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殺運不可回,三十年來莽蕭縈。

餘年童稚不及逢,白頭老人說如昨。

世人忽忽無遠憂,悲歌拔劍地空斫。

嗟我旅人行且歸,醉眼迷離石城腳。

飯館唯獨一間為廂房,其者皆為通鋪混雜一房。廂房內,老學究單斌替孩童張心寶及周倉在一小圓桌前卜卦算命,周倉覺得無趣,抱一壇白幹飲得酩酊大醉。老學究單斌攢眉蹙額一臉凝重,不斷地采須,為張心寶詳細排卦,臉色變化憂喜參半,捋斷數根胡須猶不自覺。

最後嘖嘖稱奇,驟下判斷道:“小少爺生辰八字是戊午時、戊午年、戊午日、戊午時,也就是四戊命,天性忠義剛強,在朝有帝王之命,在野有一方霸主及一代宗師之格局,可惜正逢‘潛龍勿用’陽氣潛藏,但是因小少爺的貴人極多,於因緣巧合下‘飛龍在天’乃位乎天德,不可一世。”

周倉醉眼醺醺舌頭打結,故意擾局道:“於你老母的!每個算命不都報喜不報優的討賞銀?老子就不信邪,隻要做人坦蕩蕩,頭上三尺有神明庇佑,人嘛,命算多了就沒命,都是胡說八道亂掰一通!”

張心寶眉頭一蹙,明知道老學究單斌不似個簡單人物,似乎是在摸底,又不能對周倉說破,話說多了總會失慮露出一些端倪,還真希望得越多越好。

“周倉一旁涼快去!別打擾我的興趣,老先生算命是免費相送的,就別喝過頭,晚上還得去找親戚投靠。”

周倉聽了小主公訓斥,也怏怏然一旁涼快,繼續喝著老米酒解悶。老學究單斌撫髯胡嗬嗬一笑道:“小少爺現在是龍困淺灘,有朝一日風雲際會,前途不可限量。老朽並非大言炎炎在此騙吃騙喝,我可也曾是不為五鬥米折腰之輩!”

張心寶作揖嘻笑賠禮道:“家仆無禮頂撞老先生!請原諒其無知。”

老學究單斌雙眼隼然而視,有似欣賞一塊未經琢磨之璞玉,愈瞧愈心動,越看是越喜歡,卻瞧得張心寶渾身不自在,一頭霧水而不知其意。“自古以來,陰陽家不論是卜卦、星命、堪輿之名流,他們所以能名垂青史,是因為確有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之奇書;然後根據易經八卦及五行的原理來預測吉凶災祥,一旦成為謀國之策士,他們的用處就彰顯出來。”

張心寶抿嘴“嗬咭!”一笑,頻頻點頭道:“老先生說得沒錯!小寶就曾遇上兩個出類拔萃之一男一女;他們就曾使用道術觀人三世因果,奇準無比。”

張心寶說的就是諸葛亮及黃敏儀,當然不能稱名道姓的,因為逢人隻說三分話嘛!

老學究單斌雙眼露著異采娓娓又道:“一旦他們在朝為官,由於精通天文、曆象、地理、陰陽五行之道,而得以成功地輔佐君王。於春秋戰國之世,周之辰弘,曾之史墨、梓慎,鄭之裨灶,晉之卜偃,宋之子韋,楚之甘石,魏之石申等等,皆是天文觀測家,以精通預言吉凶禍福而知名。”

張心寶聽得一頭霧水道:“老先生真是才高八鬥!舉了這麽多陰陽家為證,為什麽沒有一個人能當上明君聖主?造福百姓?”

老學究單斌撫髯興奮了起來道:“小少爺言談之中,句句皆能切人重點!將來在朝必然能成為一代明睿君主。你有所不知,這需要有先天命格之人,配合環境及輔佐之士,以上那些名留青史的陰陽家,就如老朽一樣,沒有那種命格。”

老學究單斌霍然而起,朝張心寶做了一個長揖,講出了一句令人突兀的話:“小少爺有‘真命天子’之命格!再經老夫極力調教‘帝王之學’,當於這種亂世,不出十年必然能一統天下。

張心寶目瞪口呆愕傻著了!

他繞了老半天,原來就是說什麽“真命天子”之命格?他一大把年紀了,依然雄心萬丈?到底是什麽來曆?是頭殼壞掉?

“這……太不可思議了!天下間生辰八字相同的,應該比比皆是,為何老先生獨認小寶有這種命格?”

老學究單斌一臉黑白相髯胡賁然,無風而起雙目異芒大盛,神色激動道:“不是老夫誇口!這三十年來走遍大江南北,以一布旗‘鐵口直判’論相及八字,隻不過掩人耳目而已;目的就是尋找這種命格之人,及吸收組織成員;運用老夫的龐然組織輔佐,保證順水推舟逐鹿中原,以後就是你‘張’姓的天下,老夫也將名垂青史,媲美周之‘薑太公’,如此就堪慰此生,不枉來一趟世間了。”

老學究單斌臉色一沉,以極為冷峻的眼光凝然,促使人產生一陣耳昏目眩,有被懾魂奪魄之感覺。

“老夫氣凝眉心,八封顯像,己練就了‘靈犀一光’覬覦腦念波之玄奇神功;張心寶!

你的出身來曆老夫已然洞澈無漏,皇宮大內生活環境造成你的後天命格,你的親阿爹太監張讓不也是企盼你將來能登極帝位,這件事也隻有你自己最為清楚了!”

嚇——

張心寶就如驚弓之鳥暴然蹦躍而起,與矮板凳相絆摔得有若滾地葫蘆;小屁股如釘在地上,臉色驟變青白而轉紅,額頭冒出了汗珠,駭然不知所措。心湖就如波濤駭浪翻騰洶湧,一時間真無法平息,伸出危顫顫頭,舌頭好似打結指著道:“你是神?是魔?是鬼?根本就不是人……‘靈犀一光’又是什麽亙古玄奧極臻武學……無憑無據地,恁你怎麽說都可以……我……我……你……你……又是誰?”

張心寶驚駭欲絕再也說不下去。老學究單斌一臉詭譎雙眼卻露出睿智神采,伸掌淩空一抓,虛空攝物,氣蘊罩體,玄功極臻已至令人咋舌的程度,就將張心寶及那隻矮椅攝回原地坐好。

單斌麵容轉變慈祥,笑靨可掬道:“你‘邪童’張心寶腦海中有一股聖魔交輝的防護罩守護著前世宿命,雖是毫無來由,卻使老夫大感興趣;除非你答應老夫的心願,否則恕不透露老夫的出身來曆。”

張心寶膽顫心驚,知道遇上了絕世高人,任由他有多麽的古靈精怪,在他麵前就如白癡般,隻有乖乖聽命就範的份。唉!那個莽漢周倉醉得鼾聲如雷,笨人確有笨人的福氣。老學究單斌雙目神采奕奕一抖衣袍,四平八穩地坐定又道:“天下聞名的第一神相管轄!曾經拜在老夫門下為徒;就憑他‘前額無主骨,眼元守睛,鼻無梁柱,腳無天根,背無三甲,腹無三壬’這六天命相之格,居然也能當上天下第一神相,可表顯老夫確實博古通今,並非吹噓之輩。”

張心寶打心眼底知道遇上絕世厲害神秘人物,卻嘴中倔強道:“小寶剛才提出了天下間同一八字之人何其多?為何偏偏選上我?人家就是不服氣嘛!”

老學究撫髯微笑道:“老夫就叫你心服口服!人的八字就像一麵鏡子,可以從不同的角度去映照一個人一生的過去與未來;就如同人的居住環境、社會影響、遺傳、親族等,都可化為影響人命的卦象一般。”

“基本上有同一八字的兩人,或許由於其他變數;以致富貴利祿厚薄不一,然而仔細相比較,兩人命格的形勢常常在某方麵很類似。”

張心寶端正板凳,怏怏然道:“老先生講得太深奧了,小寶聽不懂。”

“老夫就舉個簡單的實例,你就能了解。約一百六十五年前,‘新莽朝’王莽在位十五年間,欲殺絕天下與他同一八字的人以根除禍患,免得有第二個皇帝命的人威脅其帝位,結果在江南找到了一位相同八字的野叟。”

這麽一說!張心寶就懂了,好奇問道:“這名野叟是不是被王莽殺了?”

老學究搖頭微笑道:”當然不是!若這麽簡單被殺了還有什麽精采實例可講?”

王莽問道‘老者以何營生?”

野叟回答道:“在家養了十六籠蜜蜂,賺一點繩頭小利,自給自足。”

王莽聞言哈哈大笑道:“朕也是以天下十六州為籠蜂吧!這麽說還是同命的。”

於是王莽厚賞了野叟,並將他送回居處而高枕無憂。這番論八字說辭,確實能打動人心,連孩童張心寶也聽懂了。

老學究單斌鼓起舌燦蓮花又道:“老夫也見過了一個與你相同八字之人!卻有不同之際遇。”

張心寶眨一眨眼皮子好奇問道:“這又怎麽說?”

老學究單斌撫髯輕歎道:“這個人年近古稀,卻麵貌堂堂,頗有蓋世威嚴,他在海之角一座小島上守塔一輩子;依然神采奕奕、威風八麵,環顧四周高高在上,但見海濤掀浪一,有如四方臣民朝拜,真有南麵為王的架勢!”

張心寶愕然道:“怎恁地差這麽多?”

“唉!一個人能在這處天涯海角,自據一隅,無外人幹涉其生活,也可說是‘小國寡民’的真命天子!”

張心寶聽得這一番話,不得心服口服,靈機一動道:“老先生既然能測知別人心思!定知道小寶尚有心事未了,不知是否……”

老學究單斌確是神秘詭譎的不世高人,沒等孩童說完當下道:“老夫可以幫你找到太監張讓!禮貌上得征詢他的同意才能收你為徒,並輔佐為‘真命天子’。但是能否醫好他頭疾之患,老夫未見其麵,尚無法回答。”

張心寶臉色大變,眼露駭然,伸吐了舌頭表示心有悸栗,這種能通曉人心神之武學,豈不成了活神仙?暗忖要怎麽樣才能避開這種神人合一之武學?對了!忽爾間,一道靈犀妙然突顯,而忙問道:“老先生!您知道小寶與當今皇上劉協是什麽交情?我有幾個名震江湖的幹爹?喜歡吃什麽東西?高興玩什麽遊戲?還有……”

張心寶盯著老學究單斌炯炯逼人之眼神,思潮迭起問個沒完沒了。結果得到的是老學究單斌一片默然,並沒有回答。

張心寶聰明透頂!心裏頭暗爽道:“原來如此!隻要自己不胡亂回憶從前的事情,以及欲念迭出,老頭子就測不出來!”

張心寶偷瞄了老學究單斌一眼,見其臉色數變,雙眼閃熾遊移。好不自在,肯定了自己的明智判斷!

“嗬咭!”一笑狡黠雙眼眸眸,又暗忖道:“假如從現在起光是回憶那些妖精打架的精彩念頭……一幕幕地激情演出……不知道老頭子是否受得住?……嘻嘻,就這麽辦!”

張心寶打定主意,雙手靠桌麵撐著雙頰又再言語,整個腦海湧出了以前見識過的不堪人目春宮**影像,有若波濤澎湃,洶湧激出。突然間,感應到這一幕幕見不得人的春宮影像,仍為對方投來的一股無名力道給攝去!

老學究蒼白臉色轉為紅潤,十分尷尬不安,漸漸地呼吸急促,閃熾著打死人都不相信的疑惑神采,瞧在故意作弄的張心寶眼中,知道是用對方法。

張心寶故意的瞬間停止了腦波動。老學究隨即一陣呆然。驟然地,張心寶集中念力觀想,忽爾顯現一頭張牙舞爪血盆大口,欲噬人的大老虎,撲前而去!

老學究冷不防的驚叫一聲!霍然離桌麵彈出五尺之外,好似閃避一頭凶惡欲噬人的老虎般。

張心寶童心未泯,真是笑得拍桌捶凳,整個人捧腹蹲在地麵,笑得人仰馬翻。

老學究氣得吹胡子瞪眼,真是八十歲老翁倒綁鞋繃帶,居然陰溝裏翻船——這個孩童真是邪門得緊!霎時間,他一撩胡須,轉而哈哈大笑自我解嘲道:“這才是老夫真正要找的人!亦正亦邪,忽聖忽魔,流裏流氣的頑皮!哪個朝代開基皇帝不是皆有流氓氣?確實太奇妙了!”

“自從四百多年前大漢高祖劉邦以混混流氓出身起義外,就不曾再有應天命之命格出世。老夫終於找到了你——張心寶!”

張心寶一臉的苦瓜慘綠,不得不求情道:“當皇帝有什麽自由可講?哪有現在的我浪蕩江湖來得快樂?滿朝的文武百官皆是爭權奪利庸碌之輩,麵對他們那副嘴臉實在令人討厭。

小寶就求您老人家放過一馬,另找別人當‘真命天子’吧!”

老學究搖頭歎息道:“稚子無知!世局動亂,各地群雄並起,逐鹿中原,最終目的還不是為了登極大寶之位,真是不做皇帝說一般,做了皇帝是一般,到時候叫你舍棄帝位,可就要血流成河!”

“是呀!不如不幹皇帝不就來得自由自在,況且,小寶與當今皇上劉協是好朋友,如親兄弟般,誰來做皇帝都是一樣嘍!”張心寶搶說道。

“啐!當個好皇帝能名垂千古的不多,皆是滿朝文妖歌誦功德造成的。唯獨有才華的丞相輔佐才能名留萬世,為人津津樂道而名聲不衰。”

“如果你立誌遊蕩江湖,將來隻不過成就一代宗師,短短數十年匆匆而過,長江後浪推前浪為新一代巨匠宗師所取代,世人逐漸將你淡忘,如曇花一現,是多麽不值得?”

“再說,老夫既然決定的大事,由不得你來做主,等你登極大寶之後,自己再拿主意還不遲!”

話聲甫落。老學究單斌翻掌拂出,輕而易舉的將張心寶整個人淩空挪移至床上,冷然道:

“張心寶別再爭辯了!待老夫先行替你療傷再說,你若不從老夫之意,晚上的‘湛盧寶劍’武林大會上,就殺光你周遭的親人、朋友及部屬,教你遺憾終生!”

張心寶嚇得噤若寒蟬!隻得接受單斌療傷,腦海思潮就如一麵大水鏡,絕不敢冒出波浪漣漪,以免為其“靈犀一光”神奧武學看透更深一層情報。

老學究單斌替張心寶療傷過程中,發現在脖頸間懸掛著雕琢“神儀”兩個篆體字如拇指大的非金非銀金屬。

“小寶!這個佩飾從哪裏得來的?”

“聽親阿爹說過,出世時就手握這個佩飾。”

老學究單斌嘴角逸出了一絲笑意,予人有高深莫測之感覺。“自古‘真命天於’轉世皆顯露異象,這個佩飾不就更加證實老夫的判斷無誤!”話畢,老學究單斌縱聲狂笑,滿臉黑白相間髯胡賁然飛舞,有一股蓋世雄風,輔佐真命天子舍我其誰?睥睨天下群雄之傲然氣概!

張心寶暗忖苦也!人家不當皇帝都不行嗎?這個老頭子真正身份是誰?真有如此厲害?

其背後支撐的龐然組織又是什麽名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