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被棄淵源
“小南兒,你這副樣子看著為師做什麽?”木梵將裝了淵木藤的瓶子悄悄躲到身後,狐疑地看著南薔。
“你之前說要到無淵海其實就是為了淵木藤吧?而我若是沒猜錯的話,你拿淵木藤是想給人,還是給一個女人,是不是?”南薔癟著嘴,委屈道:“師父你真是的,為了一個女人就把自己的性命置之險境,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出事了我該怎麽辦啊?”
木梵沒見過南薔這個模樣,她雖然經常撒嬌、裝哭,但那眼睛裏的害怕和擔憂是裝不出來的,他愣了愣,忽然放輕了聲音,道:“南兒,你不明白,若是拿不到淵木藤,救不了她,我活著也沒什麽意思了。”
這話說得很小聲,但卻讓南薔猛然抬頭,眼底不可置信的神色讓木梵苦笑一聲,“你沒聽錯,我欠了她的,這輩子都還不完,何況是區區一條性命。”
“師父你——”南薔頓了頓,“那女子是誰?是師母嗎?”
南薔突然想起在無憂穀的神醫樓最頂層的那個盒子,有一次她貪玩,趁著木梵不在悄悄打開了盒子,盒子裏放著一個碧綠色的手鐲,樣式很普通,但手鐲下是一卷羊皮紙,她好奇地將羊皮紙打開,紙上赧然出現一個秀麗絕俗的女子,那女子坐在秋千上,淺淺笑著,嘴角還有兩個十分明顯的酒窩。
那時候她就在好奇那個女子是誰,為何會被師父如此珍惜地放著,不過這件事隨著自己被師父罰抄一百遍天草集而被她狠狠砸到了心底最深處,卻不曾想,今日突然想起,那女子竟是師父願意舍命的一個女子。
“我與她,終究無緣。”木梵苦澀道,眼底滿是滄桑。
南薔從未見過木梵如此神態,在她的記憶裏,師父總是那樣灑脫,總是那樣愛笑,那樣充滿活力,不曾想,原來他的心裏,藏了這樣多的傷。
心中一動。她的嘴角扯出一個莫名的弧度。
“師父,你拿淵木藤是去救師母,那她現在的情況一定很危急咯?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說不定你們還可以繼續前緣呢。”
“不可能的,四十年前我與她早已決絕分開,她再也不會原諒我了,況且她的族人也絕不會讓我們在一起的,勉強去打擾她,反而會給她帶去更多的麻煩。”
重歸於好,他何嚐沒有想過?隻是,若真能如此,他們又何必蹉跎這四十多年的光陰?
“她不會是哪個隱世一族的吧?”南薔有些不願自己的猜測成真,但看師父的模樣,似乎有些忌憚師母身後的族人,莫非——她不敢再猜下去。
木梵輕輕拍拍南薔的頭,憐愛道:“小南兒想幫師父是好的,但是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或許有一日你還會與那一族有著莫大的聯係,隻希望你不要太執著於一些東西,不要像師父一樣,走錯一步,遺憾終生。”
這話說得很玄妙,南薔心中不知為何湧現一抹不安。
“師父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我和那一族還有關係不成?”
“不要問那麽多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得出發了,晚了的話,她會更加危險。”木梵突然沉下臉來,很明顯不願再和南薔繼續說下去。
南薔聳聳肩,好吧,師父既然不想說,她也不為難他老人家,有些事情該知道的時候總會知道的,急什麽呢,急著給自己找煩惱?還是算了吧,活得簡單一些未必不好。
“師父,一路小心,記得給我寫信哦,我要知道您是否安好。”南薔露出笑顏,盡量不讓木梵發現她心底的擔憂。
木梵何嚐不知道自家徒弟,從來都不讓人操心,也不會讓別人看出她的情緒。
“你也要趕緊離開了,最好是先回飄渺穀一趟,務必要把炸藥方子的事情解決了。至於南家,記住,別和南越走得太近。”
“為什麽?”南薔見木梵提到南越時神色有些凝重,不由好奇起來。
“這個人很不簡單,連我都不知道他具體的勢力,你說,和他走得太近,你能過得安穩嗎?”木梵敲了敲南薔的頭,道。
南薔揉揉自己的額頭,嘟起嘴巴,道:“可我覺得大哥哥對我沒有惡意,相反的,他對我很好,莫名其妙的好,有時候我甚至覺得他根本沒把我當他的妹妹。”
南薔這話一出,木梵的神色微微變了變,但他卻很好地掩飾開來,笑道:“那是你的錯覺,南越此人行事向來與常人不同,沒什麽好奇怪的,好了,你記住師父的話就是了。”
“知道啦知道啦。我會注意的。”南薔嘴上應著,但卻暗暗決定要進一步接近南越,盡量查出他身後的勢力。
——
“好了,就在這裏分道吧。霓裳,立刻回大夜王朝,把浮雲閣的勢力集中起來,給我好好查查玄無痕和鳳夕顏,包括他們的私密,我都要知道。還有,注意一下天地宗的動靜,我想看看這個門派到底在做什麽。”南薔沉著一張小臉,嚴肅道。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別這麽嚴肅好不好,弄得人家也跟著緊張了起來。”霓裳翻了個白眼,她最受不了一向肆意愛笑的南薔這副模樣了,看她發怒、看她嚴肅,簡直就是一種心理上的打擊。
南薔眼睛一轉,忽然道:“玄九夜去哪裏了?”
自從玄九夜和木頭師父聊了一夜之後,那家夥也不急著要墨玉青燈了,定海珠更是當作定情禮物送給了霓裳,其實在南薔看來,這才不是什麽定情之物了,隻是覬覦定海珠的人太多,放在玄九夜身上反而不安全,倒是霓裳這裏,誰也想不到,玄氏一族最重要的東西會在浮雲閣的分閣主手上。
不過,他這突然蒸發了是怎麽回事?
“他有事先離開了,留在這裏反而惹眼,倒不如離開。”霓裳故作不在意道,隻有南薔知道,自從玄九夜認出她之後,她就再也沒像以前那樣對月凝思過,現在心上人走了,不難過才怪呢。
“別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我霓裳可不是沒了男人就不能活的,隻要有錢,哪裏不能好好活?”她嫵媚一笑,湊到南薔身邊,道:“閣主,把浮雲閣的財政大權全部給我吧,我保證給您做牛做馬做到老,做到死。”
“別,不用了,別你什麽時候帶著我的財產跟著玄九夜跑了,我找誰哭去?”南薔一把推開她,“好了,快走啦,我還得去飄渺穀解決點事情呢。”
“真是不解風情,幹活的動力都沒了,唉。”
“滾蛋。”南薔直接一腳,把這個臭美又愛財的女人踢出馬車。
馬車外傳來霓裳的聲聲抱怨,南薔捂著肚子狂笑不已。
前卿和清波對視一眼,默默挪開一些,再挪開一些,唔,小姐不好得罪的說。
——
很快便到了飄渺穀,南薔的第二個家。
陣法重重的飄渺穀顯得尤為寧靜,從外麵看,簡直就是一個世外桃源。
“我們進去吧。”南薔的聲音有些低沉,說不清她此刻的心情。
幾人在偌大的飄渺穀裏左拐右轉,時不時南薔還出手破去一些陣法。
前琅一麵跟著南薔的腳步一麵觀察著飄渺穀的陣法,越往裏走眼中的驚訝越是明顯,對於慕容世家的陣法之道也越是佩服,這樣的陣法,若他真的硬闖,十有八九會被困死在裏麵。
而比較淡定的前卿倒不怎麽關注這些了,她現在想的,和清波想的一樣,若真是飄渺穀出了叛徒,小姐會不會很難過?她要怎麽處置她的心腹?
是的,是心腹。
不是心腹的話,如何知道炸藥的方子在哪裏,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方子送到穀外?
南薔其實心情很沉重的,但任何事情沒有證據都不能隨便猜測,她不願冤枉了飄渺穀的任何一人,但也絕不允許飄渺穀出現叛徒。一路而去,沒有遇到一個人,那是因為在南薔的規定下,飄渺穀的人若是無事不能在穀中隨意行走,否則被困在陣中會很危險。
但是現在,這裏卻寂靜得有些詭異。
更讓南薔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在這裏看到了熟人。
當走到飄渺穀內部時,隻見幽靜的園中站著一襲白衫的挺拔男子,聽到南薔等人的響動,那男子突然轉過身來,在看到南薔時,他的眼底出現一抹驚喜。
“南風?你怎麽在這兒?”看著突然出現在麵前的南風,南薔驚訝的差點說不出話來。
南風他,不是和卿晚盈私奔了嗎?怎麽還出現在這兒?
見她如此驚訝,他微微搖頭,這樣的她,一點浮雲閣閣主的樣子都沒有,不過這樣很好,她本就該是這副單純的模樣。
“南薔。”南風笑了笑,道:“收到一些消息,覺得對你會有用,所以特地給你送來。”
溫潤如風,眼底滿是得到愛情滋潤的滿足感和幸福感,南薔心中略微輕鬆了些,看來,他和卿晚盈過得很好。
夜冥雪他,他的選擇是對的。南薔忽然想到那一身雪衣的男子,心胸寬廣如海般的他,現在可還好?
“進去說吧。”南薔帶頭進了神醫樓的待客廳,“清波,看看司碧在哪裏?我們都回來這麽久了,她不會不知道。”
“是。”清波神色有些複雜,領命而去,卻在聽到南薔的聲音後頓住腳步。
“等等。”南薔叫住她,又看向前卿,道:“前卿你陪她一起去,記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我隻是回來看看而已。明白?”
前卿當然知道南薔的意思,她點點頭,與清波一同出去了。
留下的前琅不等南薔發話,主動站到外麵,還貼心地關了門。
南風定定看著南薔,看著她白皙的臉龐、靈動的美眸,那雙眼睛是那樣的熟悉。
“你還是回到南家了。”他似是輕歎一聲,以他的手段,自然知道南薔不是真的願意回南家。
“回去,不代表我承認那裏是我的家。”南薔自己尋了個地方隨意坐下,抬眼看向他,“你和她,過得還好嗎?”
見到夜冥雪時,她不敢多問,因為能夠讓這樣大的一步已經是夜冥雪的極限了,雖然她也知道夜冥雪一定會想辦法知道卿晚盈的現狀,但他絕不會讓任何人知道。當然,隻要她問,他定然會說。
隻是,她不願揭人傷疤!
南風自然知道南薔口中的那個她是誰,多虧了眼前的女子他方才得到了這一生最大的幸福。
“我們很好,當年多虧了你出手相救。”南風提到卿晚盈時,嘴角不自覺地彎起,這讓南薔看了很是羨慕。
真好,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我救她,隻是因為夜冥雪,救你,完全是因為你對她的的那一份真情。”南薔看著南風的眼睛,明明是南家的人,卻沒有一絲算計,她很喜歡這樣的眼睛,永遠對愛充滿了希望。
“不管你的初衷是什麽,我當初的話依舊作數。隻要你有需要,我定為你赴湯蹈火。”南風一字一句道。
南薔聳聳肩,不當作一回事,淡淡道:“我可不在意這些,隻要你以後不因為我做的某些事情恨我就好。”
其實,他恨不恨自己又有什麽呢?隻是,她終究不願這樣一個真摯男子恨著自己,也帶著恨生活。
“對了,你之前說有什麽重要的消息要給我?”南薔見他沉思,不由出聲打斷道。
“你這次回來是為了什麽,我便是給你帶的什麽消息。”南風靜靜看著她,說不清眼底的情緒。
他話音一落,隻見南薔驀然站起身來,沉聲道:“你說什麽?”
“炸藥。”他頓了頓,繼續道:“是炸藥的事情。”
“你怎麽知道?”南薔不解,甚至可以說是大驚。
炸藥的事情發生在無淵海,無淵海除了他們的人,其餘人都沒有出來過,如何把消息帶出來的?不對,就算是這樣,但也不該有人知道她回飄渺穀是為了炸藥的事情啊。
“有些勢力的情報網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而那些勢力,更不是他們所表現出來的那樣簡單。南薔,新月大陸真的很複雜,你若想不被它掌控,就必須盡快成長起來。”南風神色凝重地看著南薔,一字一句道。
這個少女,救了他,也救了他的愛情,他懂得她內心的善良和溫柔,但這樣的她,最易被這殘酷的世界吞噬,他不能看著她一步步走向危險。
南薔嘴角浮現一抹自信的光芒,隻見她目光灼灼,狂傲道:“我自然知道這個大陸不簡單,可那又有什麽,隻要我願意,總有一天,我終究會與墨焱站在那個地方。”
她眼底的自信,她言語之間露出的傲氣,還有她身上帶著的那種強大的力量,確實讓人側目。
南風看著她,眼角含笑,這個女子,定然會像她所說,站在大陸巔峰,傲視天下!
“你確實如我所想,那般堅強,那般狂傲,那般讓人側目。”南風踱著步子走到南薔麵前,從手裏拿出一個東西遞給她,道:“你要的消息就在這裏。”
南薔打開紙張,目光由最初的詫異漸漸變得深沉、憤怒起來,最終,一切情緒化作一抹濃烈到不可忽視的殺意。
“你是如何得到這消息的?”她定定看著南風,問道。
這樣隱秘的消息,南風即便再有本事也拿不到,除非,有人在幫他!
南風突然想起自家侄兒的話,微微搖頭,道:“我自有我的辦法,總之這消息是真的,你切莫輕舉妄動,必要時,可以讓君墨焱出手。君墨焱可算得上是新月大陸的佼佼者了。”
對於君墨焱的神秘,南風隻能報以一笑。
有些人若是想讓你知道他的身份背景,你自然會知道。有些人若不想讓你知道,那你就是查到死,都會永遠被蒙蔽在真相的身後。
而君墨焱就是這樣一個人。
暗月帝國的存在不是一個秘密,但這個無上帝國的帝君,卻是新月大陸永久的一個謎,或許有一天,這個謎會在一個女子手中揭開。
見南風如此回答,南薔知道他不願說,不過,她早晚會知道的。
“也罷,你既然不願說,我也不多問了,多謝你的消息,它真的很重要。”南薔對南風報以一個真誠的感謝,雖然她討厭南家,但南家有三個人不在她的討厭範圍之內。
他們,在她的眼裏是不同的。
而此刻站在她麵前的南風就是其中一人。
“對了,我想知道,當年我是不是和大夜王朝東方世家的東方長卿指腹為婚過?”南薔突然想到這樣一個要命的問題,那日在東方世家東方家主的神情以及態度,再加上東方長卿的執著,她真的很頭疼。
但是後來回了南家之後事情有點多,一直到現在她才想起還有那麽一起子糟心事。
南風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開口,“當年不過是玩笑罷了,況且綺夫人當年與東方長卿的母親並不怎麽友好,所謂的指腹為婚隻不過是大哥和東方家主的一句話而已,就連信物都是他們隨手拿出來的。”
“這麽說,是真的了?”南薔似笑非笑道。
南風深深看她一眼,道:“當年決定把你拋棄時這婚約就已經取消,現在你雖然回來,但卻做不得數了。”說起南薔當年被拋棄的事情,南風的口氣很不對。
“無所謂,我若不想,誰也強求不了我。”南薔擺擺手,突然好奇道:“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當年南鎮天為什麽要把我仍在荒郊野外?既然看著煩心,倒不如直接殺了,扔了我,就不怕我回來報複他嗎?”
南薔像是開玩笑般說完這番話,但南風知道,她說的,是真的。
他低歎一聲,道:“當年的事情,確實怪不了大哥。你想想,以他對綺夫人的寵愛,即便你是個女兒他也絕不會嫌棄,何況是丟棄?若是說殺了,那更不可能,虎毒還不食子呢。”
“那是為何?”南薔挑眉,覺得南家的那一家子沒一個願意跟她說這個原因,包括南越,但是南風不一樣,他已經脫離了南家,應該不會顧及那麽多才是。
“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我隻記得那一夜好像下著很大的雪,府中出現了很厲害的刺客,大哥追著刺客出去,回來之後你就被人帶走,然後不見了。我暗中去找過,找不到。那樣寒冷的天氣,我一直以為你已經······”他不再說下去,而南薔也猜到了大概。
原來,真的有這般隱秘?隻是,會是什麽原因呢?那個刺客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