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凜一直都知道,自己暗戀喜歡的人,是個各方麵都很優秀的男人。

但真的在一起共事,遲總其實很忐忑。

公司裏從普通前台員工再到部門經理和副總,除了一起奮鬥起來的穆時海,連自己助理看到他都是一臉無法呼吸的鬼見愁。

齊瑉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工商管理高材生,在外人看來如一台絕不出錯的高效運作機器,嚴謹且全能,然而齊瑉第一天上任總經理助理,就被遲總那張在南極進修過製冷十級技術的臉,搭配毫無波動的語氣,活活嚇到結巴。

“遲,遲,遲總……”

“齊瑉,”還不懂收斂鋒芒的男人如一把寒光淩厲的劍鞘:“我想你需要知道,助理是一個十分需要表達能力的職位,我覺得一個字要重複三遍的人,不能勝任這個位置。”

剛畢業的小齊快哭了,我不是結巴啊,我是被你嚇結巴了。

因此,當遲總得知要和未來老婆一起工作時,已經在心裏反反複複提醒自己幾萬遍——要溫柔,要和藹,那是你老婆,不是你下屬。

下屬沒了可以再找,老婆沒了就得打一輩子光棍。

但絕不是遲凜偏心或是自帶濾鏡,夏宸衍根本沒有給他留下一點點能挑刺的機會。

工作狀態永遠飽滿在線,業務能力過硬,在他聽來對方老板嘴裏呱唧呱唧往外蹦的是咒語一樣的天書,夏宸衍還是麵不改色保持鎮定,靠近在他耳邊同傳翻譯,嗓音清透速度穩健,很多技術上的專業名詞也翻譯到位。

音線幹淨,苦茶氣息從耳後傳到鼻間,遲凜頭一回發現,頑強的自製力原來是件如此重要的技能。

談判已經開始十天,雙方對合作的內容已經草擬出一份大致合約,接下來就是落實細節。

B國老板大手一揮,不著急,我們先休息兩天。

這對嚴重討厭拖延症的遲凜來說,比談判不順更加痛苦。

“就當是給大家騰出兩天時間整理下一步談判需要的資料,再放他們輕鬆一下。”

老婆發了話,遲總還是同意了。

齊瑉帶著同事含淚歡呼撤退,心底已經給老板娘供起牌位上起香,上麵寫著“宇宙無敵大好人專克遲總工作狂。”

會議室裏空****,留下老板與準老板娘孤男寡男共處一室。

“衍……衍衍,”夏宸衍沒說不可以這麽叫,遲凜也假裝不知道,一直這樣順口叫了十天:“附近有家餐廳很好吃,我們一起去?”

“好。”

看著對麵捧著本菜譜像參加考試,認真點菜和服務生說不要放洋蔥多放點辣醬的男人,夏宸衍沒有發現自己嘴角的一抿笑意。

他探查到遲凜冰山麵孔下掩藏的真實,這個男人沒有看上去的冷漠無情,反而十分紳士體貼。

無論是替自己開的車門,還是午休時搭在身上的大衣,或是一起吃飯每次都囑咐廚師別做自己忌口過敏的食物與被記住的喜好,哪方麵來說,這朋友做的,實在是無可挑剔。

工作中的遲凜在夏宸衍心裏更有魅力,他是個無可挑剔,嚴厲卻不苛責的領導。

齊抿聽見哭暈在街上。

這段時間見過太多遲凜與對方老板的談判現場,這是個心有城府,善於與人周旋盤算的冷酷戰士。並且遲凜的團隊忠誠度和效率性都很優秀,團隊合作緊密,有條不紊。他見過其中一個做研發的天才,恃才傲物,隻對遲凜言聽計從。

這家墨西哥風味餐廳味道很好,就是這辣椒像不要錢的放,夏宸衍不小心被牛排上的辣汁嗆到,止不住地咳嗽滿臉通紅。遲凜急了,端起杯子送到他嘴邊喂水,邊拍後背邊給人順氣:“慢一點衍衍,喝點水漱漱口。”

“咳,咳咳……咳咳,我,我沒事。”這口氣終於順過來,眼角嗆出淚珠,遲凜隻看了一眼,立馬轉頭回位子。

端過夏宸衍的盤子刀叉動手:“我來切,你先吃點沙拉緩一緩。”

“咳……不,不用……”

“你切太大了,”遲凜一小塊一小塊把牛排分好:“才會嗆到,聽話,我來動手。”

水果沙拉朝對麵推得更近了,遲凜專心致誌低頭切肉,沒看見夏宸衍的眼神。

這次不是一牆之隔的遠,還剩下一張小圓桌的距離。

出餐廳時已經晚霞夕照,紅日西沉,粼粼湖麵碎暈殘陽,馬路上各色人種來來往往,嘴裏說著不同國家的話,這是B國的老城區,道路不寬但車輛很多,交通有些擁擠,遲凜走在靠外側的路默默把夏宸衍往裏麵擠。

是他提議散散步再回去的,揣在褲兜裏的手一緊張還是容易出汗,但夏宸衍很給麵子,一口答應。

這條街的商鋪全是花店,晚風卷挾而過,空氣裏每一粒分子都散發著濃鬱的花香。

誰都沒有說話,一路越走越遠,越走越近。

一個不開口是因為不善言辭怕破壞氣氛,另一個是想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長街有風,心上有你。

兩人在十字路口前停下,亂糟糟的交通和一片狼藉的現場昭示著兩車相撞的慘烈,擋住了去路。

白色的西雅特超速,追尾酒紅的福特,後車的擋風玻璃被撞碎,空****一個大窟窿露著風,四周一地全是飛濺的玻璃碎片。兩個五官高挺藍眼睛的大胡子隔著兩輛車爭得麵紅耳赤,遲凜沒聽懂他們呱唧呱唧說的是啥,但根據表情判斷,大概是罵人的話。

遲凜握住夏宸衍手腕拉他往右:“我們繞一繞,前麵不安全。”

“好。”

目測噸位在80公斤身高一米八幾的福特車主被西雅特的主人罵得毫無還口機會,衝冠眥裂,隨手抓起身旁的東西直直往對麵摔去。這回嘴裏的單詞遲凜聽懂了,他說的是“fuck”。

然而這兄弟準頭不咋樣,丟歪了的鐵鉗朝夏宸衍站的位置衝來。

夏宸衍其實已經看見一個鐵家夥朝自己飛來,正準備躲開,一個身影卻擋在跟前,比他動作更快。

砰!

鐵鉗頭重重摔在後背,男人一聲悶哼,把懷裏的人抱得更緊。

“遲凜!”夏宸衍聲音都變了調,伸出手不敢碰他:“你有沒有事!”

“沒事,別怕,”其實整個後背已經痛到發麻:“有傷到嗎?”

“沒有,”懷裏的人手忙腳亂,想查看他的傷勢卻不敢亂動:“我帶你去醫院。”

“不用,我緩一緩,”遲凜趴在夏宸衍肩頭:“你沒事就好。”

失手闖禍的大胡子跑過來連連道歉,嘴裏機關槍一樣說著sorry,夏宸衍一手扶著遲凜,兩道劍眉擰成一股繩,指責大胡子的莽撞。

胖男人滿臉愧色,留下聯係方式說一定負責,惦記遲凜的傷,夏宸衍沒再揪著不放火速打車回酒店。

“老板你們去,誒!老板你怎麽了!”

齊瑉跟了他三年,第一次見到自己魁梧如山的老板被人攙扶:“老板你被誰打了!”

“齊助,”眼看著老板娘進了電梯:“麻煩您,去一趟藥店,把所有治外傷的藥都買回來。”

房間裏,遲凜坐在**,夏宸衍小心翼翼脫下他的外套毛衣,露出緊實健碩的蜜色肌肉,背上一大塊青紫紅隱約有紅血絲滲出,有些心驚肉跳的駭人。

“忍著點。”擰開齊瑉剛送來的藥和酒精,刺鼻的雲南白藥味瞬間在房間散開,冰涼觸碰肌膚激起一片戰栗。

撒上藥粉,裹上一層厚厚的紗布,還是不放心:“要不還是去醫院看看?”

“不用,不影響工作。”遲凜穿上衣服,動作吃力,看得夏宸衍心澀:“那你洗澡怎麽辦?”

男人麵色已恢複如常,挺拔堅毅的身軀並看不出疼痛:““慢一點應該沒有問題。”

至始至終沒有提一句,是為了他才受的傷。

心底冒出一汪極細小的水流,悄悄蔓延爬滿,將心上縫隙裏每一寸殘冰吞噬,鬼使神差脫口而出:“我幫你。”

遲凜以為自己痛出了幻覺:“什麽?”

“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擦擦?”

悄悄擰了一把大腿,嘶,不是幻覺,趕緊在他反悔之前答應:“好。”

浴室裏燈火明亮,纏著繃帶的男人**上身,下半身圍了浴巾,如果不細看緋紅滾燙的耳根和僵硬到不敢亂動的四肢,大概會被這一臉嚴肅嚇退。

另一個人的尷尬卻不是因為不好意思,而是遲凜腹肌旁那兩條人魚線,實在是太煞人了。

刀刻斧鑿的肌肉線條流暢,寬肩窄臀,濃厚的荷爾蒙混合著成熟男人的陽剛氣環繞在兩人中間,房間狹窄,退無可退,躲無可脫。

“衍衍……”

這聲音太犯規,情欲濃啞,夏宸衍頭更低了些,擦背的動作也加快。

遲凜把輩子所有的自控力全用在這一刻,浴巾擋不住**的下身,隻能默念百遍清心咒,一動也不敢動。

“後背……擦,擦完了,”心上人有些慌亂,一直不敢抬頭和自己對視,胡亂把毛巾塞給自己,那身影稱得上是落荒而逃:“剩下的你自己來!”

砰,房門關了。

曖昧升溫,這次,隻剩一個擁抱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