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解心結
夜色幽寒,街燈撲麵,陸放衝出烽火網吧時終於再次見著了那熟悉的背影。
一輛白色的法拉利轎車停靠在街邊,一個仆人正打開車門迎接他的小姐。司馬無霜的背影依舊顯得那麽柔美甚至柔弱,但那烏黑的齊頸短發依舊顯得那般幹脆利落。
“司馬無霜。”陸放輕輕喚了一句。
白色的身影稍作停留,司馬無霜並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問了一句:“有什麽事?”
“我……”陸放似有千言萬語,但聽到這冷淡的口氣卻再也吐不出一言半字,猶豫了片刻,歎了一口氣,道:“沒,沒事。”
司馬無霜的背影微微一顫,聲音似乎有些沙啞:“真當沒話說了麽?”
陸放心頭湧過無數的自責和懊悔,但所有一切又歸於無奈,猶豫了片刻,道:“你還好麽?”
“好,很好。”司馬無霜慢慢走到車旁,在上車前落下一句:“謝謝你的關心。”
車鳴聲響起,白色的法拉利轎車如同一陣晚風吹過陸放身旁,帶著本世紀最冰冷的寒意,打在陸放的臉上。
陸放輕輕歎息一聲,隻覺得心頭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什麽東西。
第二天,陸放在華陽大學教務處辦了交流項目的手續後就在華陽大學暫定了下來。
但是,他絕不會閑著,因為有太多的故人需yào 他去拜訪,太多的結需yào 他去解開。
他第一個要見的,是獨孤泠。
傍晚的天水雲庭相比往常十分顯得更為幽靜。如果恰好趕上了日落黃昏的十分,那種景色絕對可以讓你歎為觀止。那是一種自然與人文合二為一的景色。在秋冬萬木凋零的時候,邁步在石子小道上,望著樹叢中閃過的車影,以及遠處夕陽下的隱約可見的建築,這種夕陽晚照之中的人家,更是透著一些不可企及的神mì 的美感。
這裏的確很美。
但是,所有的美麗加在一起或許都及不上獨孤泠的一滴淚水。
獨孤泠哭了,撲在陸放的懷裏哭了。
白嫩的小臉哭得微微發紅,一雙明亮的眸子卻帶著不可遏製的笑意。但她眼中的淚水卻是源源不絕,從見了陸放之後就再也收不住。
陸放不明白,這麽一個小丫頭,這麽會有那麽多淚水。
直到陸放的上衣上已經濕漉漉一片,獨孤泠才在楊嬸的勸阻下離開陸放的懷抱。楊嬸不好意思地對陸放解釋道:“自從你走後,這丫頭天天念叨你,都快變成老太婆了,一見著你,太開心了,這,趕緊擦擦。”
陸放笑著接過幹毛巾,卻沒有擦拭衣服上的淚水,笑看著獨孤泠,溫柔地問道:“小丫頭,你的病好了吧?”
“恩,恩。”獨孤泠用力點著頭,“李爺爺說我的病好了,而且身體還會比健康的人更好。嘻嘻,我也這麽覺得,這次學校運動會,我拿了短跑冠軍呢。”獨孤泠笑著拿出學校發的獎狀,對著陸放說道。
陸放的笑意微微一滯,隨即笑道:“那好咯,以後健健康康的,不調皮鬧事就行了。”
獨孤泠似乎並沒有發xiàn 陸放臉色變化,依舊開心地傍著陸放,細數著他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的事,笑意盈盈,似乎要把所有的歡樂分享給她的大哥哥。
“小陸?”一身黑色的陳伯走進屋子,望見陸放便詫異問道。
“恩,陳伯你好。”陸放恭敬地站起身子,笑著說道。
“我挺好的。”陳伯望著一臉笑意的獨孤泠,臉上也綻出了一絲喜色,但隨後又有些低落地說道:“李老他不太好。”
陸放第二個要見的是他曾經的師傅,李老。
陸放輕輕敲開這幢天水雲庭最高處的房屋的大門。
開門的是羅成,孫老的弟子,陸放認得他。
羅成卻像不認得陸放,冷冰冰地望了他一眼,隨即就要關上門。
陸放當然不希望吃閉門羹,輕輕用手拄在門麵上,道:“我想見李師傅。”
“這裏沒有你師傅。”羅成沒好氣地說道,用力一推門,發xiàn 大門猶如粘在地板上一般,紋絲不動。
“你……”羅成臉上閃過一絲慍色,猛地打開大門,隨後看也不看陸放一眼便往屋子裏走去。
“羅成師兄。”陸放無奈地說道,隨即伸手想要搭住他的肩膀。
羅成身形一閃,冷笑道:“師兄兩個字受不住,你若能追上我,我就帶你進去。”說完身子移動,倏忽地憑空消失。
陸放心頭一驚,羅成的修為遠在他之下,卻能在他麵前從容而遁,這身法絕不是輕功所能達到的。一念至此,陸放全身真氣流動,靈識如同羅網一般鋪天蓋地地展開,整個庭院、甚至整棟房子都在他的靈識籠罩之下。陸放隨意地往前邁了兩步,忽然一個回身,憑空往前一探,右手恰好搭在羅成的肩膀上。
“怎麽可能……”羅成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陸放,“這滴水藏海陣我可是苦修了一個月,怎麽可能被你看透……你什麽時候學了陣法數術?”
陸放這要說話,屋中傳來一個略顯滄桑的聲音:“讓他進來吧,他現在已經是西宗宗主了。”
李老老了,至少蒼老了十歲。
歲月的變化不一定都是寫在臉上,有些時候,神態和體態才最能顯示一個人的年齡和精神狀態。
李老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遲暮的老人,雖然他看上去年紀並不算大。
陸放見著李老,千言萬語都被哽咽在喉嚨裏,隻說出一句:“師傅,對不起。”
“你已經是西宗的宗主,我隻是你的師父,不能叫師傅的。”李老抬頭看了陸放一眼,眼神中充滿了各種複雜的感情:“你沒有什麽對不起我的,你被牽扯到煉元一派來,緣起我徒弟獨孤傲,一切都是命中定數。我們不再是師徒,大概是緣分已盡了吧。”
陸放不知該說什麽好,呆呆地站在原地,許久,才問道:“欣瑤姐在這兒麽?”
“在房間裏。”李老眼中閃過幾許失落:“你去看看吧。”
陸放第三個要見的就是李欣瑤。
李欣瑤於陸放,亦師亦友。西山山穀中兩人相處雖然隻有短短兩天,但兩人卻都是從死亡線上搶救回來的。李欣瑤傳授陸放運氣的法門,幫他解開白魅的蛇毒,平定了陸放淩亂的純陽真氣;陸放在李欣瑤重傷之時助她逃出紅杜鵑的追捕,從紅杜鵑手下救她性命。兩人在那短短兩天的相處中建立了一種姐弟一般生死相依的情義,這種感情是十分可貴的。
但是,陸放卻在李欣瑤最需yào 幫zhù 的時候背棄了她。不知dào 當時李欣瑤身中奇毒、隨化元一派離去之時,心中作何感想:是難過,還是不屑,亦或許是同情和憐憫呢?
陸放離開青陽市是為了逃避,逃避他的過錯,逃避他對不住的人。而這些人中,他最對不住的,就是李欣瑤。
他現在是不是還有資格稱呼她一聲“欣瑤姐”?他是不是還有資格去見那宛如仙人一般的女子?
開門的是衛濱,他沒有多問什麽,當他的雙眼掃過陸放時,他就已經知dào 他來這裏的目的了。
衛濱沒有作禮,因為他早已出離西宗,他也沒有阻攔陸放,因為他知dào 這也是李欣瑤心中所想的。
雖然她從未愛過他,但是他卻一直視她為珍愛,一個人對於自己所愛的人,總會比較了解的。
李欣瑤累了,所以她睡著了。
她睡著了依舊宛若仙子,依舊那麽美。
李欣瑤雙目微閉,細長的睫毛在輕微地抖動,呼吸悠長,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那麽安詳。
沒有人會認為她中毒了,所有人都會以為她在做夢,做一個香甜的美夢,做一個誰都不舍得打斷的美夢。
安靜而祥和。
如同她那潔白而柔密的發絲,輕輕鋪灑在床單上,整齊而不淩亂。
陸放隻覺空氣微微一窒,鼻子有些發酸,輕聲問道:“衛大哥,舒顏還沒有送藥來麽?”
衛濱沒有說話,也沒有抬頭,他一直望著沉睡的李欣瑤,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沒有。
還沒有。
都那麽多天了,舒顏怎麽還沒有到呢?
難道她遇到什麽事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