去了不成?什麽佳話!”謝安歌滿心不高興,“想當初阿凝剛生下來的時候,那麽小小一團,如今好不容易養到這麽大,就有人覬覦上了!”
鍾湘無奈地搖搖頭:“你呀,難道女兒無人問津才是好事不成?再說,女孩子家大了,總是要許人家的,不是顧家,也有張家王家,難道你就都不許?要是當年我爹也像你這般,我到得了你家?人家潁川王如果也這樣,你那大兒媳婦怎麽來?人家的閨女也是人家的心肝寶貝,都似你這般攥在手裏,以後咱們蘭軒也不必娶媳婦了。”
謝安歌聽鍾湘拿她自己舉例,便想起當年求取她的事來。
當年作為清河大長公主孫兒的謝安歌,從出生起,就不斷有人似真似假地要他做女婿,等年紀漸長,相貌才華都越發出眾,更是惹得京中多少人家的少女春心萌動,那時候,他但凡出門,免不了被擲些花果絹帕香囊等物,各家上門來提親的簡直絡繹不絕,直勝過人家的一女百家求。不過謝安歌一直不為所動。直到在某次宴會上遇上鍾湘,看到她神采飛揚的模樣,那時候正讀了曹子建《洛神賦》的謝安歌,頓時便覺得,這就是自己心中的洛神。
那時候,謝安歌的父母已經過世,而清河一向疼愛他,從不逆他的意思,且鍾湘出身相貌才幹名聲都無可挑剔,就欣然登門為謝安歌求親。可寧國府也就鍾湘這麽一個女孩,哪裏肯輕許。這求親之路,可謂艱難。
想起這些往事,謝安歌心中便浮現溫情,神情也柔和了許多:“正是當年我這般艱難才娶了你,如今也不能輕易許了那小子。”口氣卻鬆動了許多。
鍾湘便道:“又不叫你立時就應了。何況,便是定了親,咱們不也可以晚點再嫁麽?你隻衡量著這門親事妥不妥當就是了。再說,咱們也該問一問阿凝的意思呀。”
“阿凝那般小,知道什麽呀。”謝安歌有些不情願。
“難不成你還要和人家一般,把咱們女兒盲婚啞嫁啊?”
“我這不是擔心阿凝年紀小,容易叫人蒙騙麽。”
鍾湘便道:“這不是還有咱們給她把關麽。”
在鍾湘再三勸說之下,謝安歌才勉強應了,讓人去叫了謝蘭馨來。
其實,內心裏,謝安歌對顧謹印象不錯,去年顧謹救了被綁架的謝蘭馨,後來舞弊案的時候又幫著奔走,夷安謀逆的時候,謝蘭馨也是為他所救,那麽大半夜的送回來,其實要顧及名節的話,謝蘭馨早就隻能嫁給顧謹了。謝安歌也早就留心顧謹,把他作為女婿的候選,隻是之前一來不舍,二來也是女方,所以一直都沒表現出來。不過真到了靖平王流露了結親的意向,還是心裏堵得慌。
鍾湘雖然在勸謝安歌,但她的愛女之心,並不比謝安歌稍差些,想到要許婚的事,也是一樣的不舍,隻是沒有謝安歌那般的不理智罷了。
於是,謝蘭馨過來的時候,就看見爹爹一臉不高興,娘盡管有個笑容,但也不是開心的模樣,頓時越發緊張不安,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嚴重的事。說起來,往日裏,若是她犯了什麽事,娘對她倒更會板著臉,爹一向無論什麽事,都待她態度溫和的,現在卻是反過來了,不由得她不越發擔心。
“爹,娘,不知你們喚女兒過來有什麽事呀?”謝蘭馨盡管心中不安,但嘴上還是自然地撒嬌著問。
看到嬌俏的女兒,謝安歌越發覺得心塞了,隻勉強應了一聲,卻不願說話。
謝蘭馨不由越發不安,疑惑地看向鍾湘。
鍾湘看謝安歌這態度,知道他是不願說那婚事的,便隻有自己上了,又覺察到女兒的緊張,便忙和顏悅色地把女兒叫道身邊:“來,阿凝,你不必擔心,沒什麽事,娘隻是想問你幾句話。”說著又瞪了謝安歌一眼。
謝安歌也發覺嚇到女兒了,忙不自在地朝謝蘭馨笑笑:“是啊,爹娘隻是想找你說說話,阿凝別害怕。”
謝蘭馨見爹娘的態度都很好的樣子,放鬆了一些,露出笑容來:“爹娘,有什麽話,你們就問唄,女兒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