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年代

他以為自己隻是修煉了一夜,實際上薛清那時候已經入定,早不止是一晚而已。

出了門之後薛清就發現,除了他灌輸過靈氣的三才陣之中的植物,核桃別墅周圍的草木早就凋零盡了,此時正呈現一種初春時節,在春寒之中試探著萌芽的光禿禿的外形。

薛清眨了眨眼,所謂修道,一入定再睜開眼就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了,能有幾年幾十年乃至幾百年幾千年,但是……他那時候也隻是當神話傳說來聽聽而已的。

懶得自己推算時間,薛清走到那棵梨樹下麵,拍了拍樹幹,問道:“從我那晚上進去那屋子裏,到現在,過了多久了?”

梨樹好像是全天候等著薛清來問話一樣,立即恭恭敬敬地回答:“上仙入定,已經過了五月有餘。上仙,小的還留著這些梨子,上仙請用。”

還好不是過了幾年……薛清點了點頭,召了個梨子,洗幹淨,在手裏顛了顛,卻沒有什麽食欲。抬起頭,又問那梨樹:“你在這裏,見過有飛禽走獸經過嗎?”

梨樹答道:“上仙在這裏布了陣,哪裏還會有不識趣的來這裏?怕是那無知愚昧,大膽走到近前的,也都死在陣中了。小的不曾見到前來冒犯的。”

薛清為“冒犯”這個詞囧了一下,點了點頭,隨手把那隻梨丟在三才陣的陣腳一處,送過去一道靈氣,讓那梨核長成小樹苗,然後就往外走。

既然沒有能進來的,那就自己走出去好了。總是要找到能跑能飛的,問清楚了,現在究竟是什麽年代,然後才好決定,接下來要幹什麽。

總不能一直待在這荒郊野嶺,和這棵梨樹為伴。就算是神仙,身邊也得跟著幾個童男童女,不然總孤零零的,可不得被憋死。

出了陣,薛清朝身後瞧了瞧。如果不用法力,也不仔細去尋找陣眼,真的好似此處什麽都沒有。那麽大的別墅,完全看不見。

滿意地點了點頭,薛清朝前走去。

這梨樹長得位置倒是好。在這座山上,半山腰凹陷進去一塊,就好像是人工開鑿出來的一個平台,地勢平坦,又是向陽的一坡,陽光充足。

除了陽光好,適宜植物生長,這平台的麵積也足夠大,正好可以在這裏布陣,倒像是特別給哪個神仙準備好了,在這裏定居似的。薛清想著,既是讓他發現了這裏,幹脆就在這兒弄個……別院之類的,就算是平常起居在城市裏,這裏這麽好的地方,也不能就此放棄。

這座山又高,山腳底下還有台地,看起來海拔少說也要有個一千多米,就算是站在這半山腰的平台上,也能說上一句一覽眾山小之類的話。

試著捏著法訣,腳底下頓時一輕,騰空而起。薛清低頭瞧了瞧,並不像是電視劇電影小說裏似的,腳底下踩著一團白雲,或者是祥雲彩雲之類,而是……一朵紅色的蓮花?

他記得,上清的原型,也就是他自己的,不應該是一團氣嘛?為什麽身上穿的衣裳繡著蓮花,飛起來的時候,腳底下踩著的也是蓮花?話說不應該是蓮花變的,才會有這樣的效果?

薛清尋思了一遍,沒有任何結果。記憶裏明明白白地說著,上清他們兄弟幾人都是盤古元神所化,也就是一團清氣修煉而成。想必他自己不會欺騙自己,因為就連化形成人之前的記憶都是有的,的確是一團……完全看不清是什麽的東西。

不管了不管了,薛清搖了搖頭。

上清身上的不解之謎太多了,身份來曆都沒聽過,要是一個個都弄清楚,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現在首要的事情,還是去找一隻會跑會動的,問清楚這時候的年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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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尋找飛禽走獸,薛清沒有任何經驗。他也沒打過獵,怎麽可能知道野生動物們喜歡在哪裏出沒。

穿越前作為凡人活著的時候,薛清見過的體型最大的非人工豢養的動物就是下水道裏的大老鼠。在過度開發的那個年代,到處都是人工的痕跡,哪裏還有什麽野生動物。

不過按照常理推斷,動物總是害怕人類的,所以往人難以到達的地方去尋找應該更容易找到。就是不知道這時候的飛禽走獸,會不會因為長期生活在沒有人煙的地方,沒有遭受過人類荼毒,所以並不怕人。

正想著,就有一隻鳥落在了薛清肩膀上,果然一點也不怕人。那鳥一身烏黑色羽毛,烏溜溜的眼睛看著薛清,瞧著也挺可愛的。

這鳥來的真是時候。雖然薛清最初是想找一隻兔子,跑得快還膽小,訓練起來也方便,不過既然這鳥自投羅網了,薛清也懶得再去找其他動物。

於是他一把抓住那鳥,一道靈氣過去,就給它開了靈智。

等靈氣過去,那鳥緩過來勁兒了,也像梨樹那樣開口謝恩,薛清便問:“你可知此間為何處?今夕是何年?”

那鳥回話的聲音喑啞難聽:“上仙,此間地處遼東,群山無名,乃是方圓五百裏的無人荒山。不過小的也去過那繁華之地,在西南隔海三千裏,聽聞那處地界叫做鹹陽,正是國都。小的是三年前去過那裏,大秦始皇帝一統天下,祭拜天地,即皇帝位,好生熱鬧。”

秦朝……三年前是秦朝建立嗎?薛清算了算,那現在應該是公元前兩百多年。具體到哪一年秦始皇一統六國,薛清實在是記不住。

而這個地理方位,遼東……薛清按照鹹陽所處的方向和路程在地上畫了個簡圖,大致估計了一下,這裏的話……東北長白山?

也是不錯的地界。薛清幹脆就假設這裏就是長白山,即便不是,反正現在這山還沒名字不是?那他給起了名字,今後這裏就是長白山了。

於是薛清對那鳥道:“既是無名,我便給這山取一個名字。今後此山便名為長白山。”

那鳥連忙道:“上仙賜名,山嶽也要感恩。”

薛清不理會這拍馬屁的,伸手一指,遙遙地在東西南北四方各山腳處便都出現了石碑,上頭寫著長白山三個大字,算是正式給這山命名了。

沒有山神土地冒出來阻撓,薛清也就權當他們不存在。

反正他立了石碑,如果這裏真有山神土地之類,他們有所不滿自然就會自己跳出來說話。現在什麽也不說,等同於默認,放棄了自己話語權。

然後薛清回頭,有些忍不住,對肩膀上那仍舊吱吱喳喳叫著拍馬屁的鳥問道:“你是不是一隻烏鴉?”

那鳥興奮:“上仙慧眼,認得小的根腳?”

薛清默然。

聲音那麽難聽,嘎嘎亂叫,烏漆抹黑,不是烏鴉還能是天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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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輩子老人們總說,遇見烏鴉是要倒黴,薛清那時候完全不信,他隻覺得那是迷信,不過想著倒覺得,這話有時候也能……歪打正著。

遇見了這隻烏鴉,可不就是挺倒黴的。結果就發現自己穿越到秦朝了。不是薛清嫌棄這個中國曆史上頭一個統一性質的封建王朝,但是說起來秦朝,就讓人想起來兵荒馬亂民不聊生這一類的字眼。

就算現在秦朝的光景還沒有那麽差,不過也快了不是?秦始皇貌似隻在位十來年吧,並且此人,也不是個仁君,治下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啊……不然他怎麽能招來那麽多刺殺和各地的反叛起義呢?

於是薛清覺得,暫時,最好還是避一避這個年代。

等到漢朝建立,漢初的時候,文景之治,尚黃老,崇無為,那才是道家的黃金時代,基本上就是老子,也就是太上老君的天下了。作為太上老君的弟弟,上清也是道家的神仙,到那時候再出來觀摩人間景象順便沾光吧。

帶著那隻烏鴉踩著蓮花回到了山上,過了三才陣,梨樹遠遠地就出聲問候。薛清覺得,如果不是這梨樹長在地上不能動,它很有可能還會迎上來。

麵對強者,不由自主的恭敬和逢迎啊。烏鴉是這樣,梨樹也是這樣。

薛清有些感歎,隨即自嘲地笑了笑,他這也是站在俯視的角度,在評價梨樹和烏鴉。看來自己穿越之後,成了這樣一個神仙,還真是幸運了。

讓烏鴉和梨樹相互自我介紹了一下,又給烏鴉在梨樹上弄了個鳥房子,薛清想了想,在梨樹下麵給它們布置了一個聚靈陣。

人間界的靈氣實在是不足,要是讓它們自行修煉,可能到老到死也沒有什麽成就。

這個聚靈陣,雖然因為原材料欠缺,人間界先天不良這樣的原因,效果不是很好,但是薛清把自己的靈氣向陣中輸入了一些,算不上多,不過聚靈陣是被擺弄得強差人意了,起碼能足夠烏鴉和梨樹修煉。

看著梨樹和烏鴉驚喜興奮的樣子,薛清笑了笑,沒有理會它們說的謝恩的話。

既然給它們開了靈智,就要負責到底。

如果隻是作為普通的梨樹,普通的烏鴉,和其他的梨樹,其他的烏鴉一樣地生活著,雖然活得時間要短一些,沒有智慧可能會讓它們活得辛苦一些,但是沒有靈智,它們自己也不會感到生活的辛苦或者是對死亡的畏懼。

然而一旦有了屬於人的意識,也就是所謂靈智,就會隨之萌生各種人類才會有的痛苦。生老病死,愛憎會,求不得……這原本,都不應該與這兩個天地間無憂無慮的生命相關。

自己隻是為了避開和這個時代的人類貿然接觸,就給它們開了靈智,讓它們有了這些智慧和痛苦,實在是有些妄為了。

那麽,要讓它們擺脫平白得來的苦難,就隻能讓它們跳出這些痛苦,踏上修道之路了。

不用吃不用睡覺不會死掉,生老病死的痛苦都沒有了。而修道之後六根清淨無欲無求,一切情緒隨之遠去,還有什麽煩惱?

雖然這麽說……比較不負責任,不過也真是沒有別的辦法了。

薛清這時候才稍微有點後悔,一時間也不知道,給它們開靈智,這究竟是害了它們還是對它們的恩慈。而那兩隻正歡快地交流著的……一隻鳥和一棵樹,完全渾然不覺。可能它們自己覺得,這是一種幸運吧。

布好了聚靈陣,在梨樹的靈識裏留下了最簡單的修煉入門的功法,薛清就轉身回了別墅,不由得覺得自己好像是在逃避一樣。不過現在這樣,不逃避也沒什麽辦法了。那靈氣和靈智,橫豎是收不回來了。

回到臥室裏,坐在床上,薛清看了看窗外,傳音給梨樹和烏鴉,讓它們不要隻顧著說閑話,趕快吸收靈氣和日月精華,盡快修煉。聽著外麵安靜了,薛清想了想,決定自己也要依靠入定來度過漫長的時間。

現在秦朝剛剛建立,等到漢朝的江山穩定,還要有幾十年的時間。既然決定了要避開改朝換代的亂世,那就找個辦法消磨當中的戰亂的時間。沒有書,沒有電視,沒有電腦,沒有手機,沒有網絡的年代,還能做什麽娛樂?也隻有修煉了。

還好,吸收吸收日光月華什麽的,也不算難受。上清的境界極高,已經能夠讀取天道奧妙,也就是去理解世界本源根本的規律,好像是看科普書一樣,也挺讓人入迷的。

如此,光陰不計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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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著一次入定就能越過幾十年,避開那些戰亂還有戰後重建的時期,直接到漢朝,薛清卻是失算了。

在入定之中被人打斷了,就算是神仙,也忍不住心裏冒火。

這就好像是正在看一本引人入勝的書,看得正爽的時候,耳邊有人大喊一聲“外找!”,就算這時候來打擾的是親爹媽,心裏也難免不爽。

除非這是頂頭上司要發工資,不然任是誰,被這麽打斷了,驚嚇不說,就這麽丟下了手裏的書,心裏也有些不情願。

薛清這時候就是這樣的感覺,他張開眼睛的時候,恨不得一腳踹死那個在外麵破壞他的三才陣的人。

這長白山人煙稀少——不,應該說是這時候這裏根本還沒有人居住,這是誰這麽不開眼,竟然跑過來砍他三才陣的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