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很奇怪,那個大男人還害羞看到師父的身體嗎?都是男人,怕什麽?
但她在解開葉小葉的衣衫,一層又一層,看到那緊緊束著胸的厚厚白布之時,驚得兩隻拳頭都塞到了嘴裏。
師父……師父她,竟然…糌…
星夜很沮喪,悶聲悶氣的垂著頭站在一邊,一雙小手絞著汗巾扯啊扯,汗巾都被扯碎了幾條口子都不知道楮。
怪不得師父在知道她是女孩兒的時候很失望,她還說師父要是喜歡男孩子,她就是男孩子,可是現在師父是女子了,她又怎麽可能做的了師父心目中的男孩子呢?就算師父想,她也無能為力啊。
驚鴻先是檢查了一番葉小葉後背的傷,傷口太深,雖然點了穴止住了狂湧的鮮血,但沒有藥物的治療,還是會很危險,更何況這傷口是豎著一劍,正好又在腰部偏上一些,那麽前麵的位置……
他一邊抹著藥,一邊沉著臉想著事,最後好不容易做了決定去翻葉小葉的身子,那心不在焉的星夜一下子蹦了過來,紅著眼眶瞪著他:“做什麽?你是男子,沒聽過男女授受不清嗎?我來,你轉過去,不準偷看!”
驚鴻眯著鋒利的眸子打量她,這還算是第一次認真看這個叫星夜的小女孩,長相什麽的他沒感覺,不過這孩子說話做事,卻不像是一個小孩子該有的。
他從小受的教育多,說是學識淵博也不為過,倒也聽說過有一種藥物,會延緩生長的速度,會不會……
不過他不是一個愛多管閑事的人,他目前關心的,隻有這個老愛惹是生非的闖禍精,從小到大,他都不記得為她浴血奮戰了多少次。
他認為她成了親,有一個連他也猜不透,應付不了的相公,她又那麽非君不嫁的,兩人的感情就算不深,但也差不到哪裏去吧。
可是,那個姓花的,他到底是怎麽在保護他的娘子?現在葉小葉傷成這樣,姓花的又在哪裏?
驚鴻眉宇間戾氣生成,正好回過頭來,想告訴他可以抹藥的星夜又是一駭,驚鴻伸手就一把掐住她纖細的小脖子,寒聲問:“你是何人?混在她身邊想做什麽?”
星夜一雙大大的眼睛裏淚花滾動,卻咬著唇隻是搖頭,幹黃的小臉變得青青紫紫,小嘴脆弱的張著,卻吸不到一絲空氣。
“小……小跟班?”
床上暈|迷的葉小葉不知道何時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幹裂的唇暗啞的喚了一聲,難受的皺著眉,眼底卻有朦膿的懷疑。
驚鴻猛地丟開星夜,撩袍坐到床邊凳子上,似乎想要握住她的手,卻在微微頓了頓之後,隻是為她蓋上棉被,掩去胸前乍現的潔白春|光。
葉小葉像是根本沒發現自己沒穿衣服,反手便抓住他想要收回去的手,滿是冷汗的手心冰冰涼涼,卻及不上他掌心寒冰似的溫度,那麽熟悉,那麽信賴。
“你去哪裏了?”葉小葉啞著嗓子問,他離開時說是回去老家,那些人不知道,但她和葉鬆柏卻不會不知道,他哪裏來什麽老家,他是她娘親從小就撿回來的孤兒啊。
驚鴻抿著唇:“我的事,等你養好傷再說。”
葉小葉不依,倔強的掀起被子:“我過的從來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活,又不是第一次受傷,這點小傷算……”
“師父!”星夜的急忙蹦上來給她蓋上被子,可是還是晚了一步,葉小葉之前可掀開了好大一截……
葉小葉呆了呆,星夜卻好似比她還窘迫,恨鐵不成鋼的瞪了葉小葉一眼,扭身就跑向外麵,像是羞澀的小少女。
葉小葉有些莫名其妙,曝光的是她又不是星夜,星夜在那裏別扭個什麽勁?人家驚鴻都沒有跑呢!對了,驚鴻……
“總是這樣毛毛躁躁!成何體統!”驚鴻冷著臉斥喝了一聲,急急的站起身來,也匆匆往外走去,足下生風了般。
葉小葉又呆了呆,好像被占了便宜的是她吧?怎麽一個二個的都像是被她給欺負了似的,一個比一個還要凶,一個比一個臉還要紅。
惆悵的歎了口氣,扭一扭身子腹部一截都是穿腸的疼痛,她很疲憊,很想睡,可是心裏有那麽一角空落落的,她就是那麽不甘就這樣睡過去。
怎麽回事?驚鴻也回來了,她該很開心很開心才對,驚鴻是她最親近的人啊!
上下眼皮又開始打架,才醒了那麽一小會兒,她就忍
tang耐不住了,剛才醒過來也不過是因為模模糊糊中聽到驚鴻的聲音,算是回光返照吧?
終於再次沒了意識,她那蒼白的香腸嘴無力的蠕動了下,發出模糊不清的兩個音階。
那在意識渙散之際呢喃出來的是什麽她自己也不知道,可是那站在門邊的驚鴻身子卻硬梆梆冷冰冰,僵得如同化石,肆意的夜風從他刀裁的鬢發處拂過,他緊抿的唇涼薄得像是一把刀。
時值盛夏,溫度本來就很高,而今年更是熱得要命,整個禦蘭國最熱的地帶便是以江西為首。
江西不算繁盛之地,反而很多地方都極為貧窮,主要是以糧食捕魚為生。
因為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天災,持續了整整一月,別說水域了,江西許多城鎮的田地都幹涸枯竭,有的地方更是連水也喝不上一口。
這樣一場天災,會引起的不止是饑渴,那些年弱多病的百姓免疫力下降,患上各式各樣的頑疾,更有流傳說,柳楊城那邊還出現了瘟疫,皇上極為重視,決定擇日微服私訪……
當然,流傳便是流傳,不盡其實,但這樣的傳聞一傳十十傳百,雖是被刻意壓製,但一時又怎麽堵得住如此多的悠悠眾口呢?
等葉小葉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不用躺在床上養病,還能蹦能跳,生龍活虎了。
原來平遙城的采|花賊根本還沒能抓到,而那次星夜帶她去捉拿的黑衣蒙麵人,是一夥伺機謀殺當今聖上的刺客。
聽說平遙知府還將她的戰績報上了朝廷,葉小葉,不,風瀟瀟在機緣巧合之下,也算是為當今聖上護駕有功了,不知道皇上會不會賞她個一官半職的。
星夜很驕傲:“師父,消滅刺客我也是有功的,到時候您做官了,我要做您的……大丫鬟!”
“……”葉小葉咳了一聲,豪氣的一巴掌拍了過去:“怎麽著也該是大小姐,真是沒誌氣!”
星夜急忙狗腿的端茶送水:“隻要跟著師父,就是做個燒火丫頭,星夜也很開心。”
“嗬,那我就做廚子,正好可以陪你玩。”碧水翹著蘭花指撥弄琴弦,嬌媚的衝著星夜笑。
星夜一個顫抖,急忙躲到葉小葉身後告狀:“師父,碧水那戀|童|癖!好變|態!”
葉小葉嘿嘿的壞笑,摩擦著下巴色|咪咪的打量碧水,語重心長道:“碧水挺不錯的啊,水嫩嫩的小帥哥,比你也大不了多少,再說……”
她回頭挑著小眉毛:“你的實際年齡是多少,隻有你自己知道吧?”
星夜麵色變了變,但很快就恢複如常,撅著嘴委屈嘟嚷:“師父您偏心!”
那小姑娘說著就跺著腳跑了,像是嘔氣了,葉小葉卻笑得很開懷,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惹得碧水藍泉頻頻側目,對他們的主子很是無語。
你說他們都在這裏留了快十天了吧,主子也不問他們是怎麽找到她的,也不問一下她家的相公在哪裏,甚至連花爺的名字都沒有提到過,不對,是連帶“花”的東西都成了禁詞。
就好比之前星夜為了討葉小葉歡心,說什麽女子都喜歡花,便采了一大把野花兒來插在房間裏,卻不想葉小葉翻身就從床上爬起來,直接抓去那野花兒就朝窗外踹了下去。
那次的後果很嚴重,才愈合的傷口再度裂開,鮮血流了滿地,要不是木大夫的療傷手段高明,恐怕會折騰得半|身|不|遂也說不定……
從那之後,再也沒有誰敢用花兒去刺激她了,就是“花”這個字也不敢提。
“收拾一下,吃過午飯我們就繼續上路吧。”葉小葉從椅上站起身來,抓起床邊掛著的藏青色男子衣衫就往身上套。
哦,此刻的她隻穿著中衣,隻為方便養傷換藥,反正房間裏又沒外人。
呃,碧水和藍泉嘛,那根本就不是人,再說那什麽男女大防,在她葉小葉的眼裏,都是狗屁。
“師父,這就要走了嗎?可是平遙城的采|花賊我們還沒有去抓……”躲到門外去的星夜跑了進來,心不甘情不願的冒出一句話來,神情有些別扭。
葉小葉一邊係著腰間純黑色的腰帶,一邊毫不在乎的道:“你要是舍不得平遙城,就不要跟著我了,看在我們師徒一場的份上,我會留一些銀子給你,你也不用再去做乞丐,安分些的話,足夠你吃喝一輩子不
用愁了。”
這是最高級的……打發叫花子,他們的主子真是毫不留情啊!碧水藍泉又開始側目,為星夜這個懂事乖巧的小女孩心生憐憫。
“師父,星夜錯了。”星夜毅然的朝葉小葉跪下磕頭:“星夜雖然不才,但也知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道理,師父就是星夜的再生父母,師父去哪裏,星夜就去哪裏,求師父不要趕走星夜。”
葉小葉皺著眉看了她一會兒,抓起精鐵玄弓遞給她:“給我係上。”
星夜抬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咧著嘴笑開了花:“是!師父!”
葉小葉輕輕的閉上眼睛,默默的歎了口氣,任由星夜一雙巧手為她裝扮,收拾,倒是清閑得讓她懶散。
午飯之後,四人結了賬正準備走人,一匹黑色駿馬卷著塵埃呼嘯而來,其上坐著滿臉風塵的黑衣男子,帶著生人勿近的冰寒氣息。
“嘶——”
紅美人興奮不已,撒著四蹄就奔了出去,差點帶著牽馬的星夜摔個狗吃屎,好在被碧水眼疾手快的抱了回來。
驚鴻不理會兩匹馬之前的親熱,黑英雄還沒停下便徑直從馬背上翻了下來,衣袂翩飛間,赤金色的陽光灑在他頭頂,那修長健碩的身影給人一眾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要走嗎?”他站在葉小葉麵前,抱著雙臂緊緊的盯著她:“昨夜我走的時候為什麽不說?想要不告而別嗎?”
葉小葉仰著頭看他,也拽拽的抄起雙臂,抖著腿流|氓似的吹了聲口哨:“你我又不是外人,我用得著跟你不告而別嗎?”
驚鴻冷峻的麵色緩和了一些,聲音也不再那麽冷硬:“我暫時還走不開,等我兩日吧。”
他也不問她要去哪裏,就似以往一般,隻要她想,不管她要做什麽,他都無條件的去幫她做,倒是個稱職忠誠的小跟班。
葉小葉小小的黃豆眼眨了眨,含糊的點了點頭,眼看驚鴻又火急火燎的騎著馬跑遠,她這才垂下仰得脖子酸痛的下巴。
“主子,我再去訂房。”藍泉善解人意道。
葉小葉搖頭:“不用了,我們繼續趕路。”
“可是師父,你剛才不是答應驚鴻哥哥……”
星夜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碧水拖下去捂住嘴,碧水和藍泉的心思一樣,他們可不喜歡這個看起來時刻威脅著他們生命的驚鴻,而且這個驚鴻貌似能影響主子的情緒,這對花爺來說很不利。
葉小葉不管那三個之間的小鬥爭,牽著還戀戀不舍的紅美人,安撫性的拍了拍它被染得黑黢黢的毛發:“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個人有個人的事,不是隨便誰都會陪伴誰一生,想開點。”
“……”星夜三人大眼瞪小眼,又齊齊盯向葉小葉,這是在勸馬,還是在討論人生哲學?
嗯,不錯,是挺有論點的,隻是三人還沒來及討論,就被葉小葉突如其來的一聲大笑給中斷。
“哈哈哈——走了!目標!京城!”葉小葉拿出熾煉鞭“啪”的一聲甩在地上,一把抓起星夜丟上馬背,騎著紅美人勇猛的往前衝去,也不去管碧水藍泉兩個身懷法術的魔靈。
隻是,在她橫衝幾條街步上偏僻的小道之後,臉上張狂的笑終是一絲絲的消散了個精光。
驚鴻說,他會盡快處理好這裏的事情,然後不管去哪裏,他都會陪著她去。
他隻是一個被葉府收養的孤兒,雖然也算是葉府的義子,卻從來沒有插手過葉府生意場上的事情,而且他的身份不過是囂張跋扈葉小小姐的小跟班,在江西這個地方,他能有什麽事呢?
不過她不想再去論個究竟,養傷這幾天他幾乎天天都會來一趟,雖然每次都來去匆匆,他不說,她也破天荒的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不,應該是根本沒有發問過半個字。
因為,她明白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事情,就好比她葉小葉,她有事,不可能讓別人都為了她的事情去奔波,她以為她是誰啊?
那些道理她一直都明白,隻是從小到大驕縱慣了,還一時改不了以前的脾氣,還有那愛依賴的壞習慣,最開始是陽高,之後又是驚鴻,現在又……
她一次次的狗改不了吃屎,也一次次的嚐到不夠獨立的苦果,苦果的滋味並不好,都說事不過三,她能要嚐試第四顆麽?
盛夏的天氣果然很
熱,瞅了一眼朝著西方緩慢移動的大火爐,又瞅了一眼前麵跟從水裏撈出來似的星夜,葉小葉終於大發慈悲,決定在旁邊的茶館喝上一壺涼茶……再繼續趕路。
星夜很熱,葉小葉其實也不好受,怎麽大熱的天,她還穿了兩件衣衫,再加上胸口那一層裹胸布,唉,這要是在往年,她還在滿屋冰塊的閨房裏吃著冰鎮葡萄,看驚鴻練劍呢。
不過好在她心理素質比較強大,除了發根都在滴著水,倒是沒被熱得當場暈倒過去。
將長弓解下放到桌上,一腳踩上板凳,大著嗓門吆喝著:“老板,來壺涼茶,再來半斤牛肉三斤酒!”
這裏是荒郊路邊的茶鋪,在這裏吃喝的都是過路人,此刻是太陽正烈的下午,鋪裏的生意不是很好,嚴格來說隻有她和星夜兩位客人,還有一個便是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那便是此茶鋪的老板了。
老板很熱情,立馬丟了蒲扇就迎上去,先是來了一壺涼茶,便著急著去張羅酒肉了。
星夜提著茶壺一人倒了一杯,將茶杯遞到葉小葉麵前的時候,艱難的吞了吞唾沫,小聲勸道:“師父,你傷才好,木大夫說了不能喝酒。”
葉小葉挑著小眉頭瞄她一眼,似笑非笑:“膽子不小啊,敢管起師父來了?”
星夜嘟了嘟嘴,隻好將茶杯湊到嘴邊灌得咕嚕咕嚕的,也不敢再多說一句話,要是師父一受刺激將她丟在這裏,那就不好玩了。
“來來,半斤牛肉,三斤好酒,這天氣熱得都沒人願意喝酒,剛好最後三斤,兩位慢用。”
老板樂嗬嗬的將酒肉擺了上來,葉小葉很滿意,直接賞了那老板一大錠銀子,將牛肉給星夜,自己則提著酒壇端著一碗茶往門口的紅美人走去。
“我喝酒,你喝茶。”葉小葉灌了一口酒,將茶碗遞到紅美人的麵前,紅美人一口就牛飲了下去,伸出濕答答的舌頭舔了舔葉小葉的手,很是親昵。
葉小葉笑著拍了拍紅美人的頭,再灌了一口酒,厚厚的唇咧出燦爛的笑,逆著光暈,像是綻開的一朵絢麗煙花。
星夜撐著下巴癡癡的瞧著,低低的咕噥了一句:“師父,你為什麽要是女子……”
“走,快走,磨磨唧唧的幹什麽?找打啊!”
一夥人騎著馬停在茶鋪,三匹馬,三男九女,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三個穿著黑衣的男子,一人拖著三個女子,女子都帶著白紗帷帽,一雙手腕套著麻繩,三個女子捆得像是一條線上的螞蚱。
三個男人一手牽馬似的牽著麻繩,另一隻手拿著劍,劍鞘就抽打在女子的身上,下手很重,女子卻一聲也沒有吭。
葉小葉站在原地沒有動,隻是摸著紅美人的頭,像是沒看到那一行往身邊走進茶鋪去的男女。
那三個男人倒是停在她身邊危險的盯著他一陣,見他這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便交頭接耳的說了些“這人好醜”之類的話,打趣著走到茶鋪裏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