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毒聖現世 (萬更多)

南越從未見過這樣的南薔,此刻的她,像極了一個人。

君墨焱。

一樣的冷酷,一樣的狂傲,一樣的,嗜殺。

她在他的眼裏一直都是活潑的,聰穎的,狡黠的,嬌俏的,卻從未是如此這般,讓人看不透。

她像是一個多棱鏡,每一個角度看去,都是一個新的體驗,每一個角度的她,都還是她。

隻要是她,就好。

他眼底露出熠熠生輝的光華,指尖微微動著,溫潤的嗓音淡淡響起:“生死,在你一念之間。六妹妹,我希望你在動手之前能夠看一看那些仰望於你的人,切莫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他所說,他相信她懂。

南薔挑眉,森冷的寒意從她明亮的眸子裏閃過,突然捂著嘴輕笑,道:“大哥哥多心了。”

希望,是他多心。

——

青木塔頂端,一個身著一襲夜行衣的滄桑老頭子獨身一人坐在塔頂下的一個祭壇旁,祭壇之上,是一株散發著微微綠光的木藤,看起來很是一般,但它周圍的空氣波動卻好似有生命一般隨著木藤的呼吸而呼吸著,這就是青木家族世代守護的至寶——淵木藤。

也是木梵和慕容睖的目標所在。

他們要得到它,卻不是收服它。

然而,終究還是功虧一簣了。即便淵木藤現在就在他眼前,他也拿不到。

隻見他身上的夜行衣有些地方已經被利器割破,一向仙風道骨的瀟灑容顏也掛了花,點點血痕,可見其闖入青木塔時的狼狽。若南薔看到這一幕,不會像平常那樣嘲笑於他,反而會立即由美麗可愛的小少女變身女殺神,因為他是她的逆鱗,是她南薔最在乎的家人。

此刻的南薔,何嚐不是在擔心她的師父?

木梵看著那株淵木藤,看著它充滿靈性和生機的一指分支,他要的,不過是那分支罷了,又不是要把整株淵木藤全部拿走,虧得青木家族的人這樣小氣,不給也就罷了,竟然還想置他於死地。

若是在他全盛時期或許還可以一試,但現在他身受重傷,根本無法出青木塔,遑論奈何淵木藤了。木梵首次如此頹唐地看著自己的一雙蒼老的手,這雙手,曾經握著她,承諾她走遍天涯海角,如今卻連為她取一件東西都做不到。當年承諾的事情未曾做到,今次答應的事情又——

唉——

孤寂的夜裏傳出一聲低歎。

“小南兒,為師既盼著你能來,又盼著你不能來。這青木家族的手段可不是你能應付的,隻希望君墨焱那小子能把你好生護著。”木梵自言自語著,想到自己的寶貝徒弟,嘴角揚起一抹弧度,蒼白的臉上也露出一抹欣慰。

就算他真的死在了這裏,他還有弟子繼承他的衣缽,還有弟子會替他,照顧她。

“淺月,我木梵對不起你,負了你是我的錯,但我絕不會一錯再錯。若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定然不會放開你的手。”木梵蒼茫的神色有些陌生,卻溫柔。

他透過青木塔的頂端天窗看向遙遠的東方,在那裏,有著他一生的愛人,她還恨他,卻也沒有忘了他。

“若我能夠逃過這一劫,我定會前去天涯之巔帶你走。”他聲音低沉,卻堅定無比。

——

青木家族,議事堂。

“家主,最近頻繁有大陸上的人出現在西海域,要不要屬下去查一查那些人的來曆?”一個全身裹在黑衣的人對著議事堂上端坐著的青木陽恭敬道。

青木陽,青木家族的家主。

幾年前拿到了玄氏一族神山的陣法圖,將神山上的靈氣引入蘊養淵木藤的祭壇後,毀了神山的開啟大陣,導致玄氏一族再也無法進入玄氏神山,從此陷入最危急的情況。

而他,也因立了這樣的大功,老家主主動讓位,讓他接受了傳承,成為新一代的青木家族家主。

他身著一襲水綠色青衫,仿若沒有聽到屬下的稟報,神情淡淡,卻帶著三分怨氣,四分寒意,三分,回憶。

隻見他站起身來,輕輕推開窗戶,青木家族的議事堂建得很有新意,臨山而見,一眼望去,可以看到整個西海域,甚至能夠看到遙遠的東海域的隱約輪廓。

青木陽眼眸帶笑地站在窗前,望著天空忽然飛過的一群白鷺,笑裏帶著邪異的溫柔氣息,微風吹過茂密的竹葉互相摩擦沙沙作響,青衫被風浮起跌落,帶著藥香彌漫在空氣裏。

他的手下不敢打擾他,隻能靜靜等待著。

驀然回頭,他整個人映照在朝陽的晨光裏,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麵如桃瓣,目若秋波。

明明是一個男子,卻生就最為美麗而動人的女子樣貌,但卻不是十分的女子樣貌,他眉宇間的冷厲和剛硬,恰到好處地中和了那一份柔性美,天然一段溫醇,全在眉梢;平生萬種算計,悉堆眼角。

這就是青木陽,這就是玄玥一直死心塌地愛著的男人,這就是施展計謀將曾經叱吒大陸的木梵和慕容睖逼得步步後退的深沉家主。

“清山,你說那個人會來嗎?”青木陽斜睨一眼叫做清山的人,目光淡淡,情緒卻有些不穩。

清山頓了頓,知道家主問的是什麽,當年的事情,他全程參與了,他見證了家主的冷酷絕情,也見證了他奪權的一切高深手段,這個男人,是他的主子,卻也是這個世界上最為冷心冷情的男人。

或許他的心還不夠冷,不然今日也不會問出這樣的話來。

“屬下不知,但屬下已經確定,木梵道人的弟子南薔此時應該已經進了西海域,另外,玄九夜很有可能帶著定海珠隨她一同前往。”

青木家在西海域的勢力非同小可,豈會查不出進入西海域的人的身份?隻是,暗處一直有人不斷釋放煙霧彈擾亂他們的探查,這才隻知其人已到,卻不知隱匿在何處。

“定海珠果然還是被帶來了嗎?木梵道人不愧是大陸上赫赫有名的人物,竟然知道我想要什麽,隻是,他這樣做,可知後果?”青木陽笑著,但那笑意卻未達眼底。像是在與清山說話,卻更像是自言自語。

他施計把木梵逼到青木塔,一個原因是木梵其人確實很難對付,若不如此,他一定可以逃走,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定海珠。

他知道木梵的弟子南薔是什麽樣的人,甚至知道南薔身後的勢力,知道君墨焱對南薔的重視程度,所以他預料君墨焱會為了南薔前去無間派取一件東西,那東西對南薔太過重要,他定然不會坐視其被其他人奪走。而隻要君墨焱去了無間派,定海珠就會隨之現世。

定海珠一旦現世,他必然要將其拿到手。

一步一步,他早已算計好,唯一沒算出來的,是南越也來了。他到最後,都不一定知道南越居然會陪著南薔到他青木家族。

“家主,我們,需要增強調查力度嗎?萬一他們在三日後的青木塔開啟大典動手,隻怕會影響祭祀。”清山有些擔心道。

不是他太過小心,而是南薔其人,玄九夜其人,都不是一般人,他們或許不是武功最為高強的人,但手中的底牌卻讓人防不勝防,青木家族的祭祀大典尤其重要,絕對不能出任何岔子。

“有那個人暗中阻擾著,就算你加大調查力度也沒用。”青木陽關上窗戶,像是合上一扇關於過去的黑暗、醜陋、懊悔的大門,回過身來,看著他的手下,一字一句道:“放心,三日後,我等著他們找上門來。定海珠,我要他們親自送到我的手上。”

自信。

這是一種一切掌握在手中的自信。

“是。”清山閃身退去,偌大的議事堂,隻留下一個青木陽獨孤地站在那裏,良久,他忽然閉眼,暗歎一聲。

——

“大哥哥你也要易容?”南薔十分詫異,當南越跟她提出這樣的要求時,她差點一口飯噴了出來。

之前進城時也沒見他閃閃躲躲啊,這西海域好像也沒什麽認識他的人,他怎麽突然要求要易容了?莫非,他真和青木家族的人相識?

南薔皺著眉,沒看到玄九夜狐疑的目光。

“易容做事會方便許多,若被人認出我是南家的人,隻怕會給南家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南越緩緩解釋著,也不看南薔和玄九夜詫異而懷疑的眼神,隻是認真地盛了一碗湯,然後放在南薔麵前,“把這個喝了,對身體好,這幾日看你食欲不振,臉色都不好了,這個樣子,你師父看到會有多心疼?”

語氣責怪,卻更像是最為親昵的關懷。

玄九夜目光森冷地看著那碗湯,忍住要把那湯灑了的衝動,冷哼一聲,起身,回房。

南薔看看莫名其妙離開的玄九夜,再看看南越一臉關懷的俊臉,忽然覺得這氣氛有點怪怪的,挨不住南越期待的目光,南薔端起碗咕嚕咕嚕把湯喝完,然後繼續剛才的話題,“大哥哥要跟我一起去明天的祭祀大典嗎?”

她記得,他好像說過,他不會參與太多,怎麽這會兒又改變主意了?

“自然要去。你不了解青木陽這個人,他——”南越忽然發現自己說的太多,不由頓住,笑道:“這湯味道怎麽樣?是我親自熬的,應該還不錯吧?”

這轉換的,也太迅速了吧?

南薔無語,也不繼續追問,點點頭,“喝的太快,沒察覺什麽味道,不過既然是大哥哥親自熬的,應該是上品。”

睜著眼睛說瞎話,南薔的特長之一。

他輕笑,從袖中拿出一張手絹想要給她擦去嘴角的湯漬,這動作,南薔嚇得差點把麵前的碗給打翻,一把抓過那手絹,大聲道:“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因為太激動,導致這聲音太大,把剛走的玄九夜給招了回來。

玄九夜陰惻惻地看著南越,冷哼一聲,看了看南薔手上的手絹,似笑非笑,道:“看不出來南家大少爺這樣照顧自家妹妹,若本少也有像南薔你這樣乖巧懂事的妹妹就好了,本少一定對她比南少爺對南薔你更好。”

語氣諷刺,卻帶著些微的試探。

南越輕輕搖頭,“非也。我有很多妹妹,但尤其喜歡六妹妹。六妹妹很得我心,對她好,完全是出於自願。”

意思就是,我對她好不是因為她是我妹妹,而是我喜歡,我喜歡對她好。

一時之間,暗流奔湧。

南薔實在搞不懂南越是什麽意思,他說話有時候給人的感覺很迷茫,又很詭異。他與她,確實是兄妹,兄妹之間該怎麽相處她不知道,但她絕對知道的是,哥哥對妹妹的占有欲不會這麽強,或者說,一個哥哥,是不會有意無意試探妹妹的心意的。

跳過這一段,他應該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是誰,也知道那個男人有多小氣,有多愛吃醋,為何還會——

罷罷罷,她的情商,自從碰到墨焱之後就變低了,現在她也不想多想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她要做的,是在墨焱趕到之前把師父救了,然後去東海域。

“玄九夜你陰陽怪氣說什麽呢?大哥哥是我哥哥,對我好不是應該的嗎?倒是你,風流至此,誰願意成為你妹妹啊?”南薔對玄九夜說話一向不留情麵,偏偏玄九夜還就喜歡她這樣,這說明她不把自己當外人。

當然,這是玄九夜一廂情願的想法。南薔的想法是,她完全沒有必要和玄九夜虛與委蛇,那太浪費她的智商。

碰了一鼻子灰的玄九夜也不生氣,至少今日這番爭論,南薔還是放在心上了,以後她一定會對南越多留一個心眼,這樣很好,南越想做什麽都得再想想了。

南越見南薔生氣,也不多說什麽,眼角含笑,輕聲問道:“六妹妹何時給我易個容?”

南薔一愣,額,忘記正事兒了。

“現在。”

“有勞六妹妹了。”

看著離去的兩人,玄九夜一口惡氣憋在心頭,久久不能散去。

哼,等君墨焱那妖孽來了,我看你還得瑟。某夜陰惻惻地看著南越消失的方向。

南薔從藥箱裏取出一些備用的人皮麵具,招呼南越躺下,將藥水倒在自己的手上,然後在他俊逸的臉上輕輕揉動著,她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打量除了君墨焱以外的男子,誠然這個男子是她的哥哥,但她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他的俊美,不似墨焱那樣冷傲邪魅,不似玄九夜那樣風流若桃,不似非凡哥哥那樣浩然正氣,不似辰非那樣陽光清朗,他好像一個來自黑夜的暗夜精靈,帶著一點冷峻,一點溫和,一點邪異,這樣的一張臉,一直在她眼前晃動,而她竟也一直忽視著。

想想,南薔覺得自己是變乖了,自從和墨焱在一起後,她這個喜愛看美男的習慣已經悄然改變。

他亦在她專注打量自己的時候感受著她柔軟小手上傳來的絲絲冰涼,雖然隻是簡單的易容,上藥,在他心裏,卻是那樣的溫柔,那樣的難得。

她是他的妹妹,他對她的好,隻能以一個哥哥的形式。

卻不知,誰為誰淪陷,誰為誰癡狂。

然而,這一切都會過去,他隻能靜靜地、偷偷地享受著這一刻,把這一刻永遠地留存在他的記憶中。待她愛的那個男人趕來,她的微笑,就會隻屬於那個男人。

但是這一刻的他突然很想知道,那個男人會為了她做到什麽地步?

他答應南薔幫她甩掉君墨焱,一個原因是想借著這個機會與南薔獨處,但更深一層的原因卻是想看看,在這難得的局勢麵前,君墨焱會選擇天下?還是美人?

無論他選擇什麽,他南越的選擇都不會改變。因為那是他唯一的選擇。

“大哥哥,我其實很好奇你為什麽要幫我?我不信你不知道我答應回南家的原因,你真不擔心我把南家覆滅了嗎?”南薔麵無表情地將人皮麵具小心地覆在他俊美的臉上,低聲問道。

這樣的話,她一直沒問,隻是因為那時候她不屑。

但現在不一樣,這個男人已經不再是當初她眼中一個無關緊要的對手,而是珍重在心裏的一個哥哥,或者說,一個朋友。

從他的一舉一動中,她看不出他對自己有何惡意,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好似都站在了自己的角度上,這樣的理解,來之不易,她不想將之丟棄。

“你不會覆滅南家的。”南越語氣肯定,感覺到南薔的手微微頓了頓,他沒由來的覺得心煩。

這樣看透人心,有時候真的讓人很討厭。

她妖嬈一笑,秀眉微挑,“你如何知道我不會?”

“飄渺穀救下南夜和林思涵的骨肉,漠北國又為卿晚盈解蠱,還救了南風一命,隻憑著這兩點我就知道六妹妹你不是嗜殺之人,所以我你不會覆滅南家,況且——”他低歎一聲,不再說話。

況且,南家覆滅與否,於你而言,並無多大關聯。

南薔眯著眼睛,停下手上的動作,微微出神。

南越的一句話就把她對南家人做過的那兩件極為隱秘的事情揭開,這是不是意味著,其實他知道很多事情,隻是沒有說出來而已,或者,他還知道關於她的一切,關於她胡亂猜測卻又不得不深思的一切?

“大哥哥的手段真是神通廣大啊,連這些都知道。”南薔幹笑一聲,臉色微沉,迅速為他易容。

片刻之後,她將銅鏡往南越身上一扔,“看看滿意否?”

南越從未見過她如此撒嬌模樣,知道自己一語道破她最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情惹怒了她,也不好再提,一手接過那險些砸到自己的銅鏡,看了一眼鏡中人,不由苦笑一聲,“六妹妹就算是生氣,也不能把我易容成這副德行啊?”

鏡中的男子除了一雙堪稱極品的眼睛之外,其他的放哪兒都是個極其引人注目的焦點,為毛,實在是太——

醜。

了。

一個美男子能夠被醜化成這樣,隻能說,南薔的易容術實在是太強悍了。

“大哥哥這是不滿意了?”南薔雙手橫抱,挑眉,冷笑。

南越不說話了,好吧,誰讓他低估了她的小心眼程度?自作孽,不可活啊。

“南薔,你不是今夜有計劃嗎?怎麽還沒弄好啊?快點,天就要黑了。”玄九夜在外麵敲門,直到門吱呀一聲開了,他睜大眼睛忘記呼吸了。

“這這這——”

他驚訝地指著南越,左看看右看看,除了南薔和這個醜男人,沒有第三個人,也就是說,這個醜男人是南越?

他好看的臉皺啊皺,實在是想象不出來俊美的南越突然搖身一變變成這副德行,這簡直充滿了違和感啊。

“這什麽這,這是我大哥哥,怎麽樣?我的易容術還不錯吧?看看,連你都認不出來了,更何況那些心思不正的人。”南薔意有所指,看向旁邊的南越,笑道:“大哥哥,我說的對吧?”

南越無奈,搖搖頭,不說話。

玄九夜呆了,真的是南越啊。

下一秒,他瘋狂大笑,“哈哈哈,沒想到你南越也有今日,真是笑死本少了,哈哈。”

被嘲笑的某個醜男人目光凜冽,隻見他身形一動,玄九夜保持著大笑的模樣不動了,那模樣,比他眼前的醜男人還要滑稽。

南薔撫額,繞開玄九夜大步向前走去。

一切成敗,就在今夜了。

南越陰惻惻地瞥了玄九夜一眼,跟上南薔,獨留他風中獨立。

半個時辰後,玄九夜苦著臉找到南薔,“你大哥也太小氣了,誠然我是忍不住嘲笑了他一番,但他也不至於讓我站在門口半個時辰啊,你說說,是不是太過分了?況且你才是害他變成這醜模樣的罪魁禍首,他怎麽遷怒到我身上來了?難不成看我武功沒他高,欺負我不成?”

南薔聽著玄九夜委屈的投訴,抬眼看看他身後的人,默然,抬起她纖細的手指指了指他身後,“你若是不爽,大可以找他報仇。”

語罷,神色如常地看著下方窸窸窣窣的人影。

玄九夜冷哼一聲,別過臉去,打不過他,怎麽報仇?最好別讓他逮著機會,不然他一定不會輕易讓他好過的。

在心中yy了半天,終於覺得舒坦了些。待他回神時,看到令人驚悚的一幕。

南薔神情凝重地坐在青木家族準備大典時需要的東西的專屬倉庫上,指尖微動,看不見有什麽東西從她指尖落下,卻能發現空氣微微震蕩起來,隨著空氣的變化,南越一手護著她,一手催動內力配合她的動作。

隨之而來的,就是鬼哭狼嚎的慘叫。

“走。”南越低吼一聲,抱著南薔在青木家族的高手到來之前飛身離開。

玄九夜立即將輕功施展至極致,跟了上去。

開玩笑,南薔弄出這樣大的動靜,若是被青木家族的高手圍攻,定海珠他還要不要了?

險險避過青木家族的追蹤,三人逃到西海域最靠近青木塔的一個小客棧,剛坐下玄九夜就有些耐不住了,問道:“這就是你今晚的計劃?會不會太打草驚蛇了一點兒?”

下毒?唔,這確實是南薔最愛幹的事兒,因為她武功不好,況且還比較懶,能用下毒解決的事情就絕不大費周章和別人打個你死我活,但是她選在今夜下毒,根本就是故意打草驚蛇,但理由呢?這樣做的理由呢?

南薔白了他一眼,忽然問道:“大哥哥你確定這裏不會有人追來嗎?”

在某種程度上,南薔已經把自己的安全交給了南越,這個關鍵時候她對他表現出來的莫名信任,確實是有點不正常,但她也懶得想,畢竟自己若是出事,對他,對南家都不會是什麽好事不是?

“六妹妹這話問得有些多餘了,難道你不是故意把高手吸引到那邊,最終目的是這裏嗎?”南越幽幽道,燭火之下,他醜陋的臉龐在這一刻竟然散發著一種莫名的光華來,看著這張臉,南薔忽然很後悔自己沒把他易容得更醜一點。這個男人,多醜的麵貌都改變不了那雙看破一切計謀的眼睛。

這樣的眼睛,讓她想起了墨焱。

墨焱,你還好嗎?你——有沒有來找我?她低聲歎息,希望他沒有來,卻又莫名期待能夠看到他。

——

幽靜的小院裏,還是那兩個人,一如當年分別的場景。

“真沒想到你竟然會為了她親自到這裏來,墨焱,你比我想象的還要愛那個女子。”南宮齊晨舉起酒杯,嘴角彎起一抹莫名弧度,眼角含笑。

君墨焱皺著眉頭,同樣舉起杯子,清脆的酒杯碰撞的聲音,與當年分別的那晚幾乎一致。

“可惜我還是沒能立刻找到她。那個小女人,丟下我就跑了,也不想想這無淵海的西海域有多複雜,萬一遇到危險該怎麽辦?青木陽真有她想的那麽好對付嗎?這個傻瓜。”他一口喝盡杯中酒,心底無邊的火焰在這一杯酒中爆發出來。

南宮齊晨神色突然凝重下來,道:“青木家的人也一直在找他們的行蹤,我隻能讓我的人暗中幹擾他們的視線,與南薔在一起的另外兩個人很會隱匿之道,至今還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哪裏。不過你不用擔心,明日就是開啟青木塔,進行青木家族祭祀大典的日子,無論是青木陽還是南薔,都會出現的。”

“哼,也不知南越安的是什麽心思,一路的阻擾,到了這裏還把她藏起來,他——”君墨焱微眯著一雙鳳眸,星目中閃過一道精光,好似突然明白了什麽。

南宮齊晨被他的半截話說得心癢癢,好奇道:“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南越這個人的背景你已經知道了?”

君墨焱瞥了好友一眼,對他眼中的好奇之色視而不見,看著屋外的月色,冷峻的神色因想到某個逃跑的小女人而變得柔和不少,良久,在南宮齊晨以為君墨焱不打算說話的一刻,他緩緩開口,反問道:“南越不僅能輕而易舉進入西海域,還可以帶著兩個人躲過青木家族的查探,你說,他與你們無淵海有什麽關係?”

南宮齊晨摩挲著下巴,仔細思考著君墨焱的話,隻見他原本還比較慵懶的神色逐漸變得慎重起來,嘴角醇和的笑意已經收起,取而代之的是難得一見的凝重。

“你的意思是——”他沒有繼續說下去,隻覺得這猜測著實讓人不敢相信。

君墨焱沒有看他,隻是靜靜欣賞著月色,懶懶道:“這事兒我就說到這兒了,其他的你自己想辦法查吧。你現在已經是南宮家的家主了,掌控五靈草的你若是想知道某些秘辛應該不會太難。”

“這事兒確實也隻能說到這,對了,我還沒問你,你真的打算闖進青木塔去救人?”南宮齊晨有些擔心地看著君墨焱,滿眼的不解。

他既然都拋下那邊的事情來了,是不是就意味著他確實是有這樣的打算?

“不然呢?難道你要我看著自己的女人進去冒險嗎?”他仰頭喝了一杯酒,再次給自己滿上,繼續道:“一個男人,除了宏圖霸業,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保護好他的女人。”

聽著君墨焱的話,南宮齊晨心中一震,是啊,如他那般,幾次都靠著自己的女人才轉危為安,這樣的感覺實在是太差勁了些。不管了,等忙完了君墨焱的這茬,他立刻去齊家提親。

“作為相知多年的朋友,我還是得提醒你一二,青木塔與我們南宮家的神殿一樣,都是靠著靈物支撐的,神殿更重防護,青木塔卻偏於攻擊,內部的機關不是一般人所設的陣法,而是由塔頂的淵木藤所控製,這也是青木家族的人遲遲不上塔去抓木梵道人的原因。你確定你要去冒險?”

“明日不是開啟青木塔的日子嗎?”君墨焱毫不在意道。

“青木塔明日確實是要開啟,但是那隻限於青木家的人進入,淵木藤是認血脈的,你不是青木家族的人,隻能硬闖。”南宮齊晨皺眉,想了想,繼續道:“其實你可以等到青木陽把木梵道人帶出來之後再動手。他不是要定海珠嗎?隻要南薔和玄九夜不出現,他就會以木梵道人為人質,倒時候再出手會保險很多。”

“你覺得連你都能想到的問題青木陽會想不到?不要忘了他是如何成為青木家族的家主的,玄氏神山一事,你真以為隻有無淵海的高層知道嗎?”君墨焱站起身來,手中握著酒杯,語氣淡漠。

南宮齊晨突然笑了,哥倆好地搭上君墨焱的肩膀,與他平日裏的溫潤優雅完全屬於兩個極端,隻聽他輕笑道:“果然什麽都瞞不過你。不過你既然決定要冒險,我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不是?明日的事情我已有了安排,也算是給我未過門的妻子出出氣吧。青木家手下的人確實是有些討人厭。”

君墨焱何嚐不知道他的心意?他任由南宮齊晨這麽搭著自己,嘴角浮現一抹溫和的笑意。

無淵海不能與外人聯手對付內海之人,所以他隻能打著給齊家出氣的幌子暗中相助君墨焱。這份情誼,南宮齊晨不說,卻不代表君墨焱不知道。

思緒飄飛,一切將在明日重新開啟。

——

第二日,西海域萬人空巷的一日再次到來。

每一次青木塔的開啟,青木家族的祭祀大典都是整個無淵海的盛事,身為東海域主宰的南宮世家又怎麽會缺席?

南宮齊晨帶著南宮世家的人早早趕到,此時他們作為貴客被安排到青木塔外圍的高樓上。即便兩大世家早已不合,但表麵上的和睦還是要做一做的。

南宮琪琪無聊地看著樓下的那些人,癟嘴,轉頭看向十分淡定的南宮齊晨,她的四哥,“四哥,你為什麽一定要讓我跟著來呢?”

南宮齊晨眸底帶著深意,輕笑道:“今日有好戲上演,我帶你出來見見世麵。”

身為南宮世家的小姐,還是重點培養的繼承人人選,南宮琪琪怎麽可能沒見過世麵?每隔一段時間他們就會被安排到大陸上去曆練,生死之鬥也不是沒見過,但她從未見過四哥這樣的神情,那是期待?慎重?還是,單純地看戲?

“你怎麽不把齊嘉帶上?”南宮琪琪好奇道。

“她傷還未愈,況且,齊家主不會同樣讓她來涉險。”南宮齊晨抿唇,淡淡道。

“我看是你不放心吧,找借口。”南宮琪琪打趣道。

“誠然,我也不放心。”提起齊嘉,南宮齊晨嘴角的笑意要真切許多。

南宮琪琪眼睛到處瞄著,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好笑道:“四哥,你看那是誰?”

南宮齊晨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眸色一冷,表情微變。

那是一個長相頗為斯文的少年,身後跟著兩個武功高強的老頭,隻一眼便知其身份不簡單。

“沒想到雲家的人也能到五樓來。”南宮琪琪故作驚訝,眼珠轉了轉,想通這茬,便不再說話。

這觀禮樓是青木家特地為祭祀大典而建的,一共五樓,以在無淵海的身份地位來分配位置,南宮世家自然是在五樓,隻是她沒想到雲家也可以,往年這裏可隻有他們南宮世家能上來的。

“雲藍手段不錯,能夠成為青木陽的妻子,連帶著雲家如今也水漲船高。”南宮齊晨恢複先前淡然的神色,緩緩道。

“那是雲藍的弟弟雲景吧?果真是個二世祖,看那腳步虛浮得,不會是在煙花之地流連了一夜吧?”南宮琪琪說得非常直接,被南宮齊晨一瞪,立刻閉嘴。

她是淑女,不能這樣說話。

唉,她要是男的,想說什麽就說什麽,該多好啊!

雲家,就是齊家的死對頭,也是屢次暗殺齊家人的幕後黑手。

原因很簡單,完全是因為雲景這個眼皮子淺的看上了他的未婚妻。不過他南宮齊晨一向大度,隻要雲景識相點不主動來招惹他,他自然不會為難他。

“女孩子就該矜持點,要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南宮齊晨淡淡看了南宮琪琪一眼,自顧自看向祭祀台上的青木陽。

南宮琪琪吐吐舌頭,不再說話。

莊重肅穆的祭祀台上,青木陽身著青木家族的家主衣袍,青衫之上繡著淵木藤的圖案,袖口處用銀線繡著青木家的傳承圖騰,他表情嚴肅地站在台上,手中拿著家主的標誌——青木鞭,偶爾能看見他眸底閃爍著淡淡的光芒,他在等,等著下一刻的驚天動地。

南薔與南越還有玄九夜三人都易了容混在人群裏,至於玄九夜的侍女樂樂去了哪裏,南薔和南越都沒有問,他們心照不宣,又何必說破?

“大哥哥覺得青木陽長得美嗎?”南薔輕笑,一點兒麵臨大敵的緊張都沒有,悄聲打趣道。

南越挑眉,美?這丫頭,還真會用詞啊。

玄九夜也湊了過來,“我覺著,甚美。”

他看似玩笑,但眼底的怒意已經十分明顯。就是這個人,奪走了他們玄氏一族的命脈神山,也是他,害了他的姑姑。這個人,他見過兩次了,每一次,恨意都是那樣控製不住地要溢出他的胸膛。

離他最近的南薔自然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意和殺意,不由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低聲道:“別著急,咱們等著看好戲就是。”

她的手段,可不隻是昨夜下毒驚蛇而已。

南薔嘴角浮現一絲冷笑。

玄九夜挑眉,看了看她,不再說話,努力壓製內心的狂躁殺意。

“請家主開啟青木塔。”青木家族的大長老白發蒼蒼,手中拿著一個玉碟,恭敬地放在祭台上。

青木陽看似無意地瞥了一眼下方的人海,當他掃過南薔等人時略略停了一下,隨即收回心神,一步步走近祭台,嘴角浮現一抹算計的得意。

南薔心中一震,是不是被發現了?

不,不會。他們隱秘得很好,青木陽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認出他們來。但是他的那一眼,實在是太明顯了。

這個人給自己的感覺,和墨焱一樣危險,和南越一樣詭異,捉摸不透。南薔惱恨地看著他,沒太注意身邊南越眼角微不可見的震動之色。

她斷定,今日祭台上的東西全是新換的,因為昨夜那些東西已經染了她的毒,青木家絕不會再用。

隻見青木陽緩緩伸出自己的左手,右手凝聚出一道內力,嘩——一下隔開了他的手指,將手指靠近那玉碟,三滴血液滴落在玉碟之上。

大長老恭敬地端起玉碟,飛身到青木塔神秘而宏偉滄桑的綠色大門前,那大門的設計好像很奇怪,明明可以容一個人進去,卻又必須要以家主之血來開啟,南薔不由想到自家師父,他那時候逼不得已闖入青木塔,塔裏的機關有多變態?

青木陽的血可以暫時壓製機關開啟嗎?或許答案就是如此。

玉碟在大長老的控製下自發地貼近大門,在上方的一個小角落裏,有一個與那玉碟成對的孔,隻見那玉碟正好重合在孔上,最為神聖的一刻發生了,充滿生機的綠光照亮整座青木塔,那大門好似憑空消失了一般,徒留一種浩瀚的生命之力與蒼茫之氣。

眼看青木塔已經開啟,南薔終於按捺不住,神色一冷,抬頭看了看風向,將手中的藥丸分別塞到南越和玄九夜手中,不等兩人動作,她已經快速地消失在人海中。

南越想要跟上去,卻發現她小小的人影已經被淹沒在這一望無邊的人海。

“這是什麽?”玄九夜有些後知後覺,待他問出口時,南薔已經不見了。

“她去哪裏了?”他大驚,“該死,她一個去冒險,怎麽可以?”說著,玄九夜就要去找南薔,卻被南越拉住,他怒道:“你做什麽?你不知道她沒有武功嗎?她現在很危險。”

南越露出極為難看的臉色,這是玄九夜第一次看到這個無論何時都一副泰然模樣的南越露出這樣的神情,隻聽他沉聲道:“她會沒事的。”

除了君墨焱,他也不會讓她有事。

他隻是沒想到,到這一刻,她還在為自己考慮。她怕牽連了他,牽連了她不願牽連的人。

玄九夜愣神,低頭不語。

他何嚐不知道南薔的心思?隻是,他沒想到她竟然真的要一個去救她的師父。

忽然發現自己係在腰間的佩飾不見,玄九夜大驚,那是定海珠,他把定海珠當作配飾掛在腰間,要的就是掩人耳目,隻見他用來係著定海珠的天蠶絲已經被割斷,不用想都知道這是某人的傑作。

在船上她就對自己的配飾露出很感興趣的模樣,還特地問了這係著定海珠的東西是什麽,他萬萬沒想到,南薔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從他這裏“借”走定海珠。

他不擔心南薔不會還給他,他現在比較擔心的是,她怎麽應付青木陽?

就在觀禮樓的上方,一個小小的人影從守衛最為鬆懈的地方慢慢往五樓而去,每遇到一個想要攔截她的人,南薔都會在對方開口之前以銀針鎖穴,再進行迷暈。

好在今日青木家的高手全被派去埋伏在青木塔周圍了,守衛在觀禮樓的都在南薔能夠對付的範圍之內。

輕手輕腳進入一個房間,四麵窗戶緊閉,南薔很好奇在這房間裏觀禮的人口味有多奇特,窗戶都關了還能看到什麽?

擔心下一刻她就知道這人口味有多重了,茫茫人海,整個無淵海堪稱莊嚴而肅穆的祭祀大典上,竟然有人在觀禮樓上調情?

唔,確實是調情。

透過珠簾,南薔隱約看到兩個人影交纏在一起,窸窸窣窣的聲音讓她老臉一紅,本不想打擾裏麵的人,但她選中的位置就在這個房間,沒辦法,隻得強行動手了。

眼看著守在門外的兩個老頭就要發現自己,南薔砰一下子故意跌倒,兩人被吸引過來。

“你是誰?在這裏做什麽?”那個長相頗為凶狠的老頭疑惑而防備的看著她,手中的劍眼看著就要出鞘。

誠然南薔現在這張臉依舊是個清秀佳人,她柔弱地起身,柔弱地揉揉自己的手臂,怯生生道:“我家主人讓我過來邀請裏麵的公子到那邊一聚,說青木家主馬上就要登塔了,想讓他過去一同參觀青木塔的神奇。”

南薔指了指左邊的那個房間,低著頭,看起來確實很像侍婢。

卻不知,她所指的方向正是南宮齊晨所在的方向。

按理說,南宮齊晨的地位不知比雲景高了多少,他是不能拒絕的。因此那老頭狐疑地看了南薔一眼,轉身敲門。另一個麵無表情的老頭就站在南薔麵前,防止她有什麽別的動作。

“什麽事?”房間裏傳來不悅的怒吼聲。

“少爺,南宮家主邀您過去一敘。”

“南宮齊晨?”雲景挑眉,把身上的女子撥開一點,“他找我做什麽?”

雖疑惑,但好歹是起身整理衣裝了。

“蘭兒你在這等我,我一會兒回來。”他溫和道,說著就去開門。

“公子這邊請。”南薔低頭,行禮,努力閉氣,不吸入這家夥身上濃重的胭脂味。

雲景饒有興趣地看了南薔一眼,笑道:“公子我身子不適,你扶著本公子。”

說著,把手伸到南薔麵前。

南薔深吸一口氣,為了師父,她忍。但是這筆帳,她遲早要算回來。

正打算伸手扶著這個人渣時,突然一道俏生生的嗓音傳來,“雲景你膽子真大,竟敢調戲我四哥的婢女。”

南薔抬眼,看見一個紅衣女子,眉宇間是張揚的高傲,尤其是眼裏對雲景的鄙視,毫不掩飾。

來人正是南宮琪琪。

雲景神情一變,眼神微滯,暗道怎麽遇到這煞星了?她怎麽會來參加青木家族的祭祀大典?

好奇歸好奇,卻也不敢再調戲南薔。

“琪琪小姐說的哪裏話,也罷,公子我現在不累了,既然南宮家主邀請,本公子就去看看。”雲景幹笑兩聲,帶著兩個長老向南宮琪琪的方向走去。

南宮琪琪看也沒看南薔一眼,好似她確實就是南宮齊晨派去請雲景的,她也確實就是南宮齊晨的婢女。

懷疑她身份的那個雲家長老此刻也不再看她,既然南宮琪琪都出來了,想必這女子確實沒有問題。

南薔不知道南宮琪琪為什麽會這麽巧合地出現,這麽巧合地給她解圍,還這麽巧合地默認了邀請雲景一敘,但是她現在也沒那麽多時間去想那麽多了,再晚一點,青木陽就要登塔了。

但她卻不知道,青木陽一直在等她,或者說,是在等定海珠。

見雲景和保護他的那兩個武功高強的老頭已經離開,南薔四處打量了一下,在五樓的都是貴客中的貴客,守衛很少,應該是怕打擾了貴客,因為能到這裏的人基本都不需要誰的保護,隻他們自己帶著的人就足夠了。

她輕輕推開房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極其妖嬈的女子的——

額,女子的,**。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南薔著實是有些佩服之前的那個少年。這膽子,這心性,簡直就不是人啊,就是一禽獸。

“公子你回來了?”那女子聽見開門聲,歡笑地回頭,驀然看到南薔冰冷的眼神,不由就要尖叫出聲。

南薔一根銀針射出,她應聲昏倒在地。

妖嬈是妖嬈了,可惜沒有前卿漂亮,也沒有前卿魅惑。南薔此時還能略略做一做對比。

迅速打開窗戶,南薔從懷裏取出送給青木家族的“禮物”,輕輕在窗戶抖一抖,隨風而去的,是她最新的傑作,浮生散。

她不想傷害無辜的人,卻必須對付青木家族的高手,昨夜才不得不去打草驚蛇。

片刻之間,大片的人海開始呻、吟,倒下。

南越和玄九夜齊齊抬頭看向風來的方向,看向觀禮樓上,看向那個在風中獨立的女子。

兩人對視一眼,將南薔之前塞給他們的藥丸吞進口中。

青木陽瞬間抬頭,看到那孑然一身,卻充滿了狂傲氣息的藍衫女子,瞳孔一縮,立刻運功,驅毒。

青木家族的那些高手們同時也察覺到了不對,隻聽那大長老用內力傳音道:“立刻運功驅毒,未中毒的人跟我上觀禮樓。”

說著,飛身向前,卻忽感身子一軟,重重倒在地上。

看著雞飛狗跳的青木家護衛和長老們,南薔深覺好笑,他們真以為自己剛剛所做才是真的下毒嗎?她的手段,看起來如此淺顯

“青木家主,看著你青木家族的祭祀大典被破壞,不知你是什麽感覺?”南薔得到了玄機子十年的精深內力,她淡淡的清靈嗓音在整個青木塔周圍響起。

就在她隔壁的南宮齊晨不再應付雲景,他神色安然,仿佛早就料到之前那人是南薔,以他的功力,怎麽會聽不見之前門外發生了什麽?南宮琪琪的及時解圍,若沒他授意,豈會這麽巧?

他很是好奇地看著那不遠處的嬌小身影,那道小小的身影裏滿是挑戰因子,也滿是不可阻擋的勇氣,他很難想象,這樣一個女子會生就一副怎樣的容顏?據說,很美,美得傾城傾國,美得可以讓那人為他傾城、傾國、傾天下。

南宮琪琪一副看戲的閑適模樣看著那邊,原來,剛剛四哥讓她幫的人就是南薔?可惜剛剛那一眼沒看清楚,不過,好像也不是很美嘛。莫非她易了容?聰明的琪琪姑娘很快就想通了其中關節。

雲景和雲家長老同時愣了,那個房間裏怎麽會突然出現一個女子?不,不對,這應該是剛剛的那個婢女。

想著,三人齊齊看向南宮齊晨。

南宮齊晨瞥了他們一眼,冷聲道:“好好在這兒呆著,不然出了什麽事,走出這觀禮樓時本家主可不負責。”

他抬出南宮家主尊貴的身份,隻是想壓著那兩個老頭。

很顯然,他們對於已經掌控了五靈草的南宮齊晨也有忌憚,隻得乖乖呆在這裏看著即將發生的一切。

青木陽抑製住心髒處傳來的劇烈疼痛,他身上的藥香在這劇毒的作用下愈發濃鬱起來,不過臉上依舊是一派沉穩淡定的神色,這是他早就預料到的不是嗎?

隻是,他沒預料到的是,南薔用毒之高。

反觀那些普通人,隻是處於一般的昏迷狀態,而且南宮家的人已經迅速地在清理場地——那那些普通人全部帶走。剩下的,除了還未中毒的部分青木家族的人,便是南宮世家以及其餘幾大世家的人了。

他輕笑,抬頭,道:“不知南薔姑娘何時下的毒?可否為陽解釋一二?”

清清冷冷、溫溫潤潤,五分真意,五分算計。

南薔淺笑,不語。

隻見她從觀禮樓上飛身而下,緊緊閉著雙眼,淺藍的衣衫在微風中飄動著,頭上的藍色發帶隨之飄舞,像是一個來自天外的仙子,靈氣動人。

她閉著眼,完全是因為她恐高。隻有閉著眼睛,她方能安全著陸。

但眾人都隻以為這是她一慣的方式罷了。

“此時的青木塔比之先前,安靜了許多,不是嗎?”南薔落地,看著一臉平靜的青木陽,餘光瞥到玄九夜和南越已經撤到了南宮家的人群中,心中略略放下心來。

“確實很安靜。不知南薔姑娘可否帶來了定海珠?”青木陽一步一步走近南薔,南薔亦不退讓,由著他走近。

“為了師父,別說區區定海珠了,就算青木家主你要天上的月亮,南薔也定然為你摘下。”南薔笑得十分詭異。

凝神聽著兩人對話的南宮齊晨差點因她這話一口氣提不上來,誰來告訴他,南薔說的不是情話,絕對不是情話。

暗處,一個身著玄衣,戴著銀色麵具的男子聽到這話,嘴角無聲扯了扯,目光幽深如海,卻散發出灼灼的怒意。

青木陽神情一滯,顯然沒料到南薔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但很快他便回複了心神,溫和笑道:“青木塔已經開啟了,至少可以維持一天一夜機關不開啟,當然,隻限於青木家的人不被傷害,你若把定海珠給我,我便進去把你師父救出來。”

南薔朝四周看了看,沒發現什麽異常,但不知為何,她總感覺有一雙眼睛一直盯著自己,這感覺好熟悉,但她不敢確定,也不能確定。

“青木家主急什麽,我這不是正準備拿出來嗎?”南薔淺笑,清秀的臉龐露出一絲戲謔,白皙的小手從袖中拿出一個精致的繡袋,慢吞吞地在眾人麵前打開。

所有人的呼吸都隨著她的動作變得緩慢起來,定海珠,在場的人沒有幾個不會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他們不敢相信南薔竟然會有玄氏一族的定海珠,但卻又期待她能夠真的拿出來,就算搶不到手,見一見也是好的啊。

“喏,你看看是不是定海珠?”南薔展開手掌,在她白皙細嫩的手心裏,一顆深藍色珠子靜靜躺在那裏,散發著微微的藍光。

玄九夜看到定海珠,身子一震,隨即被南越按住,“她不會讓定海珠落在青木陽手中,相信她。”

他驀然回過神來,他不是不相信南薔,隻是定海珠對於玄氏一族而言,實在太過重要,剛剛的反應純屬條件反射罷了。

青木陽似乎不相信南薔會這麽輕易地拿出定海珠,她手心的珠子確實很像定海珠,但若要真正確定是不是真的,隻有一個辦法。

隻見他手一揮,袖袍之下一張巴掌大的類似於地圖之內的海藍羊皮紙出現在眾人眼前,在那羊皮紙出現之後,定海珠立即出現強烈的反應,藍色光芒強烈綻放,南薔眼睛一眯,難道這就是玄氏神山的陣法圖?

唯有玄氏一族的東西,才能引起定海珠的反應。

在看到那陣法圖的一瞬間,玄九夜的眼睛突然變得凜冽起來,那眼底的殺意瞬間湧現,無論如何掩飾也無法散去。南越擔心他出麵壞了南薔的計劃,不得不伸手在他後背點了一下,控製住他此刻的情緒。

而南宮齊晨在看到青木陽手中的東西時也愣了愣,果然啊,青木陽的手段確實不可小覷。隻是,他很好奇,青木陽把玄氏一族的東西拿到手有什麽用?莫非他想離開無淵海到大陸上去不成?

不可能,青木家族世代守護淵木藤,受淵木藤護佑,若離開淵木藤,青木家族定然會遭到極大的反噬。這就是血脈傳承的弊端。你繼承於它,卻也要忠實於它。

“看來你早有準備。”南薔冷笑。

青木陽無視她眼底的諷刺,伸出手去,道:“把定海珠交給我,我就把你師父救出來。”

“你當我是傻子不成?你拿到定海珠還會耗損內力去救我師父?”南薔挑眉,“誠然我看起來是有些天真,有些單純,但也不至於像傻子吧?”

“撲哧——”遠處傳來抑製不住的笑聲,青木陽和南薔齊齊轉過頭看向發出這笑聲的人,臉色黑了下來。

南宮齊晨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們十丈遠外,正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二人,尤其是看著南薔的眼神變得有些莫名起來。

他真沒想到,墨焱看上的女子在說話氣人一途,實在是很有潛質。

“你想如何?”青木陽有些不耐,若不是他此刻必須分身壓製體內的毒性,哪裏還會和南薔在這兒討價還價?再給他一刻鍾,一刻鍾之後就能把這毒逼出體外了。

“你帶我到青木塔上去,見到師父,定海珠自然會給你。”南薔漸漸靠近他,低聲道:“我知道你在拖延時間解毒,但很遺憾,我給你下的毒不止一種,難道剛剛你沒聞到定海珠上那奇特的幽香嗎?你不會真以為我昨夜到你們青木家族冒險隻是為了下毒而下毒吧?”

看到她狡黠的一笑,青木陽瞬間覺得血氣上湧。

這不是毒性所致,而是,一種失算的懊悔。

看來他還是小看這個女子了。

“沒想到南薔姑娘你不止在醫術一途青出於藍,就連毒術也修煉得如此爐火純青。”青木陽微微後退兩步,臉色恢複正常,但南薔知道,他體內現在可不好過。

無趣地看了一眼圍過來的青木家族高手們,南薔忽然毫無預兆地向青木陽出手,在青木陽因體內劇毒發作還未反應過來之時,那些青木家族的高手們齊齊動手。

隻見南薔忽然收回對青木陽的攻擊,身上的外衫在她內力的劇烈震動下撕裂開來,誰也沒料到她要做什麽,想做什麽,隻是呆呆看著曼妙的身影在空中旋轉了兩周,穩穩落地,異樣的幽香再次充滿整個青木塔四周。

“水晴,強身健體的好藥,各位英雄可不要浪費了。”南薔站在中間,除了青木陽勉勵支撐著身體沒有倒下之外,她腳下已經倒下了一大片。

每一個人的情形都不一樣,但卻都淒慘無比,有身體直接僵硬的,有七孔流血的,有昏昏沉沉的,有瘋狂自殘的——

一時之間,西海域青木家族的祭台,像極了冰冷無情的地獄。

南薔冷冷站在那裏,右手抬起,在臉上動了動,遠處的人看不清她在做什麽,但近處的卻能清楚地看到,她是在撕人皮麵具。

嘩——的一聲,人皮麵具應聲落地,南薔的淺藍外衫全是水晴,撕裂之後,露出裏麵的一襲純白衣衫,她曼妙的身體包裹在純白而光華的衣料下,楚楚動人之外,還帶著飄飄欲仙之感。

無數抽氣聲響起。

隻因眼前出現的這一張臉。

她傲立在眾人眼前,眸如星辰,浩瀚靈動,丹唇微啟,皓齒內鮮,身後烏發如雲,朦朧之間似能看到她發間的一縷發帶,眉目間似煙霧般迷蒙,讓人看不見她此刻的情緒。

而那經過上天刻意雕琢的輪廓如美玉一般細致,勝雪的肌膚吹彈可破,白衣飄飄的她像是從天而降的仙子一般,纖塵不染,脫俗清香,靜靜地站在那裏,不用刻意動作,便已是所有人眼中的焦點。

好一個傾天下的絕色女子,好一個靈氣逼人的奇女子。南宮齊晨突然明白,為什麽他會如此在意這個女子了,這樣的女子,合該與他是一對,他們的眉宇間,有著相同的氣質,那就是傲視天下的默然與唯我獨尊的霸氣。

暗處戴著銀色麵具的男子的眸子裏映著她風華絕代的身影,眼角流露一抹笑意,這是他的女人,他的女人就該這樣,不止要驚豔了他,還要驚豔了這天下。

南越在遠處看著這樣的南薔,心中微微動了一下,他早知她是如此,動人,高傲,冷漠,而又吸引人的神魂。

玄九夜早已平複了心中的暴怒和恨意,此時的他,兩眼盯著南薔,嘴角苦澀,這樣的女子,隻能讓他仰望。

身中水晴,青木陽想要撐住已是極為艱難,此時看到南薔突然的大變身也不由呆愣起來,他驚歎於她的美貌,卻對她的這一份縝密心思更是沉浮不已,何時讓他中毒,何時再次下毒,一切仿若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在眾人默然間,在南薔感受著君墨焱的視線間,青木塔裏突然有兩個灰袍老者飛身而出,一個一把扶住青木陽,源源不斷地輸送內力為他穩住體內毒性,一個站在南薔麵前,散發著強大的威壓,眼神淩厲如刀

饒是南薔體內有著玄機子十年的精純內力,此刻也抵擋不住這灰衣老者的威壓,她臉色忽然變白,隨即冷笑道:“青木家族的守護者終於忍不住了嗎?”

她做這一切,為的就是把這兩個人引出來。

站在她麵前的老者顯然沒料到這個沒有多少武功的小女孩竟然能夠承受住自己的威壓,他淡淡看了一眼這裏的空氣,冰冷的聲音響起:“水晴之毒,你是新月大陸隱世不出的毒聖?”

此話一出,再次激起驚濤駭浪!

------題外話------

當當當當,這一章是不是很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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