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發現許一繁眼神怪怪地站在病床前盯著我看,我虛弱一笑朝著她嗨了一聲。

“郝小心,你瘋了。”莫名的六個字。我笑笑:“怎麽回事?”

視線溜了一圈,沒有多餘的人,甚至連我媽和嘵都沒有出現,想必這位大小姐被嚇得不清,想到這裏,我又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還有什麽好笑的,你說,什麽時候的事兒?”

“什麽啊?”我瞪著眼睛和她裝傻。

“肚子裏的野種……是誰的?”許一繁眼神恨恨的,看我的時候明顯有著恨鐵不成鋼的氣憤。

看她這神色,我咯咯笑開了:“言默的,怎麽辦?”

許一繁的臉微微變色,然後猛地湊到我眼前:“你現在還嫌我不夠亂麽,你還有心思和我開玩笑?你這孩子除了姓蘇我還真想不出來還有誰,你不會是不知道吧,你已經懷孕了……”

“我知道啊……”還是我和蘇罙一起知道的呢,我眯了眯眼睛。

“那你還要離婚,你離婚了孩子怎麽辦?現在孩子是個籌碼,你現在可以和蘇罙談條件了……”

我一手揮開許一繁遞給我的杯子,“籌碼?條件?許一繁你當我是下三流的角色麽?不就是一個孩子而已,蘇罙不要,我也不要咯。況且,我現在沒有時間養孩子。”我斂下眼睛,

“你他媽放屁!”許一繁蹭地站起身,拿出電話按得劈劈啪啪地響,“你要是跟蘇罙打電話,我馬上拔了點滴從窗戶跳下去。”我嘴角掛著笑意,眼裏卻無比淩厲地看向許一繁。

許一繁愣愣看著我:“郝小心?真的沒救了麽?”

“是。”

“我管你才怪,你跳下去了我大不了陪你跳。”許一繁避開我的視線,哆嗦著手指按完了那串數字。眼看電話就要接通,許一繁把電話遞給我:“郝小心,你自己和他說。”

雖說許一繁這樣說著,但是仍然不著痕跡地往窗戶邊兒站了站。我撇了撇嘴:“我的包包呢?”

“桌子上。”許一繁指了指旁邊的床頭櫃。電話已經接通,但是嘟嘟響著但是沒有人接。

“醫生怎麽說?為什麽會忽然暈倒?”我漫不經心看向許一繁。

“誰暈倒了?”恰巧這個時候,電話裏傳來了蘇罙的聲音。

“醫生說妊娠期壓力太大營養不良母體沒有注意休息……”

“不管你的事。”生怕蘇罙聽出了什麽端倪,我連忙大聲說道以期望打斷許一繁,掩蓋她的大嗓門。這個時候我也不想節外生枝好像我故意弄出來一個孩子要怎麽著蘇罙似的。

“307病房,有什麽反應麽?”護士溫柔的聲音也從旁邊傳來。“病人剛剛醒過來,請過來做一個檢查。”

我湊著耳朵聽見電話裏沒有聲音傳來,想了想反正和蘇罙說的事兒隨時都可以說,於是索性掛了電話跟著護士出去檢查了。許一繁倒是挺有經驗的,上上下下打點得也很周到,我唯一的工作就是隨著許一繁的指揮站上儀器。“許一繁,說了沒什麽好檢查的,反正都是要流掉的。”我毫不在意地看著她。

似乎覺得現在和我作對很不理智,所以我說什麽是什麽,許一繁連看都沒有看我一眼,和醫生說得不亦樂呼,好像這懷著孩子的是她一樣。我不耐煩的在外麵等著她和醫生討論著怎麽才能讓寶寶更加健康,嘴角忍不住揚起嘲諷的笑。

嘮嘮叨叨了半天,終於被許一繁帶出了醫院,一路上都在和我囉嗦注意飲食注意運動,見她說得這麽歡樂,也沒有打斷她,她願意催眠自己隨她,她催眠不了我。

“許一繁。”咦咦咦,竟然有男人叫住許一繁,這可是大新聞,這聲音簡直一掃前麵的陰霾,我連忙轉頭看是誰這麽倒黴,居然招惹上許一繁這姑奶奶,然後轉頭就看見蘇罙站在車旁一副等了很久的樣子。

完了,我連蘇罙的聲音都已經聽不出來了,這可真是個很和諧的現象。

我皮笑肉不笑的看向許一繁,這廝手揮得跟抽風了似的解釋道:“我沒有告密,我一直呆在你身邊沒有時間去告密的你要相信我……”

蘇罙微微抿了抿嘴唇:“我在電話裏聽到的,所以過來看看。”

我一揚眉:“是麽?也好,正好過來了我們也就早點去把事情解決了吧,省的以後還要約出來見麵弄得好像藕斷絲連似的。”說完我也不顧忌,拉開車門就坐在了後座。許一繁見我上車,也喜慶地擠了上來,一副萬事都解決了樣子。

蘇罙上車,轉過身檢查了我的安全帶,然後微微一愣:“去哪兒?”

“民政局。”我淡淡吐出三個字,看著蘇罙就要傾瀉而出的笑意生生頓在唇角,我勾出一道弧線:“不然呢?你以為我們會去哪兒?”

車裏的氣氛漸漸走低,呼吸吐納之間似乎還有白花花的熱氣凝固在空氣裏。蘇罙動作僵直,就一直維持剛剛轉頭看我的姿勢,像是聽到了一個出乎他想象的事情,所以即使動作僵硬了下來,仍然無法消化。

車裏的光線不好,我看不清許一繁埋頭在我身後的表情,反而是蘇罙,一雙水亮到讓人無法忽略的眼睛,像是探照燈似的,盯著我就不放,他也不說話,也不轉身去開車,就愣愣地一直盯著我瞧。

好歹現在還有外人吧?好歹現在我們也無親無故了,額,是馬上就無親無故了,你這麽盯著我看是個什麽意思呢?

“蘇罙,需要我們打車過去麽?”我微微一笑。“如果你不方便的話我們也可以打車過去的。”

許一繁也搖著我的手臂哭喪著聲音:“小心,我們去那裏幹什麽?”這廝大大咧咧的,可是神奇的是,我竟然還在她聲音裏聽到顫音了。

“許一繁,當初我之所以會去那裏,你也有責任不是麽?現在你隻是陪著我去解決而已,那些荒誕的事情,也該有個結果了不是麽?”話是對著許一繁說的,卻不由自主看向蘇罙。

“那些事情,對你來說,很荒誕麽?”蘇罙艱難地吐出了一句話,不連貫。我在後座都能感受到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蘇罙呼吸不暢。

“蘇罙,不要強迫自己了,你不也想我們就這樣拖拖拉拉的阻礙彼此生活吧?再說你不解決了我你怎麽娶何小艾去?你還想耽擱她七年麽?”說完這些,我轉頭看向窗外,其實有些話不能說。一說,就失去了原本的淡定,會變得斤斤計較。計較我和蘇罙在一起七年他才給我一個婚姻,而我隻是離開幾天而已,他就給了何小艾另一個婚約。看在眼裏,簡直像是迫不及待。

“許一繁,我們下去吧。”我掙不脫蘇罙的手,但是嘴上也不願意落了下風。

蘇罙的手緊了緊,手心微涼,附在我肌膚上的觸感那麽熟悉,可是麵前這個人,卻沒有給我機會走進他。他的心裏永遠有一扇關閉的門,也許隻有何小艾能夠走進去。

“小心,總得回去拿東西吧?”像是哀求的聲音,這真的是蘇罙的聲音麽?如果會有不舍為什麽離開我,如果離開已經是事實,就不要這樣再惺惺作態好像我們之間是誰辜負了誰一樣。就算是有愧疚,那也不要在我麵前表現出來讓我覺得自己很可憐。

“我的東西都在身上了,去拿你的吧。”

“好。”終於,蘇罙放開我的手轉身啟動了車子。那一瞬間手上突然的感覺讓我有些茫然,我一直以為蘇罙的手很涼所以放在我手上也冰冷了一片肌膚,沒想到,他的手移開之後,手腕更加覺得寒冷。

“小心,孩子怎麽辦?”像是思考良久,前麵忽然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我忽然憶起在火車上的時候蘇罙知道我們有孩子的時候,就算是不說也能夠讓我清晰感覺到的快樂,明明那時候那麽高興,可是如果真的那麽開心,他和何小艾訂婚的時候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態對待這個孩子的呢?是不確定真的有了孩子,還是覺得這孩子真他媽是個野種?

“沒有孩子。既然來得不明不白,早點處理了總是好的。”

車尾一甩,我在後座上一抖,許一繁直接撞在了車門上:“對不起……”前麵是蘇罙倉皇的聲音,我忽然有些不忍:“蘇罙,沒有誰對誰錯,你也不用難過。這個孩子要了才會更加傷害他,你以後……會和何小艾有很多孩子的……”我口幹舌燥,說幾句話已覺得是極限,於是沉默了下來。

“可以不要打掉孩子麽?”即使這樣,蘇罙仍然屏息問我。

“到時候你陪我去吧。”我清了清嗓子,朝著蘇罙的背影笑笑。

自此,車內再沒有絲毫的聲音,所有的人都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我餘光看著蘇罙的背影,竟也覺得一片坦然,不再像以前一樣患得患失,不會再去計較著我被誰算計了推到蘇罙身邊,或者被推離蘇罙,現在才覺得,以前那麽在乎隻是因為在乎那一個人而已。

當那一個人在我生命中的位置逐漸失重的時候,執著去知道那些先前的事情也變得客觀了起來,現在我隻要真相,不要感情了。