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芒看著黑暗無光的客廳,伸手摸向牆壁開了燈,視線注意到陽台上修長的身影,陽台上的人正在抽煙,指間的紅色暗光飛快的像手指蔓延,繚繞的白色煙霧似乎將夜色下的男人籠罩起來。
隻是在這樣寧靜的夜色下,他高大俊逸的背影卻顯得有些蕭條寥寂,蘇芒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吃驚也感到好笑。
這個男人擁有了一切,他如今高高在上,成就了屬於他陸遠庭的商業帝國,他的王者時代,他什麽都有了。
難道向他這樣的人也會感到高處不勝寒。
凝眸安靜的看著他的背影片刻,蘇芒便悄然的轉身,隻是在她轉身的那一刻,原本背對著他站在陽台上的人卻也緩緩轉身。
在看見她一閃而過的身影,薄涼的唇緩緩上揚一抹淺淡的弧度。
五分鍾……
她站在他身後足足有五分鍾的時間,這樣就夠了,為了這五分鍾的駐留凝望,還有什麽不值得。
蘇芒回到房間後便蓋著被子躺了下來,隻是一覺醒來卻怎麽也睡不著了,而且大腦的思緒也越來越清晰。
直到房門傳來輕微的聲響,感覺身上蓋著的被子稍稍有些拉動,她睜著的雙眸也慢慢閉上,感受著身旁的人躺下。
神經緊繃了一會發現身旁的人似乎已經漸漸入睡,寧靜的房間隻有清淺的呼吸聲,隻是那呼吸的頻率卻越發的均勻。
蘇芒側著身體躺了半個小時,確定身旁的人已經睡下後才慢慢的翻過身體在黑暗中望著他的臉,隱隱約約可見看得見他那如山脊般挺俊的鼻梁。
視線一陣恍惚,她記起第一次見到這個人的時候,她不知道為何,她的腦海就浮現這樣一段話,一段張嘉佳經典語錄。
‘我希望有個如你一般的人,如這山間清晨一般明亮清爽的人,如奔赴古城道路上陽光一般的人,溫暖而不炙熱,覆蓋我所有肌膚,由起點到夜晚,由山野到書房,一切問題的答案都很簡單,我希望有個如你一般的人,貫徹未來,數遍生命的公路牌。’
這是她曾經最喜歡的一段話,也是她認為最浪漫的一句話。
後來她逐漸明白為什麽在看見陸遠庭的第一眼便不自覺的想到了這段話,她對他竟是一見鍾情,那一刻不正常的心跳便是心動。
一眼萬年便是如此了吧,所以她才會想到那樣一段話,而是因為她的內心深處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個人,她希望是他。
再後來她得償所願了,她嫁給了這樣一個完美無可挑剔的男人,再有蘇父疼愛的那二十年的時光裏她是幸運的,可是她卻更清楚,往後更加漫長的時光可以和那樣一個男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才是她最大的幸福。
再後來呢?
美夢變噩夢,隻在朝夕之間!
幸運太久也可以變得不幸,不屬自己的幸福終於要離你而去。
她怨過,恨過,掙紮過,也妥協過……
不知不覺中伸出自己的手卻輕輕觸碰近在咫尺的臉,同樣是夜深寧靜的半夜,不同的卻是這個男人此時是真實的躺在她身旁而不是幻化出來的影子,更不是冰冷無溫的空氣。
就連她現在都不明白,離開後的那段時間每晚午夜夢回都會看見他的臉,究竟是恨意驅使還是他並未真的遺忘過。
指間的溫度讓蘇芒一瞬間回過了神,凝眸看著她的指腹已經撫在她挺俊的鼻梁上,她沒有急著收回來,而是聽著耳邊均勻平穩的聲音緩慢的移動的手指。
最後蜻蜓點水般碰了一下那栓輕抿的薄唇,唇上溫涼的寒意卻讓她輕輕顫了一下,腦海驀然閃現陸夫人那張厭惡帶著濃烈恨意的臉。
頓時猶如如雷灌頂般驚醒,視線觸及到熟睡男人的唇瓣和自己的手指,黑暗中的雙眸更是緊緊一縮,迅速的收回自己的手放在胸口。
指間似乎還殘留著他鼻息呼出的熱氣,那指腹下薄涼的溫度。
暗自深呼吸了一口氣便靜坐起身,回眸看了一眼並未轉醒的男人,掀開被子輕悄的離開臥室。
以為做的悄無聲息卻不知在她關上房門的那一刻本該睡著的男人也在慢慢睜開一雙幽暗深邃的眼眸,哪裏有一絲倦意,眸中的墨色似乎要比窗外的夜色還要濃幾分,隱隱發亮。
蘇芒窩在沙發中久久不能入睡,而一門之隔,臥室的裏的人也陪她睜眼到天亮。
直到天際微微泛亮,蘇芒在迷迷糊糊中淺睡了過去,也全然不知坐在對麵的人就這樣安穩沉靜的一直看著她。
直到睜開眼的那一瞬,當她看見對麵的人時,殘留的睡意全無,她默了一瞬坐起身體抬眸靜靜看著他。
陸遠庭在她的注視下輕揚著薄唇,聲音低沉醇厚,“在睡一下,今天周六。”
蘇芒聽聞微微一愣,這才想到今天的確是周六,不用早起也不用去公司,隻是一睜眼就看見他的柔和的臉,她估計是睡不著了。
“幾點了?”
“六點半。”
蘇芒這才凝眸看向他,看著他一張英俊溫和的臉龐,秀眉輕蹙,蠕動著紅唇淡淡開口。
“我有話想要跟你說。”
陸遠庭微微點頭,輕揚著唇角低聲道:“嗯,你說。”
蘇芒目光有些複雜的看著他,輕噓了一口氣緩緩開口,“你母親很討厭我,甚至是非常恨我。”
陸遠庭沉眸靜靜看著她,不去看她萬分複雜的眼眸,而是拿起茶幾上的煙盒抽出一支煙點燃,繚繞的煙霧從他口中吐出,卻讓蘇芒在這一瞬迷了眼。
是他低沉內斂的聲音,“不必在意。”
蘇芒微微一怔,顯然沒有想他會說的這樣簡單,不必在意?目光落在他之間一名一滅的猩紅上。
“如果我說我很在意,並且非常的在意呢?”
“我會解決。”
蘇芒平靜的看了他三秒鍾後才淡淡開口道:“怎麽解決?你要怎麽做才能讓你母親對我釋懷,你要怎麽做才能讓那些已經發生又無法挽回的事情事情?”
陸遠庭隻是將幽沉的目光凝在她的臉上,沒有回答。
蘇芒似乎也料到他無法給她答案,略顯冷淡的輕笑一聲繼續開口。
“我知道你不能,我也知道無論你怎麽做你母親都不可能會真心實意的接受我,她恨我,恨我是那個害死你父親她丈夫人的女兒,而我也做不到心無旁騖的把她當成一個普通長輩,看見你母親就會讓我想起我難堪無法回憶的過往,陸遠庭,你知道我和你之間並不隻是我和你兩個人的事情,這中間隔著一座永遠無法跨過的鴻溝,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
陸遠庭神色未變,依舊是那副就算處於被動也無法激起任何波瀾的樣子,隻是目光似乎更幽暗晦沉,用力吸了一口煙沉沉的吐出。
“你最後的結論。”
“不如你放了我吧。”蘇芒輕輕的開口,仿佛兩人之間繚繞著煙霧飄渺無形。
陸遠庭凝著她的目光終於一緊,削薄的唇角微揚,沉笑一聲將指間過半的香煙掐在煙灰缸內,而後眸光深沉的看向她,瞳仁深處流動的是霸道的執著,深情占有的灼光,險些灼傷了蘇芒的雙眼。
“你休想。”
蘇芒隻覺得呼吸一窒。
“你又何必執著與我?一年以後離婚和現在你放手又有何區別?你明知道無論如何我都會選擇跟你離婚,又何必浪費這一年的時間束縛住我和你?”
“區別?”低笑著開口,深深的看了一眼蘇芒便已經起身走到她麵前,頗有些居高臨下的睨著她精致卻有些緊繃的麵容,忍不住抬手。
蘇芒仰頭定定看著他,感受著臉頰遊動的溫涼觸感,凝著他唇角慢慢綻放出一抹邪魅卻有些寒涼的笑弧,魅惑之中透著森冷之意。
“讓你重新睡回我的床,是我這五年來最執著最想要做的一件事。”
蘇芒一時間竟不知道要說什麽,隻能這樣鬆怔的看著她,看著他漸漸俯下身來,感受著撲麵而來淡淡的薄荷清香,身體也已經全然落入禁錮她的臂彎之中。
“蘇蘇,知道為什麽讓你離開我五年麽?”
蘇芒的身子微僵,聽著他性感低柔的嗓音闖入耳朵,不由捏緊了手心。
“我要這五年多的時間來懲罰我自己,讓那些思念成疾並且深入骨髓,要它像戒不掉的毒癮,隻有這樣才可以不計一切後果的占有你,留住你。”
蘇芒隻覺得耳畔嗡嗡作響,目光更是一鬆,不待她有任何的反應便已經被他輕挑起下顎,眸光晃動不已,對上眼前這雙漆黑幽深的眸。
“我已經等了五年,蘇蘇……”
望著那雙瞳仁深處她驚愕失措的臉,心跳竟無法抑製的不斷再加速,眼眸閃著無法置信的流光。
“你……”對著他這雙深暗如古井一般的漆眸,蘇芒一時凝噎,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冷峻的麵容一點點靠近,英俊的五官在視線中漸漸渙散。
就在兩人雙唇即將觸碰的那一瞬,公寓的門就被敲響,猶如一盆冷水從頭頂澆灌而下,蘇芒仿佛被定住的身體也終於歸於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