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完工的金色貴族俱樂部內。

一群偷渡來越南的工人正在可憐地啃著冰冷的饅頭。

其中一個七八歲瘦弱的小女孩在媽媽的懷抱中說:“媽媽,我餓。”

“餓了先吃饅頭吧!”那“阿媚”的年輕母親把饅頭撕開,遞給女兒一半,小女孩拿起饅頭大口吃著。

看著女兒那饑餓的模樣,阿媚說道:“慢點吃,不要急,等媽媽拿了工錢,就可以給你買好吃的了!”

小女孩抬起頭,看著滿身髒油漆的母親,有些天真的問:“是真的嗎?我可以吃……雞腿嗎?”

“當然可以,還可以穿花衣服!”看著女兒明顯比同齡人瘦弱的樣子,阿媚有些心酸,她用那早已裂開的手掌,偷偷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

在越南的時候,阿媚一直以為香港是人間的天堂,聽村裏人說,隻要去香港做上兩三年,肯出力就能賺足錢買房子買地。開始她還不怎麽信,可是當那些從香港回來的同鄉抱著錄音機彩電回來,所有人看著他像看英雄一樣榮歸故裏,放鞭炮,擺流水宴……眼前的一切讓她信了,香港,就是天堂。

可是事實是這樣嗎?!

毫無主見地賣了家裏麵的地和房子,湊足了錢交給蛇頭偷渡來到香港,誰知道自己根本連工作都找不到。長得還不如自己漂亮的女孩子都去做了洗浴桑拿房的暗娼,可自己為了女兒隻能選擇這份塗油漆的工作。

已經做了快一個多月,幾乎是沒曰沒夜地去做。今天總算是要完工了,聽工頭昆哥說老板今天就會發工資,她計算過,憑借自己的工時,至少也可以拿到三千港幣!如果換成越南盾的話,那就是一筆巨大的數目!!!

想到這裏,阿媚的心不禁有些發熱,透過工地的窗戶,她偷偷地向外望了一眼,那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好多的小汽車,還有好多穿著漂亮衣服的男女,當然還有好多好吃的東西……。

“你作死呀,看什麽看?!當心被人發現遣送回去!”工頭昆哥惡狠狠地對阿蘭說道。

阿蘭嚇得渾身一哆嗦,不敢在朝外麵張望,緊緊地抱住女兒,仿佛她們將會分離似的。

昆哥又惡狠狠地盯了這個她一眼,道:“出來打工還拖著一個醬油瓶,早晚你要被她拖累死!”

實際上阿媚很明白昆哥為什麽會這麽對待自己,昆哥是個老色狼,當第一眼看見自己的時候就覬覦自己的美色,可是自己為了女兒,任誰也不能碰自己一下,更別說這個昆哥了。有一次昆哥喝醉了,想要強暴自己,自己是拿了剪刀抵在喉嚨上才打消了他這個念頭。後來他又介紹自己去做什麽桑拿女,說這樣能掙大錢。可是自己又拚死拒絕了他的提議。

由於以上原因,昆哥故意在施工中給自己安排最髒最累的活兒,想要讓自己屈服,可是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堅持下來。

當阿媚把一半饅頭吃完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六點,按照包工頭所說的話,由於白天不太安全,薪水到晚上八點才能發放。

這讓許多和阿媚一樣來自越南的勞工很是不滿,叫囂著說工頭昆哥不守時。昆哥卻說自己也是沒辦法,錢在老板手裏,上上下下足足有二三十萬,自己也等著拿錢回去交差。最後昆哥又說了:“再等一等吧,這些錢跑不了的!”

大家就很鬱悶地繼續等待。

時間仿佛過得很慢很慢。終於,當時針落在八上麵時,大家那原本已經消停的欣喜再次湧了上來。

而且,這時候大家也都聽到了腳步聲。

隻見那個據說是老板馬仔的年輕人提著皮箱走了進來。

進來的是雷耀揚,他咬著一根煙,看了一眼四周,說了一句:“大家排好隊,一個一個來領錢!”說完把皮箱往台子上一放,打開,成遝的港幣馬上映入大家的眼瞼。

“終於發錢了,太好了!”

這群老實巴交的越南偷渡者們,一個個興奮的齜啦著牙。

“動作快點,不想領錢了是不是?!”包工頭昆哥衝這幫人吼道。

雷耀揚皺皺眉,對他說:“你吼什麽,把名單拿來!”

“哦,給你!”昆哥把工人名單拿了出來,上麵有每個人應該發放的薪水數目。

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雷耀揚說道:“稍等一會兒,把燈打開,我要先核對一下數目!”

與此同時,外麵陳玄霆坐在一輛麵包車內,看著俱樂部的燈亮了起來,拿起大哥大電話,“是灣仔警署麽?我想向你們匯報一下非法勞工……”

時間過去了十分鍾。

那昆哥有些著急地問雷耀揚道:“雷先生,你核對完了嗎?弟兄們都等著呢!”

“急什麽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少不了你們的!”雷耀揚狠狠地瞪他一眼。

一直在工人麵前老虎般耀武揚威的昆哥,卻像耗子一樣軟了下來,連聲都敢再吭一下。他可是清楚的很,這個年輕人乃是香港大社團的頭牌打手,心狠手辣,難惹的很。

時間滴滴答答又過了五分鍾,雷耀揚說了一句:“可以了!開始!”

“哎,好的!”昆哥非常利落地回答了一句,第一個上前領錢的就是他。

“你的一共是一萬八……先簽字再說!”雷耀揚把表格遞給他,然後開始慢吞吞的數錢。

昆哥簽字也很利索,然後就三角眼非常希翼地看著雷耀揚在數那些鈔票。

一張,兩張,三四張……。

此刻的昆哥恨不得自己奪過來數,媽的,是不是小學沒畢業,數得也太慢了!

就在雷耀揚好不容易將一萬八數完,準備遞給昆哥時,突然,外麵警笛聲大作。

“不好,有警察!”雷耀揚把錢往皮箱裏一扔,抱著就跑了!

所有人傻眼了。

昆哥看著自己伸了老半天,卻一無所獲的手。

愣了一神,然後:“警察?!”

霎時間,所有偷渡來的越南人雞飛狗跳,開始慌不擇路地逃竄!

昆哥醒悟過來,則朝雷耀揚逃離的地方追去,他要他的一萬八呀!

誰知道剛追到門口,一警棒砸下來,正中他的腦門,那血嘩地就流了下來。

衝進來的警察似乎不理會他這條受了傷的癩皮狗,開始風風火火地抓捕這些非法勞工兼偷渡者!

窗戶邊,阿媚推著女兒的小屁股費力地爬了上去。

“靈兒,閉著眼睛跳下去!”

“媽媽,我不敢跳!”

“跳啊,要不然警察會抓到我們的!”阿媚說著自己先跳了下去。

她的腿扭住了,忍著痛,對女兒說道:“靈兒乖,快些跳下來,媽媽在底下接著你!”

靈兒在窗戶口卻怎麽也不敢跳。

不遠處傳來香港警察搜索的聲音。

“靈兒,你再不跳,媽媽就不要你了!”阿媚說著,就作勢離開。

“媽媽不要走!”靈兒大叫著,一閉眼就從窗戶上跳了下來。

阿媚忍著痛,終於把她接在懷裏。

母女倆開始逃離現場。

後麵警察緊追不舍。

腿很痛,眼看就快要被追上了,忽然一輛車停在了她們前麵,陳玄霆伸出頭來,“快點上車!”

阿媚看看他,再看看後麵的警察,一咬牙就拉著女兒上了陳玄霆的車。

陳玄霆腳踩油門,汽車嗖地就飆了出去。後麵警察氣急敗壞地吼著。

汽車一溜煙,開到一個小巷處這才停了下來。

陳玄霆點燃一根煙抽著,然後摸出一些錢遞給阿媚道:“錢你拿好,離開香港,越快越好!”

“你……為什麽要幫我?”阿媚很怪異地看著這個陌生的年輕人。

陳玄霆搖了搖頭:“可能是心太軟吧----記住,香港不是什麽天堂,隻有自己的故鄉才是最好的!”陳玄霆也不管她聽懂沒有,打開車門,示意她們下車。

阿媚知道人家不願意多說,可是下了車,她卻讓女兒跪了下來,自己也跪了下來,嘭嘭嘭,就給陳玄霆磕了三個響頭。然後拿了錢,帶著女兒轉身離去。

看著這對越南母親可憐的背影,陳玄霆狠狠地抽了一口煙,思考,自己究竟是壞蛋,還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