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桃花源
山崖上勁風習習，吹亂了舒顏額前的幾縷發絲，秋夜的山風吹散了些許煩躁，讓舒顏稍稍好過了些。
一人一蛇，就這麽相互看著，對視著，對峙著。
紅牡丹養著一條黑蛇，通體漆黑，如果拉直了，就像是一根長長的木炭，那條蛇叫青魈。舒顏和紅牡丹相處了那麽久，自然知dào 青魈的神奇。青魈的毒液極寒，可以為修行者助長其陰脈真氣，但如果毒液量度過盛，就會擾亂修行者的真氣，真氣亂竄，修道者不可自持，便會暫時失去修為。一個月前，舒顏在青陽市天水雲庭，正是利用青魈毒液製成的“千日醉”迷倒東宗的各大長老，才能不辱使命地將李欣瑤帶到洛陽。
此時，舒顏的眼前恰好立著一條蛇，這是一條通體雪白的白蛇，它叫白魅。
舒顏剛剛被它咬了一口，這也是她第二次被這條白蛇咬了。
修道者如若修為較高，便能擁有尋常人無法比擬的“靈識”。靈識展開，五官的感受力就會增強，夜能視物、千裏聞聲都不是傳說，修為更高之人甚至能從靈識中感受到附近可能對自己造成的威脅，從而提前做好準bèi 。所以，修道之人，並沒有那麽容易受傷，更不容易被一條毒蛇給咬中。
舒顏很懊惱，但也無可奈何，隻能這麽幹坐著，對著這條白蛇大眼瞪小眼。
“喂，小子。”舒顏發覺對方似乎忌憚自己的修為，並不急著進攻，便放鬆了些，問道：“你是怎麽跟蹤我的？從青陽市到洛陽？再從洛陽到昆明？”
白蛇聞聲慵懶地歪起頭，似乎對舒顏的疑問不屑一顧。
舒顏自討沒趣地吐了吐舌頭，再次往山崖下看了眼，頓時失去了下山的信心。以自己現在的能力，想要從這麽陡峭的山崖上往下爬，簡直就是找死。
明月漸漸掛上了中天，銀色的月光灑滿了大地，附近的山頭就像是鋪上了一層淡淡的霜雪，淒美絕倫，明豔不可方物。
夜，靜。月，明。風，涼。山，幽。
風景極好，特別是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舒顏靜靜地望著這瑰麗的夜景，不知不覺又恍惚出神。
“嗤嗤。”白蛇發出的聲響再次喚回了舒顏的意識，舒顏輕啐道：“天時地利都有了，就是你這家夥不和！”忽然，她發xiàn 白蛇正在不安地扭動，不時往山崖下探腦袋。舒顏好奇地往下瞧，淡淡的霧靄中，兩個身影正在緩緩地往上移動，身影慢慢靠近，明亮的月光照在他們的服飾上，舒顏依稀辨認出他們是蔣青青和韓福。
白蛇焦躁地扭著身子，冰冷的眸子緊緊盯著舒顏。舒顏知dào 它心中所想，嘿然一笑，道：“嗬嗬，我的幫手來了，就不陪你玩囉。”說著就要起身。
白蛇聞言，似乎被舒顏的言語激怒一般，倏忽地衝向舒顏。舒顏一聲低呼，匆忙往後退去。
“青青，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韓福一隻手攀著鬆樹的枝丫，輕聲地問道。
“恩，好像是舒顏的聲音。”蔣青青點了點頭。
“這就沒錯了，他們果然在這兒。”韓福愁苦的臉上綻開笑容：“我還怕聃子和舒顏沒上山呢，沒想到他們果真在山上。隻不過……”
“隻不過，他們一個小孩子和一個弱女子是怎麽上得山崖來的？”蔣青青接過韓福的話，道。
“恩。”韓福點了點頭：“這座山四麵都是峭壁，隻有這麵最適宜攀爬，但憑我倆的修為，尚且廢了這麽大的力qì ，他們兩個怎麽可能……”
“阿福哥。”蔣青青歎了口氣，道：“你真的覺得舒顏是個普通的女孩？”
“我，我不知dào 。”韓福搖了搖頭，又堅定地道：“別管那麽多，先上去再說，剛才聽聲音，舒顏搞不好遇上麻煩了。我們阿爸都不準我們上這座山，恐怕山上真有什麽東西。”
“恩。”蔣青青點了點頭。隨後再次躍起，朝崖頂繼xù 上行。
這是哪兒？
舒顏緩緩坐起身，忽然覺察到腳腕處傳來的劇烈的疼痛，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剛剛麵對白魅的進攻，自己下意識地往後退，隨後腳下一輕，當時以為自己跌落山崖，心都涼了一半，沒想到竟然這麽快就撞到了地麵，隻是下落時腳先著地，收力不及，腳踝卻已扭傷了。
舒顏揉了揉腳，慶幸之餘忍不住左右打量起這片陌生的空間。
周圍並不是一片漆黑，不知從哪裏投入的光線照亮了些許輪廓。這是一個山洞，根據邊緣平整的痕跡看來是人工開鑿無疑。舒顏想了想自己跌進山洞的過程，忽然明白這個山洞的入口就在山崖腹地的內側，隻是那兒有一棵矮小的鬆樹遮住了入口，自己如果不是被白魅逼得後退，也不會撞開那棵鬆樹，自然也不會發xiàn 這個山洞。
舒顏揉了揉扭傷的腳腕，咬了咬牙站起身來。此時的她已經暫時失去修為，腳腕上還受了傷，比起一個普通人還要遜上幾分，如果不能快些走出這片山洞，隻怕會餓死在這兒。舒顏扶著山洞的石壁，雙腳一深一淺地往前走。她也不知dào 前方是什麽，但是總比在這裏幹等著強。
摸摸索索在黑暗中走了些許路，腳下的泥土逐漸變得鬆軟，空氣中泛著一股淡淡的黴味，其中夾雜著一絲詭異的甜香。
舒顏心中詫異，不敢大口呼吸，隻能繼xù 往前摸索。畢竟有些時候我們處在黑暗中，喪失了方向時，前方就是最正確的方向。
過了許久，身上的熱氣逐漸散去，真氣也稍微回複了平穩。但經過剛才的一番天人交戰，舒顏體內的氣息顯得有些虛弱，腿腳上依舊使不上勁，不過，這種狀況比起手無縛雞之力的無力感已經好得太多了。
輕輕拭去額頭上的汗珠，舒顏揉了揉已經麻木的腳踝，再次一深一淺地往前走。不多時，耳邊傳來淙淙流水聲，眼前忽然閃現一絲亮光，舒顏心中驚喜，不顧腳上的傷痛，邁開大步往亮光處奔去。
“呼，沒想到，山洞後竟然有這樣漂亮的風景！”當舒顏走出山洞，沐浴在淡淡的月光下，望著眼前一片幽靜的林子，不由發出如此感歎。
不知是誰在這裏栽下了這樣一片林子，也不知dào 這片林子裏種的到底是什麽樹，隻是每一棵樹上都燦然地盛開著的粉紅色的花朵，花團錦簇，這就是一片花的天堂、花的海洋。這種花樹十分高大，足足有近十米高，枝幹粗細相差無幾，看來是在同一時間栽下的。花香彌漫，月光普照之下，掉落的花瓣就如同霜雪一般，洋洋灑灑，花樹下鋪滿了厚厚一層花瓣，有的已經枯萎，有的卻依然粉嫩。舒顏踩在這層鬆軟的花瓣上，仰頭望著漫天灑落的花朵，宛若身在夢中。
月色如水，繁花似潮。淒美絕豔，如夢如幻。
舒顏的眼眶濕潤了，為了這轟轟烈烈的花雨，為了心中那難以言說的感動。
“大小姐，最近怎樣？”朦朧的聲音傳入舒顏耳中，舒顏身子一震，這聲音是多麽熟悉，隻有他才會那麽稱呼她。那個在她裝病逃避上學的時候跑去附近的梨園偷梨的小男孩，那個在所有人視她為妖女的時候為自己嚎啕大哭的男子漢，那個從童年到如今都讓自己不能忘懷的身影，那個隻屬於她的小陸子。
舒顏轉身，望著這朝思暮想的大男孩微微一笑，早已蓄滿的相思的淚水轟然決堤。
“青青，青青？”韓福環視四周卻依舊沒有發xiàn 蔣青青的身影，心中不由焦急萬分。剛剛兩人一起登上山頂，分頭尋找舒顏和韓聃的下落，才這麽一會兒就不見了蔣青青的蹤跡。韓福和蔣青青一起長大，知dào 蔣青青細心沉穩，如果不是出現什麽重大變故，絕對不會留下自己一人獨自離開的，想到這，韓福愈發著急：“阿爸說這山頭有古怪，就算憑我們的本事也別輕易上山，唉，這山上到底有什麽古怪的，為什麽不說個清楚？”
韓福懊惱地折斷一根樹枝，順著蔣青青原先走的方向找去。山頂盡是一些高大的喬木，鬱鬱蔥蔥，月光透過樹葉打下斑斑駁駁的影子，地上也沒有留下什麽足跡，不知蔣青青是不是從這邊經過。就這樣盲目地走了約五分鍾，眼前忽然出現一片繁茂的花樹，花樹茂密，落英繽紛。
“青青！”韓福忽然發xiàn 蔣青青正在花樹叢中俏生生地站立著，心中一喜，正待快步衝上前去，忽然，一個身影如風一般擋在自己身前，耳畔傳來一聲斷喝：“別過去，阿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