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彎繞
這樣的東皇,別說是不熟悉他的薛清,就連他自己,估計也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種模樣的時候,活似一個頑童一般,又好奇,卻又膽怯。烽。火。中。文。網
薛清笑歎道:“董兄,若不然,你便留在這裏,我要去前頭一探。說不得還有什麽別的妖怪,可是要比這蛇更嚇人了。”
董原兩眼隻盯著那條蛇,一瞬不瞬,初時懵懂點頭,然後才回過神,連忙道:“不不,我還是與薛兄一道前去得好。若是真遇險了,薛兄也好有個幫手。”
薛清心知他是擔心自己一個人,會被什麽妖怪或者動物吃了,剛才那句話也隻是說笑而已,便道:“也好。隻是你可要跟緊了,卻也別拽我的衣袖。”
兩人朝前走,那條蛇也不阻攔,隻向旁邊挪了挪,讓出了條路——那還真是條路,隻要是那條蛇爬過的地方,長長的草葉全都被壓得趴伏了下去,好似是開出來了一條兩尺寬的小徑,足夠一個人行走。
沿著那條“路”朝前去,果然直通向那個血潭。蛇確實是從血潭邊遊過來的,這麽說,這條蛇應該是居於血潭中,或者是血潭邊的某個洞穴?
這倒好像是許多神話傳說之中,重寶之地必定有妖獸守護的規律。隻是不知道這個血潭裏能有什麽東西,還要弄來這麽一條大蛇在旁看守。
薛清踏上血潭邊一塊岩石,朝水麵看去,那潭水形製好像一個方形池塘,波光粼粼,隻是顏色泛著暗紅,微風起伏,就有甜腥味傳來,十分詭異。=烽=火=中=文=網=
不過,雖然看著似乎是血水一般,真的將水以手掬起,卻能看得出這還是普通的清水。薛清伸手引出一個水球,水麵波光閃爍,通體清澈透明,不見一點紅色。可見這暗紅的顏色其實是湖底有什麽色澤不一樣的岩石,或者是……
有什麽寶貝,發出紅光,映紅了整個湖麵?
此時已近日暮,太陽西斜欲落,漫天紅霞。山坳之中原本應該越顯昏暗,可這裏卻分毫不覺得視物不清。周遭的樹木岩石,乃至土地草葉都染上紅色,薛清初時未曾注意,隻以為這是霞光映紅了地麵,後來才發覺,似乎其實是湖水映照。
他隻靜默站在湖邊,不多時日頭沉入山中,逐漸昏黑,天幕轉作深藍,湖水中散出的紅光也越發明顯起來。湖麵上仍舊波光粼粼,卻是自下而上,有一道道光芒映射而出。
這般情景,又是瑰麗又是奇異,在這樣空曠無人的山中,卻又多了一份恐怖氣息。薛清隻覺得肩膀上被董原的手捏得生疼,這身體不會因此受傷,也不能這麽隨意被人揉捏。
回過頭,卻見董原的神色並不是畏懼,卻是一種十分古怪的表情。他似乎是有些驚疑不定,夾雜在其中的,還有幾分興奮,更有一種迷茫的,似乎是得償所願的感覺。
果然他投胎至此,不是偶然吧……這血潭是當初那個“大妖怪”和修道士打鬥之後,留存下來,至今百二十年,董原年僅而立,三十年前,若有誰特意將他投胎至此,也未可知。烽火_中文網
說到投胎,薛清又不得不想到,山腳下杏林之中的華佗——如今該叫他董奉才是——他的投胎,卻是真知道是誰一手操縱。
除了那位親自去吩咐土地公送他魂魄入輪回的二師兄,還有誰?
若是再加上百二十年前的事情,那個修道士也是……事不過三,太一、華佗,連帶上這血潭裏尚未知的那件東西,有三樣與自己有緣的人或物相為牽扯,即便當時出昆侖山的時候沒有走神,以至於走錯了路,到了這裏,緣法相連,也總有一日,會來此一行吧。
這圈子,繞的好大。二師兄也真是……難道他隻是無聊,才要布置這麽多彎彎繞繞?
如果是有什麽東西想要交給我,不能當麵遞過來嗎……薛清腹誹著,朝潭水四麵一望,便一目了然,是個四象陣。
兩儀四象顛倒乾坤,困人的功用不及八卦陣,傷敵又不及三才陣,唯獨有壓製靈寶的能效,多數布置在神仙府邸的藏寶洞周遭。
抬手朝四麵陣眼各自彈出一道清光,轟然做聲,四塊石頭裂成碎片,這簡單至極的四象陣就被破了。沒有了壓製的陣法,如果真有靈寶,自然就會顯現而出。薛清便袖手站在一邊,單等那與自己有緣的寶貝顯現出來。www.?fhzww?.c0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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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應當是從潭水底部浮上來一個什麽靈寶,誰知道動靜竟然這麽大。
那血潭整體都轟隆震動,潭水翻起巨浪,連山體都晃動起來。
薛清連忙拉著董原躍上雲頭,自半空中看著底下的震動變化。說來似乎緩慢,可僅僅是一炷香的功夫,那血潭周邊的石壁就脫離了底下的土地,晃動著朝上升起,連帶著那一池潭水,緩緩地朝上飛升,直到離地十餘丈的地方,才慢慢止住。
隨即卻見那四方碗狀的石潭開始慢慢傾斜,潭水頓時傾瀉而出,卻不是直落地麵,而是以一種十分奇詭的姿態,朝天上奔流而去。
片刻後,那潭水化作傾盆大雨,揚揚灑灑潑泄而下,方圓數十裏都盡數被雨水覆蓋,頓時那腥甜的味道越發濃烈,直至熏人。
薛清早已在周身布下法力防護,自然是滴水不沾。可空中那腥甜的氣味,卻難以禁製——薛清固然不用呼吸,摒棄掉了周遭空氣也無妨,但是董原一時半會兒不呼氣,就要憋死在這裏了——總是還要強自忍耐。
才想到董原,卻覺得他幾乎整個人都要趴在自己背上了。薛清皺眉,伸手把董原拉開,再一細看,卻見他臉色著實十分難看。
見薛清回頭,董原一手掩鼻,氣若遊絲地道:“薛兄,這……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這氣味簡直要人性命……薛兄,借我一隻衣袖擋一擋臉……唯獨薛兄身上氣息,才讓人覺得好受一些……不成了,我今日斃命於此也……”
說著,他自顧自拽著薛清的衣袖,蓋在自己臉上,用力喘氣,這才瞧著臉色好轉。www,薛清皺眉細思,這潭水味道雖然甜腥不正,轉作了雨水更是熏人,卻也不是十分難以忍受。
這種氣息之中並沒有帶著靈氣或者妖氣,不侵人,也不傷身,隻是不常見的一種氣味而已,為什麽董原受到的影響這麽大?
正尋思著,薛清抬頭卻見那潭水已經盡數傾瀉而出,四方碗狀的石潭隻剩下光禿禿的石頭,那潭底色做血紅,光輝熠熠,好似是有火焰燃燒一般。
火焰……是會燃燒的麽?在水底下還能點燃的火焰……薛清心中才一動,便又見那石潭緩緩旋轉起來,越轉越快,滴溜溜地好似一隻陀螺。
隨著旋轉,那石潭也越來越小,最終好似是真正的一隻四方碗那般,漂浮於虛空之中。薛清一招手,那石潭——如今已經是石碗了——似乎自己有著意念,在半空之中猶疑片刻,才緩緩朝薛清飛來,到了身前三尺,又複停下。
那石碗看起來十分粗糙,四四方方,淺底闊口。碗壁上也並沒有什麽紋飾,隻是稍作打磨而已——不過,這也隻是偽裝罷了。
薛清將那碗看了一遍,兩手放在胸前,捏了個法訣,一股清光罩住那隻石碗,絲絲法力注入,便見石頭點點碎裂,石屑紛紛剝落,那隻碗漸漸透出光輝。烽火_中文網
片刻後,那隻碗才終於顯出真形——通體暗紅,四方形製,四邊各自嵌著一個環,外壁上紋繪著一條大河,環繞一周,內壁上是無數細密符文,底部冉冉暗火,灼灼燃燒。
其實這並不是一隻碗而已……靈柩燈生成這種模樣,還真是引人誤解。薛清忍不住想到燃燈的另一件法寶,紫金缽盂,是不是想和這靈柩燈湊成一對天圓地方?
才見了那靈柩燈真形,卻忽地聽到一聲慘叫,薛清驀地回頭,董原已經兩手抱頭,滾倒在地,大聲慘叫著,淒厲無比。
一眨眼功夫,就見他七竅流血,兩眼翻白,幾乎要喪命當場,薛清連忙劃出一道靈氣,注入他身體之中,卻全然無用,眼見那魂魄都要離體而去,隱隱已經脫離了軀殼。
怎麽會是這樣?難道說靈柩燈和太一有什麽相克之處?以前卻從沒有聽聞過此事,且太一和燃燈也從來不曾有什麽過節……
這還是二師兄所為?薛清伸手抓過靈柩燈,索性不去管董原的肉身。魂魄離體,再塞回去就是了,若是魂魄被這靈柩燈所攝,那就隻有魂飛魄散,成了這靈柩燈燃料的結局。
靈柩燈主死,是以生靈魂魄為燈油,無芯而自燃。就算是成了神仙,大羅金仙以下,被攝入其中,也要脫一層皮才能出來。太一此時又如何能抵抗?
眼見那魂魄神情懵懂,卻又本能地覺得恐懼,掙紮著卻逃不過,隻能一點一點地自軀殼之中被靈柩燈的力量抽離出來,朝那燈盞滑去。直到魂魄連腳底也脫離了肉身,薛清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那魂魄的左手,一根發絲係住了那隻手,董原的魂魄這才定住身形。
饒是有薛清的頭發係住了他的手,那魂魄仍舊飄渺不定,似是被風吹動一般,不斷地朝著靈柩燈的方向飄動。薛清此時隻是找到了靈柩燈,拿在手裏,還並沒有煉化,也就不是真的擁有,自然不能驅動它,一時無法,隻好從蓮子空間中取出了另一盞燈,將玉虛宮燈置在董原魂魄頂上,金色光輝一灑,靈柩燈的暗紅光芒頓時減弱,魂魄這才穩定下來。
畢竟這是玉虛宮燈,雖然能克製靈柩燈幾分,卻不比與靈柩燈互為兩極的寶蓮燈,也就隻是一時半刻,能保住董原神魂不損罷了。長久被靈柩燈照耀,就算不被吸進去,魂魄也要有所損傷。人生就三魂七魄,少了一點,就要神智缺損。
董原隨他上山來的時候還是好端端一個人,下山去時卻變成了白癡——薛清可是不願見這種情況。畢竟相識一場,也不忍他就此隕喪於此。
隻是,一時半會兒,薛清也難將靈柩燈徹底祭煉。不說這燈究竟是怎麽從燃燈手上到了這裏,隻說這燈裏必定有燃燈一絲元神,就此將之抹殺,燃燈心有所感,就該知道這燈到了誰的手上。他也不是不識得薛清——或說是上清——失了一件伴生法寶,怎麽可能不來尋。
到時候未免尷尬,且薛清是真不願見這些所謂“故人”。燃燈可不是如大師兄二師兄等人一般,他不是聖人,自然不用常年待在三十三天外,想要下界,容易之極。
燃燈手上本來也就沒有幾件得用的法寶,靈柩燈又是他伴生所得,他不可能就此放棄了這盞靈柩燈。若是他日日來尋,薛清覺得,自己要被生生煩死。
頓時,這件事二師兄究竟為什麽要如此彎彎繞繞,薛清終於明白了——無非還是想要逼迫自己回三十三天外。
此時董原已經魂魄離竅,不管他,他必然要被靈柩燈吸進去,做了燃料。太一本來就隻剩下一絲元神,就此殞滅,世間可真就再也沒有東皇了。
如果要救太一魂魄元神,就要製住靈柩燈,再也別無他法。太一魂魄如何脆弱,不論是業火蓮台,或是混沌鍾,隻要一拿出來,威懾便要震得他魂飛魄散。
這靈柩燈好歹也是一件法寶,裏麵又有著燃燈一絲元神,若不將之殺滅,一時半刻真難掌握住靈柩燈。如果僅僅是壓製燃燈元神,也不是不能夠,卻需要時間,然而太一神魂卻等不了那麽許久。靈柩燈在旁,他已經魂魄動搖了,等天亮日光一照,仍舊是魂飛魄散。
至此,為保太一元神不滅,就隻能殺滅了燃燈那一絲元神——可這麽又惹上了燃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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