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父女相見

魔教聖地。

冰炎洞外。

常年不化的積雪堆滿了冰炎洞外的樹木以及周圍的山峰,這裏地勢玄妙,一年四季都是寒冬,大雪不停,而冰炎洞能夠在這樣的惡劣天氣之下,安穩地在山峰最低處存在這麽多年,確實堪稱一處奇跡。

琴劍笛帶著三人來到冰炎洞外,他麵色凝重,一向帶笑的臉龐此刻變得嚴肅無比,隻見他拿起一塊玉石,輕輕按在冰炎洞外的一個不起眼的小洞裏,隨即才回頭道:“你們在這裏等我,我先去稟告師父。”

“嗯。”南薔點頭。

這裏確實很冷,以至於他們不得不隨時以內力來抵擋寒冷,不知魔驚天在冰炎洞內呆了將近二十年,又是如何熬過來的?

想到這裏,南薔的心突然變得有些發疼。

“一會兒就能看到他了。”君墨焱低聲道,他能感覺得到懷裏人兒的緊張和不安,隻是這一刻,他能做的,也隻有緊緊抱著她。

“墨焱,你說,他能解你身上的毒嗎?”南薔有些忐忑道。

到現在,她都不知道墨焱身上中的到底是什麽毒,毒聖之名,不要也罷。

“無礙,就算為了你,我也不會讓自己有事。”君墨焱眉宇間滿是自信,若真沒人可以解毒,那就隻有一個辦法了。

“都是我害了你。”

“不管你的事,上一次讓你獨自留在天涯之巔我已經是後悔萬分了,若這一次還讓你受傷,我就真的不值得你愛了。”他溫柔道,此刻他摟著的,是他的妻子。

她,一直都是他刻在骨髓裏的妻子。

蕭淩風站在兩人身後,神色糾結,更甚,他的指甲緊緊插入自己的手心,流出滴滴鮮紅。

他的決定,絕對不會錯的。

“師父說,他隻想見南薔。”琴劍笛從洞中出來,然後看到南薔緊張的神態,不由繼續道:“放心吧,沒事的。”

“那墨焱身上的毒怎麽辦?”南薔不放心道。

“待師父見了你之後自然會見君墨焱,多等等也無妨,我想,那毒還不至於這麽快就發作,對吧?君墨焱。”

“進去吧,我沒事的。”君墨焱放開南薔,輕輕將她往前一送。

“那我進去了,你們等我哦。”南薔回頭道。

“嗯。”

一步步踏進冰炎洞內,越往裏麵行去,空氣越發寒冷,而南薔的心也跳得越來越快。

“你來了。”一聲不同於南薔想象的嗓音傳入她的耳中。

在她心裏,魔驚天是當代的強橫人物之一,即使已經多年不問世事,但那股英雄氣概和自信狂傲的氣質應該也不會變,但此刻傳入她耳中的聲音,卻帶著一絲顫抖,一絲滄桑。

這,就是她的親生父親嗎?

南薔心中想著,腳下的步子越來越快,良久,她終於來到了冰炎洞的深處。

四處都是寒冰,寒氣不斷從四周的冰壁冒出,一間不是很大的冰屋出現在南薔眼前,最讓人移不開眼的,是那背對著她的紅衣男子,一頭雪白的頭發,似是訴盡了他的情殤。

而紅衣男子身旁,便是一具以玄冰所製的冰棺,不用猜,南薔也知道睡在那冰棺中的人會是誰。

“爹爹?”南薔聲音有些沙啞,但她還是叫出了口。

因為,此刻她身體裏跳動著沸騰的血液,不似當年看到南鎮天時的寧靜和淡然,而是真真正正的血脈之間的聯係和震動。

聽到那聲爹爹,紅衣男子的身體猛然一震,看著與妻子一模一樣的絕美臉龐,竟然發了呆。

良久,他終於緩緩回過身來,定定看著南薔,問道:“你,不怪我嗎?”

不怪我當年一時失誤將你和你娘親陷入困境,不怪我明明知道你活著卻不與你相認,不怪我從未盡過一天父親的責任嗎?

南薔嘴角輕輕揚起一個弧度,“不怪。那爹爹呢?可有怪南兒遲遲不來見您與娘親?”

“你是個好孩子,爹欠你的何其多,怎麽還會怪你?”魔驚天這一刻隻是一個與女兒相認的普通男子,而不是當年叱吒風雲的魔教教主。

南薔一步一步走近他,站在他麵前,仰頭,微笑:“南兒很想你,也很想娘親。”

魔驚天終於失態,一把將南薔摟緊,一股溫暖的父親的氣息包裹著南薔,她突然覺得,自己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孩子,這些年來苦了你了。”他哽咽道。

“不苦。”南薔笑著抹幹自己的淚水,輕輕推開魔驚天,偏過頭去看向冰棺中的人。

她,烏發如雲,綠鬢如瀑,雖然緊閉雙目,但眉目卻似煙般柔弱,像雕琢過的美玉一般細致的輪廓帶著一種朦朧的憂傷,雖與自己容貌有八九分相似,但那股纖塵不染的脫俗氣質,卻讓南薔不得不感歎,這是世間最美好的女子。

這,也是她的娘親。

“娘親已經這樣十九年了嗎?”南薔忽然問道,她一眼就看出,蕭洛卿看似已經死了,但其實還有著最後一絲微弱的氣息,若不是像她這樣敏感的人,根本看不出來。

魔驚天也沒料到南薔第一眼便知道了其中的玄妙,他低歎一聲,道:“是啊,十九年了,我陪著卿兒這十九年來,她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很多時候我會想,當年,是不是我真的做錯了?”

當年,他舍不得蕭洛卿就這樣死在自己懷裏,於是拿出了偶然間得到的一枚神藥,喂給了蕭洛卿,從而保住了她的最後一絲氣息,也是因為這樣,她便得一輩子躺著這冰冷的冰棺中,以防外麵變換的氣候會傷了她的身體,從而導致她那最後一口氣散失。

“您給娘親吃的,是什麽藥?”南薔知道,除了藥物,沒有任何辦法能夠在那樣的情況下保住性命,因為,她發現娘親體內的生機盡絕,唯有心脈之處還遺留著淡淡的薄弱生機,想來就是那藥的緣故。

“我也不知,是在一次遊曆中偶然得到,我當時也隻是想賭一把。若卿兒真的去了,我陪她便是。”

又是一個癡情種。

南薔默默感歎!

南薔俯下身子去檢查蕭洛卿的身體,而魔驚天看到這一幕也隻是好奇了片刻臉色便沉重起來。

南兒是神醫木梵的傳人,其醫術比之木梵隻強不弱,若她有辦法讓卿兒蘇醒,那是再好不過了。

“咦?”南薔疑惑了一聲。

“怎麽了?”魔驚天忐忑地看著她,問道。

“總覺得娘親體內有著什麽東西,莫非——”南薔沉吟片刻,“是了,就是天地一體的功法,而我得到了神樹的認可,這才能感受到其中的玄妙。爹爹,幫我把娘親扶起來。”

魔驚天不知道南薔要做什麽,但他還是照南薔的話做了。

南薔縱身一躍,跳進冰棺中,隨即雙掌貼在蕭洛卿的背上。

一股淡綠色的靈氣從她掌心緩緩流入蕭洛卿的奇經八脈,而她額頭上的汗珠也越來越多。

隻要能夠激活娘親體內的藥力以及她的內功心法自愈能力,那麽她就有救了。可惜,還是欠缺一樣東西。

“如何了?”魔驚天輕輕放下蕭洛卿的身體,問道。

“不知道,還需要一樣東西才能徹底救活娘親。”南薔沉重道。

“什麽東西?”

“魂蔻!”南薔吐出這兩個字來。

魂蔻的藥方是木梵當年特地為蕭洛卿的情況而研究的,後來加上了南薔的構想,再加上沉睡於生命之樹下時南薔所勘破的玄機,這才有了真正的藥方。

“魂蔻?”魔驚天疑惑片刻,突然想起什麽,道:“是木梵當年所說,能夠起死回生的神藥嗎?”

“不,必須還有一口氣才行,而娘親的情況太嚴重,回魂丹對她已經無用,隻有魂蔻才能讓她十幾年不曾運作過的身體完全恢複生機。”南薔沉聲道。

“我觀你方才的內力氣息,想來你已經獲得了生命之樹的認可,是嗎?”

“嗯,我剛剛為娘親護住最後一口氣甚至重新將她體內存在的內力和蕭族心法自愈能力激活的就是生命之樹的靈氣。”南薔點頭道。

“沒想到,你竟成長到這一步,若是卿兒知道,一定會很高興的。”魔驚天感歎道。

“對了爹爹,墨焱他——”南薔突然想到等在外麵的君墨焱,連忙道。

“我知道,劍笛都已經告訴我了,他所中的毒症狀劍笛都說了,那毒確實是蕭族所有,而且,隻有兩個人有。”

“誰?”

“大長老和紫睿。”魔驚天冷笑道:“紫睿每隔三年會來一次冰炎洞,他對你娘親——也罷,那些事情也不必再提,當年是他救了你,說起來我還欠了他一個人情。”

“好像紫睿前輩與你們的淵源還挺深的。”南薔感歎道。

“是啊。”

“您還沒說那毒是什麽毒呢?為何連我都不知道?”南薔不解道。

“七七還魂散。”魔驚天眸底現出一抹寒意,“當年你娘親就是為了防止我中這毒,才受到蕭勳那老家夥的暗算,重傷至此。”

“七七還魂散?那是什麽東西?”看著魔驚天的模樣,南薔心中升起一股很不好的預感。

“中毒那一刹那其實已經算是四人了,還魂散,其實隻是中毒之人能夠多活七七四十九天,四十九天一過,中毒之人必死。所以,我也沒有辦法。”

“怎麽可能?不會的,一定是您搞錯了。”南薔不可置信,跌坐在寒冷的冰麵上。

魔驚天輕歎一聲,他是嚐過情滋味的人,自然知道要看著自己心愛的人死在自己麵前的那種痛苦和無能為力,他輕輕扶起南薔,道:“孩子,沒用的,除非——”

“除非什麽?”南薔像是尋到了救命的最後一根稻草,定定看著魔驚天。

“還是魂蔻。”魔驚天道,“隻有魂蔻才能救他,而你娘親,怕是也隻有魂蔻了吧,但據我所知,若是想要煉製魂蔻,就必須到極北之地一個叫做寒之潭的地方。”

南薔當然也知道這些,木梵當初與她說這魂蔻時,便說過這一點。

“四十九日,夠嗎?”南薔問道。

“夠,也不夠。”

“什麽意思?”

“你必須先找到龍鳳寶藏,借助其中的力量幫君墨焱延長壽命,然後再去寒之潭煉製魂蔻,不過,魂蔻所需藥材都是十分難得的,你有那些藥材嗎?”

南薔頓了頓,無力道:“藥材我已經找齊了,五靈草靈液、生命之果、夕陽葉,需要的器材我手中有墨玉青燈,隻差玄九夜手中的定海珠了。”

“玄九夜在蕭勳手裏。”魔驚天沉聲道。

“您知道?”南薔大驚了一把,她和墨焱也隻是猜測而已,但是現在——

“我的武功雖然被廢了,但手段卻還在,放心吧,玄九夜和定海珠我會親自為你找回來,而你,還是抓緊時間和君墨焱去找龍鳳寶藏吧。記住,南兒,若是十日之內找不到龍鳳寶藏,七七還魂散便真的無藥可救了。”

“我知道了,爹爹你自己小心。”南薔知道事情的緊急,深深看了一眼冰棺中靜靜沉睡的蕭洛卿之後,轉身離開。

“南兒。”

“嗯?”南薔回頭。

“沒事,安心去吧,上天一定會眷顧你和君墨焱的。”

“爹爹放心,待找到龍鳳寶藏我就回來,然後就去寒之潭煉製魂蔻,救醒娘親。”南薔衝魔驚天展現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來,為了墨焱,為了爹爹和娘親,她什麽都不怕,遇神殺神,遇佛誅佛。

看到南薔猶如妻子那般明媚的笑容,魔驚天伴隨著蕭洛卿的沉睡而死了多年的心似乎又重新活過來了。

——

三匹馬奔跑在趕往漠北國的路上。

“師父不怎麽見外人,你們可別在意。”琴劍笛對君墨焱和蕭淩風道。

君墨焱沒說話,蕭淩風倒是嘀咕了兩句,“哼,誰想見他了,我隻是想見見我姑姑罷了,他當年把我姑姑藏起來,我和爺爺找了好久都沒找到,現在好不容易知道姑姑在哪裏了,他竟然還不讓我見見。”

“事情緊急,等一切事情過去,娘親醒了,到時候淩風你想見就見,好不好?”南薔出聲安撫要炸毛的蕭淩風道。

“師妹你的意思是,你能救醒姑姑?”琴劍笛聽到重點,不由驚喜道。

不等南薔回答,蕭淩風又開口了,道:“奇了怪了,你怎麽也叫姑姑?”

琴劍笛白了蕭淩風一眼,繼續看著南薔。

“是啊,隻要我們找到龍鳳寶藏幫墨焱延長這毒的發作時間,我就能煉出救醒娘親和為墨焱解毒的藥來。”南薔輕笑道,說著,靠在君墨焱的胸膛上,任由狂風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